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僵虽是状若疯癫,情急拼命,还不在芬陀大师眼下。可跟在这老僵身后的骨头架子倒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此时她也算弄清了这三个妖尸的来历,想来正是无华氏父子和那穷奇。只是弄不明白这三个妖尸来圣陵夺宝,何以为这绿袍老怪所驱使。
这三个妖尸中本就以无华氏最弱,早年和白阳真人争斗时又被打落过道行,更是亏了几分。故此状似凶顽,在芬陀眼中却也不堪一击,连先前那戎敦也远远比不得。
穷奇最狡,本领也最强。别看先前被困阵中几乎被绿袍老怪任意摆布,实则是身陷大阵,掌控由人,一身本事使不出十之二三。首先他那最善长的隐迹藏行功夫就给废了,再者一身秘技也无从施展,只能凭着骨头结实和魔神死磕。
他失了昊天镜,料知也夺不回来,心思又转到逃命上来了。在阵中不辨东西还无计可施,见得有个出口,毫不犹豫冲了出来。又一撞进芬陀等三位大师所布佛国之中,不由暗暗叫苦,明知道给那绿袍道人当了枪使,也无可奈何。
他对绿袍老怪已是忌惮的要死,要他回头是万万不愿的,只有自前头冲出一条出路。穷奇虽是奸猾,可此时也没了第二条路。佛光梵音于他们这些妖尸天生克制,佛光照过,只如将他放在火上烤。梵音响起,闻之让他几欲发狂,就想装死也做不到了。
只是他到底有些心计,知道能困住那绿袍道人的必是佛门大能,又见戎敦给人一掌就拍死了,怎么也不愿打头顶上。拼着受些伤害,也要磨磨蹭蹭,以谋脱身之道。倒也没让他久等,绿袍老怪随即就将无华氏放了出来。无华氏急怒攻心去寻芬陀大师拼命,正合了穷奇心意,不远不近吊在后头。
可芬陀大师慧眼无双,一眼就看穿了这穷奇底细,哪能被他骗过。眼见无华氏近前,口颂真言,一指点出,道声:“定”,那无华氏登时就动弹不得。
穷奇一个不察,跑得快了些,迎头就对上了芬陀大师,心道不好,将身一扭,竟是在佛光中隐去身形。芬陀大师嘴角含笑,再次运起天龙金刚大手重重往一处虚空拍去。原来这穷奇虽能隐身,可也避免不得佛光对他的销蚀,那骨头直冒黑气,虽然不显眼,可又如何逃得过芬陀大师的眼?
穷奇眼见金刚大手拍来,知道无从躲避,将心一横,噶噶厉吼,运起神魔大力法身。只听的他周身骨节噼里啪啦一阵响,竟是暴涨至十多丈高,挥舞着水桶粗的双臂托了上去,那金刚大手一时竟被他抵住。
芬陀大师大力降魔,优昙和白眉两位也未闲着。绿袍老怪抛出来送死的“人宝”还有那钟敢师徒四个,他四个不如徐完吃过亏的,机警些,一察觉绿袍老怪发动大阵,就逃之夭夭了。只以为藏身地底,当无事故,被老怪尽数卷入阵中,此时就拿来做了“人宝”。
钟敢和他的女徒弟倒还是人类,另两个徒弟却不知什么怪物,一个形状是只怪鸟,另一个若同个白毛猴子。这两个东西倒是都能口吐人言,当是山精海怪之属。
他师徒四个远不如妖尸,在阵中困得两日,被绿袍老怪将他几个和那戎敦一并抛出阵外时,已然有些神魂颠倒。到得无华氏冲上去和芬陀大师拼命,那钟敢方清醒了一点。他眼见身陷有死无生之局,又有无华氏父子多年相护之德,也起了拼死之心。号叫道:“今日我师徒怕是都要死在这了!”带着三个徒弟急跟而上。
那边白眉和尚和优昙大师见敌人人多,又都是冲着芬陀大师那方向去的,怕有闪失,都出手相助。白眉和尚扬手就是一记神雷,佛光雷火连成一片,金光万丈。落在后头的那少妇并着鸟怪、猴子怪给雷了个里嫩外焦,当时了账。
优昙大师抬手就是一道离合神光,七彩绚丽,光华夺目。那钟敢大呼不好,拿出个黑色陶罐,掐诀念咒,道声“疾!”
优昙大师见这妖人死到临头,还想依仗那些妖法为助,嘴角露出了几分讥讽之意。离合神光轻轻罩下,那钟敢眼见避之不得,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扬手将那陶罐远远往无华氏身上丢去。
那陶罐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嗖得一下,重重撞在无华氏身上爆裂开来。却从中冒出个人影来,正是那钟敢的元神,原来他眼见挡不住离合神光,使出借物代形之术,分化元神,骗过优昙,真身躲入了陶罐内。
此时这人元神强行分化过,已然是几近虚幻,随时都会被佛光湮灭。不过他也好似全不在意,一手举着一个皮囊,解了开来,从中流出一注清油,一股异香飘出。那油洒在无华氏身上,只见钟敢打了个响指,一股火苗升起,转眼烧遍无华氏全身。
那无华氏都成了一个火人,仰天发出一阵长嚎,这火却似于他无伤,反解开了他身上的定身咒。而且得了这异火之助,连佛光也伤他不得。
那钟敢见无华氏恢复了自如,又取出一个黑葫芦扔给他,道:“你也莫怪我,我今生也报不得父仇,只好借助你的力量了。我给你用了墓中的万载神油,你也知道这火一经烧起,虽能解你一时之困,可当油尽火灭,就是你魂飞魄散之时。这葫芦中是地底黑眚之气,正可助你一臂之力。”说完这话,这人疯狂大笑起来,转眼就消散在佛光之中。
无华氏见此,狂吼道:“你想死,老夫也想死,我怪你做甚!”抄起金戈又往芬陀大师扑去。
这番变故,出忽众人预料。绿袍老怪见状,大笑道:“三位大师都是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怎得不问青红皂白大开杀戒?这七位道友也未必就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啊!”
