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映雪心中微微一动——喝了酒掉进湖里淹死了?
那个湖,是否就是法宝出世的铭泽湖?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明明是湖里有妖怪,将我爹拖下去吃了!我爹怎么会去逛窑子!”少年一双眼红红的,仿佛狼崽子一般,眼神又狠又硬。他恶狠狠地瞪着身边摊位的男人,如果眼神能化作刀子,这人身上的肉恐怕都会被硬生生剐下来。
“噢哟,终于会说话了?你不是哑巴?”男人被少年一顶嘴,也不见生气的样子,面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再这里一天天的,早上带着鱼来,一句话也不说,谁问你你都不说话,一条鱼都卖不出去,我还以为你就个是死哑巴呢。得,就你这样,估计是在家里的时候那些志怪小说看多了,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妖怪?还是你也和你那死鬼爹一起去逛窑子了,脑子都不清楚了!还在这里和我嚷嚷,和我嚷嚷有用么?你那死鬼爹能从湖里爬出来?”
“混蛋!”少年顿时端起自己脚下放着的木盆,朝着男人便是一泼。
养着鱼的水一般都是有些腥味儿的,男人还在哈哈大笑着,怎么也没有想到少年敢泼他一脸水,几条肥硕的鱼儿砸在他身上,甚至有一条小一点儿的直接进了他嘴里。
少年还不善罢甘休,操起木盆就拍在男人脸上。
“咳咳咳兔崽子!我看你是想死了,我今天非要扒了你的皮!”
“那你有本事来追我啊!”少年摆出一个十足讥诮的鬼脸,脚下抹了油一般窜了出去。
“他娘的,呸!”男人吐出嘴里的小鱼,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盆子里也没有几条鱼了,干脆鱼也不要了,撸起袖子就追了上去。
时映雪看得目瞪口呆,那少年身姿显然比男人灵活多了,在各个摊位之间钻来钻去,愣是没有被男人抓住。
“丫头,你要买鱼就跟我来吧。”
时映雪还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少年绕了一圈又跑了起来,仿佛风一般刮过时映雪身边。
她瞬间感觉自己手腕上多了一只有力的大手,一股力量将她拉了起来,眨眼间时映雪就到了少年怀里,他抱着娇小的女娃娃在乱七八糟的锅碗瓢盆和弄堂墙根之间穿梭,速度就更快了,在他身后追的男人气的跳脚,还要防备着少年一脚踢过来的草篓,一不留神踩在谁家的烂菜上,哐当一下摔倒在地。
少年才不管身后的男人怎么叫骂呢,回头啐了一口,抱着时映雪又跑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他抱着时映雪不知道窜到谁家的后院旁了,回头看了看男人不再追了,才将时映雪放下了,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冒犯你了,不好意思。”
少年时期特有的局促与青涩感在他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衣裳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短,于是就显出他手脚格外长。
时映雪倒还好,她并非那种碰一碰就惊吓到了的小娃娃,听少年这样说,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是我打搅你了,还害的你连摊子都摆不了。”
少年傻兮兮地又挠了挠头,脸上的局促感愈发重了:“你别这样说,反正反正也没有人买。”
时映雪却俏皮地眨了眨眼:“这你就说的不对了,我就是要来买鱼的。”
少年愣住了,他大约是没有与女孩子说过话,连和小娃娃说话都涨得通红,将目光移到一边:“那,那我现在也没有鱼了。”
“那你是在哪里抓的鱼呀?你带我去抓,我给你钱就好啦。”时映雪轻松地说道,她有意前往铭泽湖一趟,毕竟铭泽湖是法宝出世的地方,与其在偌大的永安府之中毫无头绪地寻找,不如回铭泽湖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果然少年结结巴巴地说着:“就,就是铭泽湖。”
他见时映雪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又连忙阻止道:“你去那里做什么,回家去吧,你实在要鱼就告诉我你家在哪,我去替你抓了送来。”
时映雪当然不肯了,一直摇头,坚持说道:“我要和你一起去,挑一条最大的鱼。”
少年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和她说一会儿只能在岸上看着,他下去捕鱼。铭泽湖附近有妖怪,他爹就是在铭泽湖夜捕的时候被妖怪一口吞了下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少年的神情又悲伤难过了起来,时映雪心中自然知道失去父母的感觉,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少年的背,少年擦干净眼里泛出来的泪花,颇有些别扭地说:“你不用安慰我,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也没有必要总是想着,爹爹在天上看着,也不愿意看到我这么难过。家里还有娘和妹妹,我要替爹爹照顾家里。”
也许是他不想让时映雪看到他红红的眼眶,自顾自地走到前面去了,一面还喊着:“快来呀,白天妖怪不敢出来的,我们现在去抓鱼能抓到几条大的!”
时映雪忙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铭泽湖在永安府的东门出去,还有走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路上少年体谅时映雪小胳膊小腿,还特意走地慢了许多,又怕她嫌路程枯燥无聊,还捡了路边的花草给她编了个花环戴在头上,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在闲聊之中,时映雪也知道了,这少年叫陶致远,家里还有个小妹妹,叫陶静儿。他们家并不是安永府的人,而是从外地迁过来的,就居住在铭泽湖的附近。娘亲与妹妹平常都在家中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他和父亲就起早贪黑地在湖中打捞鱼儿,第二天运到永安府去售卖。
本来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可是就在前几天,铭泽湖里的鱼儿忽然都浮在了水面上,陶家爹爹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叫上陶致远一起去湖中捞鱼。
父子俩捞了半天,夜色都暗了下来,陶致远觉得实在是饿了,就和爹爹说回家去取晚餐过来吃,就先一个人回了家。
原本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铭泽湖附近的渔人大多都过着这样的日子。
然而悲剧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