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瑶身子缓和了不少,这才乘着马车回了私塾。
云初却是放心不下,跟着她一同去了文兴私塾。
凤瑶看着他坐在书案后翻阅书籍,捧着一杯热水喝了一口,挑眉说道:“你想替我去授课?”
“看一看。”云初头不抬的说道。
凤瑶揉了揉小腹,眼见快到时辰后,起身从他手里将书籍拿过来道:“我自己去。”
“好了?”云初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白皙的面颊泛着红光,气色好了许多。
凤瑶点了点头,对他说道:“我与她们说过,若是秋试赢了,你教她们弹古琴。”顿了顿,又道:“一个时辰。”
云初眉心微蹙,显然有些意外。
“我同她们说好了,你不会不答应,对吧?”凤瑶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错觉。
云初看着她眼中的期盼,淡淡的说道:“赢了再说。”
闻言,凤瑶觉得他这是同意了。
他若不愿,不会留一丝希望。
之前不知道如何与他开口,今日倒是轻易的说了出来,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
回到学堂里,听到她们朗朗书声,凤瑶笑意染上眉梢。这一个多月的努力,她们已经将三字经学完,理解词义背诵,并且能够融会贯通的运用。
文妗合上书籍,对凤瑶说道:“夫子,三字经已经学完,今日是讲其他的吗?”
凤瑶浅笑的说道:“今日咱们学诗经。”
大家拿出一本诗经,翻看便看到《木兰诗》。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凤瑶执卷而念。
众人跟着摇头晃脑的朗读。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凤瑶回到位置上,对众人讲解词义。
“夫子,木兰她真的去从军了吗?她可是女子。”文妗不可思议的说道,她的印象里,女子只能在绣阁里绣花,熟读女德。
“突厥来犯,朝廷征兵,每一卷的征兵文册上面都有木兰父亲的名字。可是她父亲年迈,又没有兄长,她便女扮男装代父从军。”凤瑶淡笑道:“木兰从军,她迫不得已,并未因为凶险而退怯。她施展了智慧与才干,征战疆场数年,屡建功勋。这也说明了我们女子若是有施展抱负的机会,智慧、胆略、才能并不比男子逊色。”
众人目瞪口呆。
女子作男儿,耸人听闻。
‘男治乎外,女治乎内’是礼法上的戒律。
花木兰是战场上的女英雄,可终究因性别之分,不受封爵而归故里。否则,便会落下牝鸡司晨的恶名。
南宫蕴一板一眼的说道:“夫子,阿蕴要做木兰。”
凤瑶含笑的说道:“古代奇女子可不止木兰一人,还有一位黄崇嘏,也非泛泛之辈。”
看着她们瞪大眼珠子,好奇的盯着她看,凤瑶便讲解了黄崇嘏的轶事。
末了,文妗闷闷不乐的说道:“夫子,您讲的很好,为何您下午不给我们讲课?姜夫子她讲课的时候,并没有像您这般与故事结合,极为的枯燥,就像给大哥他们请的西席。”
凤瑶皱眉道:“每个夫子都有自己的长处,姜夫子讲的是我不所不知的,她可是盛京里有名的才女。当初皇上让她给公主伴读,姜夫子都是拒绝的。”
“可是姜夫子最近讲课,总是神游。”林子语小声的说道。
“你们要体谅姜夫子,她最亲的人离世,本该休沐在府中。可不愿落下你们的学业,仍旧坚持给你们讲课。如今你们却是丝毫不感念,倒叫人伤心。”凤瑶眉目冷清,她与她们讲木兰与黄崇嘏,无非是想要唤起她们的热情。
众人低垂了头。
“待姜夫子给你们讲课时,给她道歉。”凤瑶算是明白过来,为何姜绾给她反应,她们在学堂上的表现不如以往,原来症结在此处。“知道了吗?”
众人头低得更低。
南宫蕴偷偷睨了凤瑶一眼,看着她拿起书籍的动作,眼尖的瞅着是《三字经》连忙说道:“夫子,阿蕴知错了。”
文妗也瞧见了,顿时明白凤瑶的用意,抖擞的说道:“学生知道了。”
众人以文妗马首是瞻,见她如此,纷纷应下。
“多多温习功课,不可回府荒废,明日我会抽查。”凤瑶听到钟声响起,抱起书籍离开。
云初一直在门口看着,见她出来,只觉得她上课时的神采颇为迷人。
凤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含笑的说道:“如今知晓我是光华内蕴,颇有才学之人?”