众人闻言,无不大骂老怪卑鄙,明明是他驱人送死,还在那说风凉话。绿袍老怪充耳不闻,凝神运功,五行逆转,一手凝结一个雷珠。他还嫌不够,不断调转周天星斗大阵,汇聚星力。金光不住投入他体内,那雷珠也越涨越大,已然变成雷球了。
芬陀大师眼见那老怪面目狰狞,周身青筋突出,眼瞳无彩,一手提着个五彩雷球,状若魔疯。急叫道:“众位师弟小心,这魔头要拼命了!”
她心下着急,出手也更是果绝。一声雷音怒吼,化声怒目金刚,天龙金刚大手印猛的加力,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之声,那穷奇给生生压成碎骨。
这还不算,金刚大手反拍,只见那无华氏被击得四分五裂。自他胸中猛得冒出五彩光华,霹雳一声巨震,金刚大手湮灭在五色彩光之中。芬陀大师脸色一白,闷哼一声,一指绿袍老怪怒道:“大胆邪魔,竟然在这妖尸身上做了手脚!”
绿袍老怪诡计百出,显然惹怒了这位佛家高人。绿袍老怪将灭绝神雷埋在无华氏体内,也是看这妖尸修为不高不低,既不惹人注目,又不至于被敌人给轻易灭了。故此费了好一番心思,先用大阵将他迷了过去,再植入神雷,为此不惜损耗了一丝元神。
本来绿袍老怪还为无华氏被芬陀以佛门真言定住有些挠头,不想有钟敢之举倒是意外之喜。又赶上芬陀大师急于破敌,全力催使天龙金刚大手印降魔。老怪适时引爆无华氏体内神雷,终是给了芬陀大师一记重创。
绿袍老怪等的就是此刻,见状一声厉啸,喝道:“再吃我一记神雷!”扬手将雷球推出。
芬陀大师双眉一凝,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口颂真言,再聚金刚大手。白眉禅师和优昙大师见状都急颂真经为助。金刚大手和雷球在半空相撞,顿了一顿,猛的爆裂开来。
闻者耳中一阵失聪,眼中一片空白,两方所布大阵都是一阵动荡,只与人天地都在摇晃之感。过得良久久,方始回复如常,雷球佛手同殁于无形。芬陀大师此时方觉周身浸透了,总算吁了口气。
猛听得白眉大师和优昙大师急呼:“师姐小心,妖人无耻!”
定睛看时,不知几时,那十二都天神煞阵之中矗立起一个雄奇虚影,高达百丈,面目模糊,见之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古朴苍凉之意。这虚影挥舞一个硕大拳头直击过来,有崩泰山,断江河,裂苍天之势。
这才是绿袍老怪的真正杀招,十二都天神煞大阵能列位上古三大杀阵的缘由。十二魔神聚盘古,毁天灭地重开混沌。绿袍老怪此阵自然没这么大威能,他抽夺千里生灵生机,借周天星力,取地脉元气方聚出这么个小小虚影。也还是他推演多年才有此成就。
都天神煞大阵在上古有偌大名头,主要还是在于十二祖巫之强。到战神蚩尤和黄帝战涿鹿时布下此阵就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了。绿袍老怪又远不如蚩尤,他这阵自是更差。聚出的这尊魔神虚影也不知抵得上古一个普通大巫战族。
不过此时倒也够了,芬陀大师眼见魔神巨拳袭来也是有无从避让之感,正如她以金刚大手对付那三个妖尸时,他们的感觉一般。百计无奈,只能强运天龙大手印相抗。
那边优昙大师和白眉和尚也发出神雷、佛火击向这魔神的巨臂,以为阻挡之意。可这魔神那巨臂看去虽然虚幻不实,好似一击就散,真到他们的神雷、佛火击来,却如蜉蚍撼树,浪打坚堤一般,伤它不得分毫,无功而返。
此时巨拳和佛手也撞到了一处,却只闻微微一声闷响,那看似固若金刚的大手轻轻就被击碎。芬陀大师一退十里,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
她一离本位,如同打碎了一面镜子。那漫天佛陀、菩萨、天女、罗刹的佛国之景消散无影,满天梵唱消声匿迹。至此三僧所布十方佛国,天龙禅唱大阵已然告破。
绿袍老怪一阵狂笑:“人言你等的本事尽在一张嘴,舌灿莲花,尽是虚幻。不如你的往往被你迷惑,和你相差无几的就无计可施,强过你的伸指就能戳破,今日看来,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