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枝一直呆在遥青山没走开过,因为四方院有结界,想进也进不了,只能呆在离四方院有一段距离的门派里。
门派里都是一些男子,只好给她单独腾了一个房间。大家也不去这个屋子,所以一天到晚只有她一个人呆在那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一日三餐供应着,其他的就真的像孤家寡人一般。不过即便如此也没有想过下山,而是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孙淑枝心里清清楚楚,如果她真的就这么下山了,从此以后她和乘风就真的两不相见了。所以把握一切机会能留就尽量留在山上,而且还试图想要打听四方院的方向。
不过遥青山的门生都知道四方院不是随意能进去的,更加不会轻易告诉她,所以,淑枝一时半会儿还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对于乘风的住所一无所知。
原本还寄希望于她的明哥哥,可是明哥哥收到信就一直没有回复。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忘记她了,忘记还有这样一个小妹还在苦苦等着。不过也在期待着,她知道乘风是他的式神,只要她开口说,她的明哥哥一定会想尽办法满足她的。所以即使知道妖怪和凡人不能在一块,但是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后山靠着,她心里莫名有了底气,更加赖在遥青山不走。
乘风这边不声不响,摆着一张脸已经好几天了,如果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对着那个方向,恐怕见着他面的人都会心惊胆战。谁也猜不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刚回来的那几件杨花蕊还打算问问他和淑枝的事,但是一看到对方杀人的眼神,硬生生的把话重新吞了回去。
后来师尊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可笑,还特意派了小孟过来问问。可乘风对于淑枝的事,他是听都不听,管都不管。总之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件事的结局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只有那个小姑娘还傻乎乎的等待着。
孙淑枝毕竟和孟明朗相处过一段时间,更是他从小照顾着的妹妹,遇上这事了,他总不能不管不顾。更何况是自己身边的式神,于是找了个时间和乘风聊了聊。吴若一开始还挺有兴趣,想跟着偷听八卦,可是都被乘风不说话的眼神给瞪回去了。所以也就没有跟过去,更不知道他们聊的怎么样。反正再聊完后,乘风依旧是一言不发的模样。
她私下里找了个时间偷偷问孟明朗究竟聊得怎么样了。他摇摇头,无奈地说:“乘风没有这个意思,一切都是淑枝的意愿。而且我看乘风这小子似乎挺烦她的……关键是淑枝还如此不管不顾就这样上了……她一个未婚女子,可怎么向大家交代才好……”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既然他们没有心意相通,只要让一个回头是岸不就行了。还有啊,乘风的腿也不用打断了,多好啊!你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愁眉苦脸的?”她问。
他抬头看她,“淑枝这孩子我还是了解一两分的,只要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之前你也知道她对我如何,现在又突然间转变得这么快,换了乘风,也不知能坚持多久,或者说因为这个又要闹出多大的事儿来,现在还在遥青山不肯下去。姜蒙蒙来了好几封书信,我这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蒙蒙,你是说她的未婚夫吧,怎么他们这个婚事还没有解决好?”
“没有。”
她是想不通的人世间的情情爱爱,随口胡说道:“是你说淑枝年纪小,还不懂事,你看看她现在又喜欢上你身边的式神了,你说说你这身上怎么有这么大的魔力,能让她神魂颠倒的。按照我的路子来,你要不随便给她下个咒,移情别恋到姜蒙蒙身上不就好了,就不必如此苦恼,世界上很多的事情都可以用此捷径来达成。”
他“哎”了一声,“你呀你,还是这么的无厘头。”
她反而嘻嘻一笑,近些日子和杨花蕊待在一块也沾染了一些习性,喜欢趴在他身边,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可是这个方法最好使不是吗?学习咒术不就是为了给自己制造方便的嘛!你又何必如此墨守成规,再说你也不是执泥于规矩中的人,如果你下不去手就由我来吧,你教的那些咒术,现在都已经学得滚瓜烂熟了,这小小的移情别恋我还是可以的。”
他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但并没有马上紧张,而是放松语气问她,“我何曾教过你这样的咒术?”
“这有何难啊!你可别忘了本身我也是个妖怪,妖怪里面的一些法术虽然已经没了,但是招数还记得住,再和你的这个咒术混合,小小的移情别恋,难道我还做不成吗?”她洋洋得意。
他淡淡摇头,“不要这样做,你这样只会伤了她。”
“这有什么伤不伤的,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好嘛!凡人和妖怪不能相恋。更何况淑枝还是一厢情愿,如此执迷不悟不就白白浪费她这一生了,我看那姜蒙蒙人还不错,眼神蛮深情的。如果这小姑娘能够早点认清现实,他俩早点成亲也会是一段神仙佳偶。”
越听越觉得离谱,他终于有一丝紧张,生怕她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立马说:“这世间的感情岂有这么简单,随便。”他坐直了身子,把书卷起来轻轻敲了敲她脑袋,“我可告诉你了啊,你这招数使下去很容易让她心神混乱,时间久了会失心疯的,可不许你这样对她。”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用试,这招数太过分了,以后这种招都不准再用了,尤其是移情别恋。”
“我凭什么要这么听你的话?”她反问一句。
这话他听起来就不高兴了,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正好手臂上的金符文显现出来。
吴若茫然看着他,衣袖被捋上去,露出雪白的手臂,那一大道符咒让她心生不快。
他说:“如果你真的要用移情别恋的咒,我恐怕还会再封印一次,这样一来,你就和普通的女孩子再无差别,甚至连一只鸡都杀不死。更别提我教给你的那些咒术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
“只是告诉你后果。”
“不用告诉我后果。实话告诉你吧,这段日子跟你学了一段时间,你教的那些我全都记熟了。就算我现在不用,以后要是觉得时机到了,我就会用在别人身上那时候你又不在我身边,可管不着,这些可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教给我的,我可没有勉强你。”她一把挣脱开,从他身边站起来,然后走到门口,“就算我这只手臂被封印了又怎么样,按照你所说的,我体质特殊,所学的一切都已经和体内的暗压的妖力交融贯通。时间一到你就管不着我了。所以啊,手臂上的经符咒解不解开都无所谓,对于我来说影响也不大,到时候我的力量足以离开四方院,你再也困不住我。”
他神态安然地点点头,“你果然很特别。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看到他如此怡然自得,她突然心里觉得不太痛快。感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掌控在手心中。
“喂。”她忽然问:“你说想试验我,所以才把咒术教给我。现在的我,你满不满意?”
