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李歌拄着胳膊侧躺着,右手轻轻的抚摸着李居丽的长发,默默看着怀里这个安静沉睡着的女孩儿。
要是平时,他早就看着居丽开始姨母笑了,可是今天他却有些紧张,说是心神不宁也不为过。
李歌蹙着眉头躺下身,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儿,希望能从她温暖的身上获得一些安慰。
“oa~你怎么了?”
李歌的动作大了些,惊醒了居丽这个警觉的女孩儿。她还没睡够,有些睁不开眼睛,她本来还以为是李歌精力旺盛一大早就不安分了呢,可是她透过勉强睁开的眼缝儿瞄到了李歌似乎皱着眉头,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
于是她往李歌怀里拱了拱,略微抬头,勉强睁开眼睛,奶音慵懒的问李歌,
“oa,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李歌深吸口气,感受着女孩儿柔软的身躯,勉强笑了笑。
“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李居丽愣了一下,她知道李歌是有正经工作的,甚至知道的可能比方宣映还要多一些,可是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办公了,更别提看他面露难色。
所以李居丽强忍着睡意,勉强爬起来靠在床头上,把李歌的脑袋抱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男女之间过日子不就是这样嘛,平时的时候他宠着她,随她撒娇任性,他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就默默给他安慰和支持。
“要不要我陪你?”
李歌感受着脸颊上软弹滑腻的触感,不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加的心烦意乱了。他没忍住,像咬馒头一样的咬了居丽一口,惹得她微微蹙眉。
李居丽手腕却不自觉的抖了抖,却咬着嘴唇忍住疼,没敢吭声。李歌这人看着浮躁,其实承受能力很强,像大海一样,看着轻浮,有风就起浪,实则内心宽广而深邃,李居丽至今都感受不到李歌的极限。所以李居丽觉得,能让那样强大的他都失态的事情,一定很严重吧,她能做的不多,但是只要能让他好受一点,一点疼痛而已,算不得什么的。
过了很久,李歌才从李居丽身上爬起来穿好衣服。直到他穿戴整齐之后,他才注意到居丽身上被他咬的红肿的牙印。李歌张了张嘴,想说句抱歉,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只是讷讷的说了句,
“智贤起床洗澡,然后吃早饭,我送你去老师那里。”
李居丽爬起来,默默的点了点头。
昨晚李居丽上课的时候老曹找到了李歌,跟他说天府那边的官方来人了,下午的飞机,傍晚就到了,就在悦真酒店的大会议室等着他。
天府啊,一个他提起来就心情复杂的地方,近七万人永远离去,四十余万人受伤的惨痛历史,他怎么可能会忘。
那么对于他来说到底该不该做些什么呢?重生而来,于他自身来说,他一出生就已经站立在顶点了,再怎么追求奋斗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了,不会有什么质变,那于家国来说呢?
他要不要做些什么,或者说该怎么做,是等大灾过后捐钱捐物,还是在大灾之前就去做些安排?
两条路,前一条会让他名声鹤起,帮他刷足政治资本,但是会让他良心不安,因为他本来有机会拯救一些同胞的。
第二条,他可以救很多人,但是他没办法解释,会让人怀疑他,然后在他身上移不开目光的。
这就好像火车和铁轨扳手的故事一样,只是这故事里的铁轨两边不是六个熊孩子和一个乖小孩儿,而是数十万人的人身安全和他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怎么选?
