绿袍老怪安排一番,便带着几个弟子直驱慈云寺。这慈云寺是成都有名禅院,离成都也不过二三十里地。绿袍老怪带着四女到得地头。入眼却是残垣断壁,破瓦黑砖,一片火后痕迹。
此间情形许飞娘已然先期说过,不过亲眼见之,感受自是不同。几人落脚处应该是这寺庙前头,除了周围几株古木,和那一大片火后灰烬能看出些端倪。此地曾有过的盛况,别无他见,连四下里都是静悄悄的。
申若兰带有几分疑惑的问道:“师傅,那许飞娘不是说慈云大火之后,这里的人并未离开,可现在哪看得到人?”
绿袍老怪淡淡一笑,崔盈已是接过了话头:“师妹,你看那不就是人?”
抬手就是一道五彩剑气,击在一处人多高断壁上。轰隆一声,那面墙便倒了下去。蹿出四五个灰头灰脑的光头和尚来。当先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大和尚骂骂咧咧走了过来,翻着双死鱼眼,喝道:“哪里来的小娘皮,可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此时天色以晚,起先这人躲在墙后,又怕绿袍等人发现,不敢多看。是以未看清来人,只知道是四女一男。近前看得清了,却是直了眼,若同个呆头鹅一般,路都走不动了。
原来这人是个色中恶鬼,平素哪里见过崔盈这般绝色?连着申若兰等三女也是少见的。一时那毛病又犯了,只顾着看人,哈利啥子都流出来了,哪还记得自己来做什么?
芷仙本见这大和尚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些害怕,往绿袍老怪身后靠了靠。待见得这人一副猪哥相,加上那亮堂堂的光头上尽是尘土,倒不怕了。只觉得滑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那和尚起先被崔盈吸引了大半目光,见得芷仙发笑,眼前一亮。芷仙本就貌美,一笑起来,更见娇娆。这和尚馋着个脸,装出两分斯文样。合什一礼,道:“贫僧毛太,家师是五台山的金身罗汉法元大师,不知小娘子芳名?到此有何事?”
这人此时眼中只有芷仙,倒将另外几位忘到了脑后。芷仙怕羞,躲在绿袍身后不肯出声。崔盈笑道:“师妹,人家可是家门都报出来了,就等着你回话呢。你别光躲着不出声啊。”
毛太此时方回过神来,连忙道:“对不住了,诸位道友眼生的很,敢问诸位尊姓大名?可是来慈云寺助拳的吗?”
绿袍老怪看得这一阵,暗暗摇头,听他询问,方淡淡道:“你去里头传话,就说百蛮山绿袍到了。”
这人闻言先是啊了一声,顿了一顿,总算回过神来。连忙道:“晚辈这就去,这就去。”急吼吼的往里头蹿去,还记着回头看了芷仙两回。
跟着他的那四个和尚见他先走了,也不知如何行止。总算这四人也是见过些世面的,连忙上前拜见了老怪,领着他师徒进去。这四人却是这里的主持智通和尚的徒弟,人称四大金刚:大力金刚铁掌僧慧明、无敌金刚赛达摩慧能、多臂金刚小哪吒慧行、多目金刚小火神慧性。这毛太和他们四个外加另外十来人便是被打发出来专司警戒之职的。
几人转过两面残墙,里头众人已是得讯迎了出来。放眼望去,不下百十号人,打扮各异,形形怪怪。有些是绿袍老怪识得的,大半倒未曾见过。
慈云寺被火烧成了白地,人倒没伤着多少。此地本就开凿了地室,这些人索性就将地下室拓宽,加大,辟了百多间分住。里头议事用得大殿有四五丈高,百丈方圆。四壁用大木支撑,又加持法术,倒也牢靠。
里头又摆放了不少大缸,里头盛了菜油,用以照明。只是到底是在地下,谈不上有多光亮。配合着这里形色各异的旁门异教之士,倒有些阴森鬼域之感。
绿袍老怪和众人厮见,喧闹了半个时辰方毕。此时是晓月禅师在此主事,魏枫娘和冷锋算是襄助参赞。见得绿袍到了,晓月禅师自咐声名、功行皆比不得。
便道:“此前众位道友抬爱,让贫僧做了这主事人。贫僧功行浅薄,应敌失策,至有慈云寺被焚之厄,实在无颜再居此位。可众位道友信重,一再相托,又是大敌当前之际,贫僧也只好暂时勉力为之。如今既然绿袍祖师至此,他老人家德高望众,正该做这主事之人,引领我等对抗峨眉。”
言毕,便请绿袍老怪上座。下头众人闻言,倒是赞同者众。绿袍老怪淡淡一笑,道:“灭尘子何出此言?来这慈云寺的道友既是共同推举你做主事人,自然是信任你。众所周知,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使。做得好,是应当的,做不好,少不下头众人骂。我们这些人可大都是直性子,不像那些自诩正人君子之辈,没那么多弯弯道道!本座却是闲散惯了,这找骂的差使却不愿做的。”