云初但笑不语。
凤瑶也不纠缠他要个答案,径自去厢房,搁下书卷净手:“私塾里的饭菜可能不大合你口味,你回府用膳?”
“一同去?”
“我要温习……”
“你今日多休息,明日温习也不迟。”云初擅自替她做了决定,不容拒绝的拿起披风,裹在她的身上。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做过数遍。
凤瑶却知道,他经常给小团子盖被子,给人穿衣倒是头一回见。
“可是我……”凤瑶话未说完,人已经被云初带出了门外。幽怨的瞪了他一眼:“明日我若是上不了课,怎么办?”
“你折腾下去,明日都进不了学堂。”云初冷声道。
“……”凤瑶觉
“……”凤瑶觉得自己在他的眼中,仿佛病入膏亡了。
云初带着凤瑶没有回府,并未去酒楼,而是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巷子深处,一股湿冷扑面而来,云初在两扇斑驳的门前停了下来。牵着凤瑶的手,缓缓的踩着长满青苔的石阶而上。
石韦叩响了门扉。
不一会儿,门扉打开,一位六七十岁白发苍苍的老叟打开门。看见云初的时候,微微一怔,恭敬的说道:“世子,公子听到小姐噩耗,不顾劝阻,赶了回来。”
云初颔首。
踏进宅子,几人一同去了后院。
倏然,一道青影如电般飞掠而来,拳头砸向云初的脸颊。
凤瑶反应过来,横挡在云初的身前。一道劲风掠过脸颊,预料中的痛楚并未落在脸上。
半晌,凤瑶睁开眼,便看到一个拳头在她眼前一个拇指的距离停住。
这才惊觉出了一声冷汗。
“云初,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我?”少年质问的语气里充满了悲恸之色,似备受打击后的凄绝。
“我很抱歉。”云初沉声道。
凤瑶怕这少年又会揍云初,将云初推离到安全的距离,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身姿挺拔单薄,一袭宽大的青衫穿在身上极为的宽松,脸上却是戴着薄薄的黑色面具,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眸,里面蕴含浓重的悲伤,几乎要流溢而出。
凤瑶莫名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些眼熟,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毕竟她的记忆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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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的记忆错乱,所以一时间梳理不清楚。
少年目光落在凤瑶的身上,复又凶狠的看向云初,拳头捏得咔嚓作响,克制住散发出来的戾气,阔步进屋。
凤瑶看着云初情绪有些失落,便知定是对少年失言,或许对不起那个少年,才会动手的时候没有避让。
“再对不起他,也不能傻子一样站着被打。方才他来势汹汹,恨不得打死你,那拳头可不认人,脸打坏了怎么办?”凤瑶对着他清隽的面容,轻叹了一声:“他肯定没有你好看。”
不过却也对他面具下的脸感到一丝好奇。
云初抿唇,对她的言论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石韦却咕囔道:“打脸方便。”
云初冷睨他一眼,石韦立即住嘴。
“进去之后莫要说话惹恼他。”云初叮咛了凤瑶一声,这才进屋。
少年坐在桌边,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溢出的清淡酒香,凤瑶知道那是酒。
云初撩开袍子坐下,少年气势汹汹的盯着云初,举杯示意。
凤瑶先云初一步,端起酒杯饮了。
少年似被惹恼了,冷嘲道:“哪里来的野女人,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带女人来我这?”
“子卿……”云初不悦的蹙眉。
“我讨厌女人!”少年打断云初的话,见到凤瑶他心里就替妹妹感到心疼。
“你喜欢男人不成?今后不娶妻?”凤瑶听着他这句话,心里窜起了小火苗,他之前要打云初就算了,方才那句话又是何意?瞧不起女人?
少年噎得干瞪眼。
石韦解释道:“世子妃,子卿少爷不喜欢主子身边的女人。”
“他喜欢世子?”凤瑶在野史上见过断袖的文章,所以脱口而出。
云初抬手敲了凤瑶的额头:“想什么?”