李歌选了数十万人。那时还是2005年,他还没和李居丽在一起,还没在明洞开咖啡馆,还不认识朴智妍,朴孝敏才在高一,朴素妍还在李秀满手底下练习,含恩静还在拍一部又一部的扑街戏,全宝蓝也还只是个小胖妞。
那时悦真酒店才建一半儿,那时李银淑才刚收了一个叫方宣映的姑娘当女儿,那时他还孑然一身,没有动情,也没有属于自己的归属。
那时的李歌没有软肋也没有盔甲,什么都不在意。李歌家境不错,但是没纵过欲,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做那些事情。
但是李歌觉得自己值了,上辈子他死前才23岁,刚刚毕业一年工作而已,未成家,未立业,未敬老,就先赴国难。而这辈子,吃过了山珍海味,住过了别墅高楼,出个门都前呼后拥,甚至还占有过李富真那样的女人,他没什么不知足的了。
李歌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后悔过,他母亲是党员,那女人和他说他从一出生就在喝国家的奶粉了,国家对他不薄。他还没死呢就知道如果他没了,国家一定会帮他赡养他的父母,他只是有些遗憾,他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孩子,而父母年纪都大了,或许没人能陪伴两人的暮年。
至于这辈子,他那时候也没有后悔和畏惧,李银赫和李银淑感情极好,他是多余的那一个,至于两人的晚年,不是还有方宣映嘛,他相信李银淑的手段和眼光,经她的调教,方宣映不会对她有一丝叛逆。
而爱情,那时他爱的只有李富真,可那个大了他14岁的女人嫁给了别人,又给别人生了女儿,那孩子叫任初宁。
该说是空虚吧,那时区区二十出头的李歌就已经坐拥万亿资产,可世界上却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那时的李歌是孤独的,有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所以他暗中制定了一个除了他自己之外就不再有人清楚全貌的计划。
他在汶川建了一家工厂,主业是生产氮肥,储藏量最多的,是氨气。
李歌的闲棋太多了,想一出是一出,手底下的人早就见怪不怪,当初他那些天马行空甚至丧心病狂的举动后来都被证明是正确的,那些四五十岁的人精早已把他这个二十不到的小孩子当成了神童。
然后一切事情就很普通的发展,这个化肥厂默默的建立,默默的开工,除了氨气储藏量过于巨大了点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在星轨国际的高层都以为李歌终于下了一步臭棋的时候,2008年的5月10日,工厂所有人都放假休息的时候,氨气泄露了。
而当天厂里的留守人员竟然是一副生面孔,没人认识他,他却有着生产经理的身份,他第一时间上报了官方说有点化学气体泄露,却始终对什么气体语焉不详。
之后是通知市里,省里,两天之间,七十万人撤离,可人还没安顿下来呢,就已经有星轨国际接近四百亿的救灾物资抵达现场了,巧合得就像有人精心编制了这个局,而他们都是局内的棋子。
然后就在被撤离的人群中无知的人抱怨连天,敏锐的人疑神疑鬼的时候,地震爆发了。
下午两点,龙蛇起陆,地动山摇。城镇好撤离,乡村呢,山区呢,尚未撤离的小镇呢?
十分钟而已,短暂的迷茫过后,是行动。没人抱怨了,也没人再咒骂那家化工厂,中国不缺人,也从不缺少勇气。
李歌那时在韩国部队服役,无从见识七十万人撤离,然后里面有二十万人折返救灾是一种怎样的盛景。
他只知道本该缺血的血库被献血的人给献爆了,只知道逆行救援的比撤离的人还多,只知道一省帮一县,让世界第一次面对天灾有了溢出式救援。
一切就像写好的剧本,没人再去提及化工厂的不是,没人再去说星轨国际的救援是阴谋,就好像在整件事里面出了大力的星轨国际被遗忘了一样,新闻不去提及,人们不再谈起,连最后的泄露事故调查都止于文件,连个盖章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某位老领导的四个大字,“天佑中华”。
李歌藏得很隐蔽,但他从不狂妄的觉得自己能蒙蔽国家机器,他做的一切,迟早都被人翻出来放在案头,不会漏过一丝秘密。
从2008年5月12日,到2009年6月22日,天府那边的人,恐怕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一问李歌这位真正的幕后主使了吧。
李歌送完李居丽,重返悦真酒店,站在楼前的广场上仰望这座高耸的大楼。
他长叹了口气,仿佛面前有高山止路,语气艰涩的喃喃道,
“就是今天了吧,命运的路口。”
官方的态度,决定了他未来的路,是海阔天空,还是断尾求生,就只在其一念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