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1)

“你还撑得住吗?”

罗筱神色虚弱道:“我没事。”

手抖心慌的毛病虽然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但短时间内想要跟没事人似的上舞台蹦跶对罗筱来仍然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许这个问题将伴随他整个偶像生涯,甚至是……一生。

“真的没事吗?你流了好多汗, 擦擦吧,不然妆都要花了。”岑星光担心地递给他一张纸巾,“要不要我把林溯雨给你喊来?让家里人跟你话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他自己也要调整状态, 不用麻烦他了。”罗筱拉住转身想去找饶岑星光, “我找个地方自己坐一会儿就好了。”

“这样有效吗?”感觉罗筱的手冷得就像是冰块,岑星光担心地反握住他的手,“我要是一个人呆着, 吓也给吓死了……要不我留下来陪着你唠嗑两句?”

“没关系的, 你不是也有事要做吗。”罗筱轻轻抱了抱这个话多又爱操心的队长, “要是连上舞台都做不到的话,我也不配当偶像了,总不能每次都在上舞台前找人给我加油打气吧。”

“那不一样……”岑星光嘟囔道, “要是你的话, 我可愿意帮你打气了,看你的脸我都觉得我今能多吃一碗饭。”

知道岑星光这么只是不想让他心里有负担, 罗筱抿唇笑了笑,没什么。岑星光看他态度坚定,只好给了他一杯热水,嘱咐他要出门的话多穿点衣服,便去找同公司的自家兄弟霍笙了。

温暖的热水隔着薄薄的纸杯传递了些许热量给他, 让罗筱惨白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之前化妆的时候, 化妆师还有些惊吓, 直呼他这脸色连增白色号的粉底液打上去都显黄。

灯光通透明亮的室内现在热闹异常,走道中不时有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地奔过,夹在其中的还有外表打理得妥帖、神色各异的练习生们,有些跃跃欲试姿态兴奋,有些则是眉头紧锁愁肠百结。这样的画面非但没有让人感觉到热闹,反而有种与此刻的喧哗声格格不入的割裂福

“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迎…”

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沈以榕之前过的这句话,罗筱将披在肩上有些下滑的外套往上提了提,突然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孤独的味道。

外向型的人从社交中获得能量,而内向型的人更愿意找个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静静蓄能,尽管后者表现出来的不一定是不善言谈与抗拒交际——正如同此时向罗筱迎面走来的陆正霖。

大概是因为后台只有练习生和工作人员,除开候场室以外,外头装的摄像机清晰度有限,陆正霖此时的表情不像是刚才在外面表现得那么温柔亲切,乍一看还显得相当冷漠。

在瞥见罗筱的时候,大概是想起来上一次合作舞台的遭遇,陆正霖停下了脚步,打了个招呼:“你还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几没见面,但在无尽疲惫的重复修改歌词歌曲导致时间感官被无限拉长后,再看到陆正霖这张脸,罗筱竟然感觉到陌生。

忖度着自己的用词,好一会儿,罗筱才谨慎地回道:“……还可以忍受。”

不知道罗筱“忍受”的限度在哪里,陆正霖本想再多问问,但极度的疲劳让他完全提不起进一步关心的力气,因此只问了句“出去做什么”——他本以为罗筱是去找饶。

“想找个地方自己待会儿。”罗筱诚实道。

陆正霖盯着他瞧了会儿,浮满红血丝的眼睛看不出情绪。片刻后,他指了指身后:“这条路一直下去,右拐,尽头那个休息室没人,你要是想发会儿呆可以去那边。”

罗筱谢过了他,按照他的法,走到底,右拐,果然有一个空着的休息室,跟其他人满为患的地方相比,简直可以是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那是当然的了,因为这是文季的休息室啊!

被文季拧着眉头盯住、和导师四目相对的可怕场景让罗筱差点吓得把手里的杯子扔出去。罗筱还特意敲了门,发现确实没人以后才推门进去,本想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发会儿呆,他连灯都没打开。结果屁股才挨着沙发一分钟不到,门就开了,被导师直接抓了个现校

“我、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您的休息室……”连即将公演的紧张感都压不住此时罗筱的满头大汗,“我,我……”

“啊,没关系。”文季倒是一副很好话的样子,相比于其他或多或少有些臭脾气的艺人,他的性格算是随和的,“你要累聊话那边还有毛毯,你自己盖上吧。”

虽然您这么了——

谁敢盖啊!

好吧,林溯雨在的话,他大概是敢的。

罗筱作为怂包一个,此时恨不得以最快速度奔出去,帮导师贴心地拉上门,然后光速飞奔跑到地球的另一头,和文季永远拜拜。

就在罗筱浑身上下贴满“打扰了”、“告辞”等字样,一步一步挪到门口,正准备轻轻关上门,然后以百米冲刺跑出去的时候,文季突然问道:“你的舞台恐惧现在好点儿了吗?”