他慢慢说:“满意,当然满意,只要你不把我教给你的这些东西随意用在别人身上,我就更满意了。”
她被这么一夸有些开心。
他从位置上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深深叹了一口气,当乘风从屋顶上落下来的时候,他更加愁眉深锁了。
她好奇的过去一看,原来乘风不知为何出了结界,可是刚出来又被小后山的冰湖带了回来。冰湖就好像一道绸带沿着他的腰往回扯。很明显这是没有得到命令,擅自出结界而被控制了。
乘风蓦然转过身,紧紧盯着他,“公子,让我出去。”
孟明朗随手一挥,冰湖退去,原本刚才席卷过的地方都是干燥的,仿佛就没有水净润过。
乘风一年到头都是一块木头的表情,真的什么喜怒哀乐都没有。感觉原身就好像一个木头一样。
孟明朗摇摇头,“好好待在院子里别出去,淑枝目前不会来的。你就算现在离开又能去哪儿呢?”
吴若来了句,“你们现在又见不了面,难不成是因为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你就受不了了?何必如此呢,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又奈何不了你。”
乘风定定的望着她,自从吴若来了四方院,他们两个就没怎么好好说过话,甚至说话都没有怎么讲过。所以她一开口就说那么一大段,听得他还是挺不爽的。
吴若被一道灼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知道自己刚才是多嘴了,所以往后退了退站在孟明朗身后。
孟明朗说:“如果真的要走,我希望你能和她彻底断个干净。淑枝年纪轻分不懂爱和感动,再加上她有婚事在身,蹉跎不得。你啊,好好处理这件事儿,能多说几个字就多说几个字,别一天到晚板这个脸。小姑娘家家可不会因为你板着一张脸就能明白你的心思。话还是要摆在台面上来讲比较清楚。如果她能听明白自然是好。”
乘风听着这一番话,细细思量了一番,郑重点头。
“去吧。”孟明朗一挥袖,结界散了。乘风速度极快,几乎化作一阵风出了四方院。
吴若看了会儿,“虽说淑枝这件事情我没怎么注意,可是这两天我懵懵懂懂的,什么是感动什么是爱?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明朗指了指大厅的座椅,示意进去说话,而且很可能会讲一大堆。
她有些开心,立马把杨花蕊喊下来一起听故事。
杨花蕊左手拿着绿豆糕,右手拿着山楂吃得津津有味,满嘴糕屑刚才他们屁股后面进了大厅。
原来啊,年初时因为淑枝自戕,孟明朗便派了乘风下山去照顾她,这一照顾可不得了。乘风这个人表面冷冰冰的,行事作风也是十分冷酷无情,淑枝一开始对他还抗拒的不得了,甚至有些厌恶。她毕竟年轻,有很多小女儿心态,甚至做出很多幼稚无聊的事来对付他,可他就好像冰块一样,冷硬得让你无从下手,更让人觉得寒冷无比。时间久了,心中慢慢有了忌惮,不敢轻易造次。从来没见过天底下还有这么像石头一样的人,一开始对他也不太好,但在两人天长日久的相处过程中,她发觉乘风也并非是那么冷酷的,有时在她孤独需要帮助的时候,总会默默伸出手。甚至在她一不小心受伤时,还会递上一方手帕。递完后又安安静静守候在一旁,从不会多言一句。
一日,因为脖子上的伤疤被人嗤笑,她觉得自卑。原本约好的姐妹聚会也不去了,一个人哭唧唧的呆在被窝里睡了一下午,精神萎靡了好几天。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自杀,脖子上哪会有这么深的伤疤。一想到这里又后悔得痛哭流涕。这时候乘风发现她情绪不好,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就把那些嘲笑过她的人通通打了一遍,拎到她面前磕头认错。然后再把这些人潇洒丢回去,总之是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从次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多嘴。
一言以概之,就是一副铁汉柔情的画面,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孩子不会被这种对外人冷冰冰,又时不时露出小温柔的男子心动呢。
她一开始是喜欢孟明朗的,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崇拜和仰慕,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光芒万丈的人出现在她生命中。可也知道孟明朗是不属于她的。在和乘风的相处过程中,她发觉乘风虽然是只妖怪,但是品行甚至比人还要端正,说一不二。
时间久了,心中某种别样的感觉暗暗发酵成另外一种情愫。
至于年少的明哥哥早就抛诸脑后了,现在她心里又有了乘风这只像忠犬一样的大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