群怪闻言,全场大笑。晓月禅师还待相让,绿袍老怪摆摆手道:“本座不会在此久留,此来只为两件事。其一是这里聚集了这么多道友,大家都是看不得峨眉欺压同道,为义气而来。如此义举是值得提倡的。只是人一多了,难免起些事端,故此想要和众位一起定立些规矩,此事等本座和几位道友商议过再谈。其二是极乐童子伤我门人,相助峨眉为虐,本座特来寻他说话的。”
晓月闻言大喜,道:“如此最好,这极乐真人已是陆地金仙般的人物。此次就是他突然出手,我们才吃了这么个大亏。说来不怕老祖笑话,我等还真无法应对这人,能得老祖出面,那是再好不过。”
众人谈说一阵,便大开延席,为绿袍老怪接风。群怪都是生冷不忌,酒到杯干,好一番热闹。到得宴罢,绿袍老怪先自看过辛辰子的伤。已是用过了药,只是亏了些元气,倒无大碍。师徒众人说过一会话,绿袍老怪便自着人请了晓月等人来商议事情。
其时在座的有晓月禅师、冷锋、魏枫娘、清风散人、五台法元、西方魔教毒龙尊者、东方魔教五鬼天王尚和阳、庐山神魔洞白骨神君、华山史南溪、赤身教金姝、银姝姐妹、竹山教长老朱柔等人。本还请有毒手摩什几个的,可梅鹿子回报说那几人晚间就出去了,未见到人。
绿袍老怪见得人到得差不多了,缓缓说道:“本座此来,是受了血神君、轩辕祖师、哈哈祖师、兀南公四位之托,不单是我一人之事。”
顿了顿,见过场中众人反应。人的名,树的影,绿袍所提这几人在座的哪个不知?都肃然起敬。
绿袍点了点头,接着道:“在座诸位都算是自己人,我也不多卖关子。前段时间本座往双星宫和邓道友商议过,也和另外几位道友通过气。我等和峨眉相争,表面看来不过是义气之争,实则是生死之战!你们也都知道,峨眉两代以来,就倾力杀戮我异教旁门的同道。他们嘴上说是除魔卫道,到底如何,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明白。我等是避之不得,不得不与他们相争。总不能自己的生死还要由人家说了算!”
晓月禅师点头道:“听了老祖之言,我总算明白了一点。以前身在峨眉学道时,总觉得他们那一套言语,和所做所为,怎么也不对劲。先师长眉真人在时,尚还讲些规矩。到得妙一接位,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说一套,做一套,容不得人半点辩驳。”
绿袍老怪淡淡道:“大家能明白就好。四九重劫之说,由来已久,怕是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峨眉那边的人应该是知道的多些,在做着什么谋划。我们虽然还不清楚那么多,可也当齐心协力,共度难关。敌之所为,就是我们要反其道而行的事,何况还事关我等生死。莫要以为关门固守,人家就不会来寻你,这些年被他们上门寻衅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众人大都与峨眉那派人有些仇怨,闻言无不赞同,七嘴八舌说起些陈年旧事,一时喧嚣叫骂起来。晓月禅师见惯这场景,苦笑一声,摇头无语。
绿袍老怪清咳一声,压下众人话语,高声道:“今日只议慈云寺之事,别的事情他日再说。”
尚和阳叫道:“绿鬼,你是没吃过那亏!老子可是被他们围攻过,连山门都被打破了,我发几句牢骚怎的!”
绿袍老怪一声长笑,声若龙吟,震得四壁尘土瑟瑟直落。闻者如雷掼耳,无不色变,方知此人之威。却听得他淡淡道:“尚小鬼,你是能把敌人骂死还是怎的?光说些没用的。”
尚和阳摄于老怪声势,低着头不敢吭声。绿袍老怪也不理会他,自顾说道:“这慈云寺地近峨眉,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是无论如何也得守住的,还要诸位多多上心。此前我也和血神君等几位商议过,虽然大伙是为义气而来,可也不能让诸位白出力。只要在此战中有功的,功法、法宝,不吝相赠。”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哗然,不过倒无人高声说话,只私底下议论。绿袍老怪等得这些人计议了一阵,方缓缓说道:“只是也有一点,眼下慈云寺中集结了这么多道友,难免有些事端,规矩也还是要的。前儿不久,不就有五当派的石明珠道友险些受辱,愤而归山。致使五当派半边老尼派人以“双龙敕令”召回了五当派几位道友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