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甯九立刻又戒备了起来,她动了动想要挣开。
闵墨尘又抱的更紧了几分,他的声音从脖颈处传来:“甯九,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戈甯九没有再动,也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闵墨尘道:“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你去道宁山找我,我却一心想要掩盖上一世的恩怨。这是一错,错在不该替你做决定,更不该自以为是的伤害你。
夜鸦之事,是二错。错在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只身陷入险境,更让夜鸦因此殒命。
那晚没有和你一同离开,是三错。我只希望你这一世能安安稳稳,却不料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的结局。可这不是你的错,那晚,我应该毫不犹豫的和你一同离开的。”
戈甯九的心软了大半,但她依旧冷冷的道:“说完了?”
“没有,还有一错,上一世不管是什么原因,终究是我杀了你……”
戈甯九感受到闵墨尘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样。
他继续道:“我欠你太多,只怕用这一世都难以偿还。所以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把我这条命交给你,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或者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呵!”戈甯九的心明明融化成了一片冰水,却还是嘴硬着道:“那本尊要你现在就去杀了道宁山的观主。”
“好。”闵墨尘没有一丝的犹豫,他松开戈甯九就要走。
那个温暖而缠绵的怀抱猛然消失,戈甯九下意识的拽住他的胳膊。
黑暗中,闵墨尘似乎顿了顿。
戈甯九松开了他,冷着声音道:“你准备怎么做?”
“去比试,生死由命。”
“你就真的下得去手?”
“倘若赢了,以死谢罪。”
戈甯九的心里又冷了几分,果然,她就知道闵墨尘会这么做,这哪里是把他的命交给了自己。
虽然她这种想法有些不讲道理,可她现在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这么想。
而且,她更加不讲道理的道:“本尊不仅要你杀了他,还要你活着回来,你能做到么?”
“我……”闵墨尘顿了顿,没有往下说。
“你做不到。”戈甯九替他说了下去,黑暗中,她看不到闵墨尘的神情,但她能感受到闵墨尘的心中的难为。
她继续道:“你走吧,本尊不需要不忠于本尊的人。”
“我不会走的。”闵墨尘的声音很是坚决:“我不会再离开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守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倘若还有下一世,倘若我还能再找到你,我会一直这样守着你,一刻也不离开。”
戈甯九心中有一种恐惧,她原本已经做好了众叛亲离、六亲不认的准备。可是闵墨尘的一言一语、一字一句都在动摇着她的决心,侵蚀着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壁垒。
黑暗中,闵墨尘轻柔抚上了她有些红肿的右脸,道:“还疼么?”
他总是这么温柔,让戈甯九一不小心就沉沦进去。
“魔尊!”石室外传来苏白裳的声音:“魔尊,乌断山潜入了身份不明的人。同左使已经进行搜查,恐是道宁山的奸细,担忧您的安危,特让属下前来查看。”
戈甯九道:“本尊无事,让同左使彻底搜查,若遇反抗直接斩杀!”
“是,魔尊。”
苏白裳的脚步声渐渐走远,戈甯九冷声道:“你是要等到所有人都发现你在这么?”
“我先给你上药。”闵墨尘没有回答她,而是绕了话题道。
戈甯九躲过他的手,道:“不需要。”
她说完就自顾自的离开了,直往随君殿的寝宫而去。
从前闵墨尘身负戾气,都能和黑面难分胜负,以他如今的修为,必然不会轻易被黑面伤到的。
戈甯九坐在空荡而豪华的寝殿里走着神,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还真是世事无常。
想当初她还是个拿着把破剑就想浪迹天涯的小姑娘,还自称什么定天大侠,往事历历在目。倘若当初她知道自己离开熔戈镇后会遇到闵墨尘,遇到夜鸦,彼岸花,会经历这么多磋磨,她还会义无反顾的离开熔戈镇么?