凤瑶捂着额头,看着少年执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正襟危坐在云初的身旁。
石韦低声说道:“他妹妹喜欢主子……”话说到一半,云初一记眼风扫来,立即住了嘴。
“人呢?”子卿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底似闪过晶莹,眼底隐藏着浓烈的痛苦之色。
凤瑶看着心中一动,垂头赏玩自己的指甲,没有开口。
“葬了。”
“听说,死相凄惨……”少年俯身撑在桌子上,一只手紧紧的捂着胸口,悲伤的难以抑制。
云初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缄默不语。
确切的说是不知此时该说什么。
“我想见见她。”
“不行。”
“云初,你害死了她!”
“对不起。”
子卿隐忍的紧紧抓着桌沿,怕他一时失控,会想杀了云初。
“我不该信了你。”
良久,子卿悲怆的说道。
云初面色微微泛白,拢在袖中的手收紧成拳。
凤瑶握着他的手,能够感受到手背上狰狞的青筋。可在此刻她是一个局外人,不能安抚任何人。
“这件事,过错在我,人死不能复生,弥补不过空谈。今日见你只是让你断了念头,若是没有功绩,我不会给你见她。”云初起身,拂去衣摆上的浮尘:“今夜离开盛京。”
“我回来不打算走。”
“由不得你!”云初冷厉的说道,拂袖离开。
凤瑶紧跟在身后,经过子卿身旁的时候,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浓烈的恨意,脚步一顿:“未壮大自己前,不能任性而为。如今看着仇人逍遥痛快,心中悲愤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努力强大自己,好比如今颓废堕落的好。”
他跟在云初的身边,云初对他又不一般,想必早已替他铺设了一条路。
只靠他一步一步的走来。
石韦从云叔那里提着食盒放在马车内,云初摆好饭菜,拿着筷子递给凤瑶:“趁热吃了。”
。”
“你不吃?”凤瑶摸了摸额头,好奇的询问道:“他妹妹是谁?”
云初淡淡的睨她一眼,没有作答。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凤瑶也不追问他,草草的吃了一口,夹着小笼包塞在他的嘴边,看着他眼睫颤动着睁开眼睛,挑眉道:“这是素馅。”
云初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并未张口。
凤瑶极有耐心的劝慰道:“你吃点,饿坏了肚子怎么办?”
云初张嘴吃了一口,张臂将她拥在怀中,清冷的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只有一点红印。皱了皱眉,他力道控制的极好,她却到现在还未消,可见她皮肤多脆弱。
凤瑶动了动,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声:“别动,一下就好。”
凤瑶看了一眼想要放下的包子,索性塞在嘴里,掏出锦帕擦拭干净,靠在他的怀中:“你不是无所不能的神,难免会有不周到之处,所以不必自责。”
良久,凤瑶只听到一声叹息传来,不禁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便听到他嗓音微哑的说道:“不一样。”
凤瑶静静的聆听,原以为他会说什么,可却什么都没有。
回到府中,云初去了书房。
凤瑶回了秦楼,躺在床榻上,林妈妈拿着薄被盖在凤瑶的腰间。看着她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清愁,不禁询问道:“世子妃有烦心事儿?”
凤瑶摇了摇头,这几天云初对她的体贴,令她一时忘了身份。
适才他方才的冷落,她心中有些失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被他屏蔽在心房之外。
可心中想想,她也是不愿从他口中谈别的女人。
“林妈妈,我想吃你做的桃花糕。”凤瑶拢紧了身上的薄被,眸光黯淡的说道:“不用放糖。”
林妈妈起身去做,方才踏出院子,便听见凤瑶说道:“放点醋。”
林妈妈一怔,这口味有点怪,却也是去厨房做了。
凤瑶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林妈妈正好端着糕点进来。凤瑶尝了一口,有点酸,却也能下口。吃了一块,装进食盒里。凤瑶去了书房,石韦并未拦着。
云初坐在太师椅中,听到开门声,抬头见到凤瑶提着食盒进来。
凤瑶把糕点端出来,搁在书案上,示意云初吃一口。
凤瑶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一股酸味在嘴里蔓延,眉头微蹙。
“酸?”
“嗯。”
“这是我的心情。”凤瑶想了想,觉得还是没法忍,他既然招惹她,便是打算回应她的感情,正视他们的这段婚姻。所以她心中有什么不适,她就想说出来,让他也知道。
憋在心里憋久了,难免会胡思乱想。
云初一愣,清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揉了揉她的头。淡声道:“我不认为你想听。”
“子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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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初失笑:“日后你便知了。”
凤瑶一瞬不顺的看着他,望着他眼底的青影,眸中掩饰不住的倦意。挽着他的手臂,拽着他起身道:“我想睡了,你陪我?”