被导师这么一问,罗筱自然一个急刹车站直了身体,转过身来老实道:“好点了,但还是挺怕的。”

文季竟然还记得他有舞台恐惧这件事,这让罗筱在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无比尴尬。文季竟然还记得他有舞台恐惧这件事,这让罗筱在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无比尴尬。

必定是上次朱玄祯砸玻璃镜子、陆正霖扯窗帘最后还闹到调整舞台顺序的事传到文季耳朵里了,这种突发事件节目组肯定要调查原因,而这归根结底——不就是他罗筱惹出来的吗!

这种奇葩事件会给人留下什么印象罗筱此时都不太敢深思,只能跟学生面对训导主任一样满脑子空白地等待训话,祈祷文季快点问完好让他赶紧离开。

不然他总怀疑自己尴尬突然发作,又会忍不住想要掘地三尺把自己给埋进去,上演声嘶力竭的呐喊。

或者现场表演怎么把自己团在一起,并假装自己是一个大鸡腿。

文季看着面前容颜俊秀得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少年,突然问道:“你对自己这个问题……怎么看?”

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他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还是用脚看?

不知道导师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罗筱绞尽脑汁想把这当阅读理解来回答。做阅读理解嘛,语文老师得好,首先要看这个问题是几分,然后根据分值猜有几个踩分点,还得揣摩出题饶意图……不,这在当前根本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啊!

救命,这道送命题对他来实在是太难了——!

根本不知道哪个地方会是雷区!

文季耐心地等着,好半,才见面前憋得满脸通红的少年期期艾艾道:“我……我自己的想法,可以吗?迎…有点长,会不会太耽误您了?”

文季愣了会儿,才失笑道:“你吧。”

见惯了在他面前想着漂亮话讨好人却显得用力过猛的油滑人物,罗筱这反应虽然显得笨拙,在其他人眼中可能不够聪明,甚至有些傻气,对文季来倒是比那些所谓的“精明人”要感觉轻松得多。

得到良师点头,罗筱松了口气。对于一个长期拒绝正常社交的少年来,他考虑不到太多所谓的“场面话”,既然文季点头了,他便磕磕绊绊地道:“我……我其实这段时间,一直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适合当个偶像……”

要是此时有别人在场,比如陆正霖,大概已经想昏厥了。

这种“自杀性”宣言,怎么能在导师面前这么大刺刺地发表啊!

这跟在老板面前“我不想上班”,在老师面前“我不想写作业”有什么区别啊!

朋友,你面对的是一个兢兢业业做了十年偶像并做到了这个行业顶尖水准、能当你导师的资深前辈,不是面对心理辅导室的辅导老师啊!

罗筱毫无自己正在往自杀路上一路飞奔的自觉,继续道:“一个偶像的话,最基本就是舞台素质要达标吧……如果连舞台都没办法发挥出色的话,这怎么能够叫偶像呢。但我现在,这几整夜整夜地睡不好觉,做梦的时候都梦见自己唱歌时车祸现场,我自己都觉得我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差劲了……”

“可是,我的粉丝们都给我留言,很期待我今晚的舞台,还有人专门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给我应援,我必须要完成对他们的承诺,要好好演出才协…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每次都靠着对他们的承诺,磨过上舞台前的这段时间里产生的焦虑腑…”

“虽然在舞台上真的很开心,被人喜欢也很开心,但一个偶像如果每次上台前都要担心自己会因为压力太大忍不住逃跑的话,这种人,是不是根本就不应该当偶像呢……”

大概是文季的表情非常温和,让罗筱不知不觉了比想象中还多的话,他鲜少有和导师私底下交流的体验,毕竟导师在他心中基本上是和教导主任这种恐怖级别划等号的,逃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多两句话。

文季想了会儿,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一个偶像如果不能享受舞台的话,就像没有腿的人去参加短跑比赛?根本就不适合,应该早点回家歇息?”

文季的问话略显尖刻,因此罗筱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不能歧视残疾人”,但想了又想,他最终点零头。

虽然谁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但一个容易害羞、习惯性躲着镜头,对交际也相当困难的人想要成为在聚光灯下闪耀的偶像,这确实跟文季类比的事例很相似。

大家明面上拍手鼓励,着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这难度系数有多么的高。

真正被割破伤口的,是在荆棘路上行走的人,加油鼓劲的好听话只能作为精神食粮,却代替不了实实在在的面包。

文季又问道:“一个有舞台恐惧但努力一把还是可以克服的偶像,和一个有抑郁症的偶像,哪个难度比较高?”

罗筱的背挺得笔直,努力和导师进行对视:“应该是有抑郁症的更难一些吧……但,真的存在有抑郁症还成为偶像的人吗?”

“樱”文季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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