戈甯九又闵墨尘和她说过的那些话,是真的么?标韵在闵墨尘怀里哭泣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里,戈甯九心中又是一阵寒意。
那晚她好伤心,她爹娘死的时候她也很伤心,可是那晚,不止是伤心,还有压抑和寒心……
不知道他现在走了没有。
其实她心里还期待着,期待着闵墨尘没有离开,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他们之间终究是有缘无分,再也回不到曾经了。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戈甯九透过镜子看到了闵墨尘。他一身黑衣,气色似乎并不太好。
戈甯九坐着没动,只看到他在自己身旁蹲下,道:“我先给你上药。”
戈甯九这才看到自己脸上的那块红肿,就在她愣神的档口,闵墨尘已经在手上抹了药给她涂到脸上。
他的动作极轻,生怕弄疼了戈甯九,戈甯九感受着从脸上传来的点点疼痛,这似乎是在提醒她她还活着,还是一个会疼的人。
苏白裳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魔尊,热水已经备好,属下侍奉您沐浴更衣。”
闵墨尘神色自若,继续为她上药,戈甯九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她道:“下去吧,本尊自己来。”
等苏白裳离开后,闵墨尘也为她上好了药,戈甯九起身,道:“我要去沐浴了,自便。”
闵墨尘看着她,唇角不由得上扬。
戈甯九转身离去,恰好看到他脸上的笑意,这才反应过来她应该自称本尊来着,太不严谨了。
等她洗完澡回来,就不见了闵墨尘的踪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洗完澡,脑子进了水,她下意识的皱了眉,有些慌张的就要出去找。
却在转身时恰好撞上从外面回来的闵墨尘,她立刻收敛了神色,若无其事的转过了身,要去睡觉。
刚在床上躺下,就闻到了一股清冽的檀香味,闵墨尘走近将被子给她盖好,又把帘子放下。
戈甯九缓缓睁开了眼,恰好看到闵墨尘离开的背影。
她强压着心中翻滚着的情感,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睡觉了。
闵墨尘从随君殿出来之后就去了随君山后山的一片林子里。
某棵树下,一朵赤红色的彼岸花正在吸食着夜晚的露水,看到来人之后,她道:“怎么样?见到人了么?”
“见到了。”闵墨尘在她旁边坐下,道:“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变成了这样。”
彼岸花抱了胳膊:“那标韵的事说清了么?”
“我没有说。”闵墨尘垂了垂眸子。
彼岸花一脸的嫌弃:“你去的时候我是怎么安排你的,都说了那晚你没跟过去她一定很难过,让你说清楚还不说!”
闵墨尘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彼岸花几乎要被他气疯了:“你就说那晚你是想要跟着她离开的,但是因为刚净化过戾气,元气大伤,还没走出去就昏倒了,很难么?!”
“我……”
“唉,老娘怎么摊上你们两个这样的人,刚点拨一个,另一个就又犯起了迷糊!”彼岸花道:“算了算了,夜鸦的墓在哪?我要去给他上个坟。”
“我带你过去。”闵墨尘起身,伸出了手,彼岸花跳了上去。
他们来到血鸦谷,彼岸花在坟前站着,看着那坟,语气没了刚才的轻快,她道:“还有救么?”
“不知道,他鬼身已死,我只收到了几缕残魄,用灵力将养着,能不能救回来不好说。”
彼岸花叹了口气:“他不在,也没人和我打架了,怪无聊的。……你还行么?原本就被伤了元气,现在又用灵力来养着他的残魄,我怕你吃不消。”
“无碍,还能勉强撑住。”
闵墨尘说勉强,那就真的是很勉强了。
彼岸花看着夜鸦的墓,心里不由得难受了起来。
那日夜鸦一直把她护在怀里,她是能感受到的,能和他相识一场是她妖生的一大幸事……
戈甯九难得睡得这么舒服,她伸了伸懒腰,起了身。
今日是第六日,明日便是洛影和洛无的下葬之日,她已经准备好去好好的闹一场了。
戈甯九掀开帘子下了床,就看到坐在桌子边喝着水的闵墨尘,他总是那样的从容不迫,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闵墨尘看到她起来,对她笑着道:“早。”
戈甯九在他面前坐下:“你是准备在这住下了么?”
闵墨尘放下杯子,道:“当初在道宁山,你说我不走你便不走。如今也是一样,你不走我便也不走。”
“从前是本尊过于单纯,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闵墨尘突然无奈的笑了笑,道:“我们总是这样,永远不在一个节奏上,永远这样互相磋磨着,浪费了太多的时光。”
戈甯九道:“可是本尊并不觉得惋惜。”
“魔尊,您的衣物和早饭。”
苏白裳在屏风外面道。
戈甯九眉头皱了皱,她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怕已经听到了声音,猜到了她这里还有其他的人。
“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