云初望着搭在臂膀上的玉手,隔着衣料似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度,那抹温热似顺着手臂脉络直通心脏,熨贴了心中的感伤。抬头看着她精致的面容上,那双极美的凤目中蕴含着一抹掩藏不住的关切,勾起嘴角:“好。”
**
太阳西下,天际只余最后一抹余晖。
云初立在亭阁之上,背手望着云蒸霞蔚般的天空,思绪悠远。
石韦上前道:“子卿少爷不肯离去。”
云初嗯了一声:“处理得如何?”
石韦道:“子卿少爷武功越发的精进,属下不是对手,他跑了。”踌躇的说道:“不能留下?”
云初转过身来,拢手并不作答。
石韦却是摸清他的心思:“属下将他绑了扔出城去。”
云初懒懒的说道:“今夜子时。”
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戾,石韦心中凛然:“他会理解主子的良苦用心。”
云初幽幽叹息,自顾自的逶迤下了台阶:“如今盛京形势紧张,他留下只怕会绞进漩涡。你派人守着宅子,莫要让世子妃与他接触。”
石韦隐约觉得顾全大局是小,避开世子妃与子卿少爷见面才是真!
**
凤瑶冷静之后,越发觉得子卿很眼熟,这种感觉上来,挥之不去。
看了一眼天色,云初已经出去,凤瑶心想他暂时不会回来,交代林妈妈道:“世子若是回府,你告诉我出去有事。”
林妈妈见天晚了,迟疑的说道:“这个时候出去,要小心。”
凤瑶颔首,乘着马车去了云初带她来的小巷。
撩开青布帘子,瞧见石韦端正的守在巷口,凤瑶垂下了帘子。
采芙询问道:“小姐,不下去吗?”
凤瑶眼底闪过一抹思虑,她与子卿今日第一次见面,并不熟络,且他对自己有敌意。她此时拜访,该如何与石韦说?
说不准,云初就在里面。
石韦听到响动,瞧见一辆马车驶来,突然停住。而马车上的标致,他认出来正是荣王府的马车。想来定是世子妃来了,心想世子当真是料事如神。
只是,为何不许子卿与世子妃见面?
难道怕子卿伤到世子妃?
旋即摇头否认。
凤瑶差了采芙问
差了采芙问话,云初是否在里面。
石韦言道:“里面的人走了,世子不在。”
采芙如实告诉凤瑶,凤瑶沉吟了片刻,觉得石韦不会骗她,便乘坐着马车离开。方才出了街道,倏然一道人影钻入马车内。
吓得二人身子紧绷。
“是我。”子卿开口道。
凤瑶看清来人,紧提着的心落了下来,松开握着袖中的匕首。
“这样胆小,着实不知他看上你哪点?皮囊?”子卿冷嘲热讽道。
“令妹胆子大?”凤瑶反唇相讥道:“阁下恐怕连一副皮囊都无,我好歹也是有长处。”
子卿却是没有答话,沉浸在了回忆当中,眸子里染着一抹哀伤。神色恍惚的说道:“她也只有在我眼前胆大,在他面前却像一只老鼠。”
凤瑶哂笑,倒是觉得那女子可爱:“她多大了?”
“十六,与你年纪相当。”若是没有惨死,恐怕也将为人妻。
凤瑶沉吟道:“你家乡在何处?”
“北疆。”
“父王麾下?”凤瑶有丝了然,这层关系可不薄。
子卿回过神来,觉得被她牵着话走,忘了找她的初衷:“云初很在意你,你让他将我留在盛京。”
“为了令妹?”
子卿自嘲的说道:“我已经许久都不曾见她,一直在苟且偷生,原想待我建立功勋,光耀门楣之后,将她接到身边给她请封。可她还没有等我回来,就已经惨死。如今,却是她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你可有想过,他为何不给你见?为何急于让你离京?”凤瑶分析道:“你不敢真面目示人,想必是有隐情。不是脸被毁,便是不能被人所见。若是后则,那么你的身份敏感,恐怕京中形势对你不利,他才不能留你。若是如此,我断不能留下你。”
子卿冷笑了一声:“那你可知我妹妹的墓在何处?”突然想到了什么,摆手道:“算了,她不在好久了,你恐怕不知。”
凤瑶看着他不耐烦的拧着眉,这个表情倒是与她哥哥差不多。可两个人身上流露的气质却是不一样,而且他武功高强,哥哥最讨厌练武。重要的是她亲眼看见父母哥哥的尸首!
凤瑶从车壁里拿出一个保平安的符,里面包着一块开光的平安扣。这是当初她给哥哥求下来的,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这些年放在身边。后来她住在沈楚卿的房间里,将这些东西拿了一些出来,其中包括这个平安符。
“我曾经也有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可惜他不在了。看着你如此疼爱妹妹,我深有感触。你在北疆行军打仗,送给你。”
子卿看着平安符,微微怔愣,静默了良久,终还是收了下来。
“别告诉他我来见过你。”子卿留下这句话,闪身离开,消失在夜幕中。
凤瑶若有所思的说道:“石乔,练多少年的武功方能达到子卿少爷的功力?”
石乔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多则十年,少则七年。”
凤瑶目光黯然,她多想了。
**
荣王府
三夫人坐在榻上,边上放着一口箱子,里面堆叠着银票和白花花的银锭与金灿灿的金锭。
小方氏、云宇齐和三夫人一同在清点。
“母亲,一百二十七万两三分钱。”云宇齐干声道,离凤瑶说的五百两,远远不够。
只是,母亲手里之前只有四十几万两银子,怎得几日里便多出这么多的银子?
“母亲,您从哪里弄来的银子?”云宇齐怕拆东墙补西墙,想要弄个清楚明白。
“借来的。”三夫人不耐烦的从袖中掏出钱袋子,只到处几两碎银。颓然的看着云宇齐,憔悴不堪的说道:“齐儿,明日就要还了,咱们一半都没有凑到,怎么办?”
小方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母亲凑的一点。”
三夫人抢了过来,清点了一下,只有几百两而已。
云宇齐却是不相信的说道:“母亲,您说实话。您的银子从哪里来的?咱们亲戚中,谁能拿出这么多的银子?”
三夫人头脑昏昏沉沉,被云宇齐这一逼问,心中急了:“你问那么多作甚?”
云宇齐见她咬死不肯说,心一沉:“您不会动了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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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三夫人不等云宇齐说完,便立即打断。“我哪有这个胆子敢动公中的银子?那都是一笔一笔有数在上头。”心中却是打过账房的主意,可也只敢想想而已。
云宇齐半信半疑。
三夫人让云宇齐宽心,只是这剩下的银子,愁死人。
小方氏开口道:“母亲,我母亲她放印子钱在外头,明天能收回几百两。”
“几百两有个屁用!”三夫人怒急攻心,将这些年的修养统统都丢一边去了,牙龇目裂的说道:“你们母女两就是害人精,我们方家上辈子造了孽,才会娶了你们!”
小方氏脸色苍白,看向云宇齐,云宇齐却是在整理银票,并没有心情安抚她。
三夫人顿时想起小方氏手里有一匹雪缎:“你将它卖了,还有首饰留一套头面就成了。”
小方氏紧紧的绞拧手中的绣帕,心里委屈至极,却知道这是自个母亲惹下的祸事。婆母如今接手管,也是念在父亲的情面上,否则定是将她扫地出门。
“是。”小方氏喏喏的答道。
喏的答道。
三夫人看着她走了,这才对云宇齐说了实话:“我将你祖母留下的东西都给卖了,宅子、田产、铺子,也就这么一点。”
“祖母哪里有这么多产业?”云宇齐震惊了,印象中祖母非常的节俭。
“你祖母虽然是侧妃,却也是出身名门嫡女,可惜命不好,做了妾。她跟着你祖父在北疆,出生入死,战俘留下的珠宝你祖父都给了她,她也学着暗中开了商铺,置办了田产与宅子,这才有了一笔家业。留给你父亲,是想着若是荣王妃是个厉害的人,就算分府出去自立门户,我们也算是个富户,不愁吃穿。”
说到这里,对方夫人又是恨得咬牙切齿。
云宇齐呐呐的说道:“母亲,接下来怎么办?世子妃定不会再退让了!”那日话却是全都说明白,再无宽恕的可能。
三夫人如何不知?
她几次挤兑凤瑶,凤瑶恐怕早已等着看她的笑话,哪里还会帮她?
何况,那么大一笔嫁妆不见了,凤瑶恐怕恨死她们了!
想起小方氏说的印子钱,三夫人动了心思,利息很高。她把手里一百多万全都放出去,到时候定能收回几百万两。
只是,这么大一笔银子,虽然来钱快,到底是存在风险。
就在这个时候,宋娘掀帘进来,对三夫人说道:“方才世子妃屋里头来人了,带句话给您,说明日辰时末在秦楼等您。”
三夫人心中怨恨酸楚,来回走了几趟,咬牙道:“这个贱人,生怕我们少了她不成?眼皮浅的东西!”若是想赖账,她何苦愁白了头?
宋娘说:“世子妃还说若是凑不齐,她便让状子再捂一捂,宽限夫人一日。只要……只要不反水。”
云宇齐垂手立在一旁,等着三夫人大发雷霆。
三夫人心中被怒火灼烧的难受,一手拍下,桌上的茶盏全数拂落在地。眼中带煞道:“岂有此理,她竟敢如此欺辱我们!”她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还清这贱人!否则今后指不定被她戳脊梁骨唾骂!
三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心里翻腾的怒火。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也没有法子。最后却是将念头动在了放印子钱上面,连夜让人去接洽。
“她既然说宽限一日,那我就承了她的情义!”三夫人双眼因怒火而透亮,沁出一股子狠劲。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还银子的期限。
三夫人镇定的坐在榻上,她手边摆放一口箱子,里面是她弄来的五十万两银子,只等云宇齐将印子钱收回来,她就可以还给凤瑶。
总有一日,她会想法子,将这些银子全都连本带利的拿回来!
可等了半晌,这才见云宇齐满面慌色的走来。
“怎么了?”三夫人看着他两手空空,心中一沉,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母亲,您放印子钱的人,都全跑了。”云宇齐喘着粗气,心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那么大一笔银子,说没就没了!
三夫人怒不可遏,气得眼前一阵发黑,只觉得自己坠入深深的黑洞中,明明入了夏,却觉得身子被寸寸冻结,冷汗涔涔。
“你再说一遍?”三夫人不死心的问道。
“那些人儿子查了一下,仿佛做好的局,就等着我们。昨夜里他们便不见了,他们的商铺早已抵了出去,今日换了人。”云宇齐将他觉得的古怪之处说了出来。
三夫人猛然看向他,头上的金钗碰撞乱颤,金光映照下那双眸子里似烈火焚烧的火炉,跳跃的火焰几乎要迸裂而出。细细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回味一遍,越想越不对,咬牙切齿的说道:“定是那贱人在作祟!”
转身去了秦楼,人方才进屋,看见凤瑶气定神闲的坐在榻上,眼底布满了一股子阴狠的劲,尖利的指甲直朝凤瑶戳去:“你这贱人竟敢设计我!”
凤瑶闪身一躲,手臂上的薄纱被撕裂几道口子。
“三婶娘说的话,我怎得不明白?”凤瑶镇定的抚弄散乱的衣襟,眉梢都不曾抬一下。
“印子钱可是你让人设计我?”三夫人的声音愈发的尖锐,狠狠的盯着她。
“三婶娘放印子钱?这可是违反律法,严重者要下狱。”凤瑶惊讶的看着三夫人,仿佛没有料到她会放印子钱:“我并未唤你放印子钱,婶娘如此指责我,难道有人冒充我?”
三夫人闻言,浑身一颤,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心中后怕。
这件事捅出去,她讨不到好。何况,她手中亦是没有证据,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也拿不出银子,孤注一掷道:“若非是你前日遣人来,我也不会放印子钱。”
凤瑶讥诮的说道:“我提醒您的时候可有提过半个关于印子钱的字?”
三夫人一噎,的确是她无理取闹了。脸色青白的说道:“一百三十万两银子要不回来了,我如今只有五十万两在身边。”
“这件事棘手,不能报官。”凤瑶同情的看着三夫人,轻叹了一声:“三婶娘,我们是一家人,你遇上这种事我心里也替你难过。只是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可以给你减一百万两银子下来,其余的给我就行。”
关键是三夫人拿不出来!
三夫人几乎要绝望了,那一百多万两打水漂,凤瑶给她减免,仍旧心脏隐隐作痛。
云宇齐怕三夫人做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尾随而来,便看着三夫人捻袖哭泣。心情越发的沉闷,将那口箱子摆在凤瑶的脚下,诚心说道:“大嫂,我们实在拿不出银子,逼死我们也没有。若你是为了后辈的嫁妆,今后我们三房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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