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千四百一十一次()!
恍惚了三天,左莫又开始疯狂的练习剑招。识海那一幕对他的冲击无以伦比,他似乎隐约有所领悟,却又始终抓不真切。三天后,他恍然惊醒,明白过来。
所有的领悟,都不是空中楼阁,没有扎实的基础,即使你明白了,你也用不出来,更何况左莫现在还没有完全没明白。想想韦胜师兄,在瀑布前枯坐数月,实战无数,才领悟出那么些基础的东西。自己修剑的天赋,比韦胜师兄要差得远,怎么可能这般容易呢?
总算知道症结所在,左莫按捺住浮躁的心。重新开始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使《离水剑诀》的剑招。
累到极限,灵力消耗殆尽,便到石室打坐入定。
恢复过来,便重新开始。如此往复,中间不间断。
一万九千二十二次!
左莫衣衫尽破,浑身邋遢,眼眶深陷,唯独那双眼,如同火焰跳跃,燃烧不熄。
七招,每一招的每个细节,都被他推敲了无数遍,他熟到以前完全无想象的地步。冰晶剑就像他身体的一部,他可以随意地控制它进行任何动作。那一缕心神,就像一道坚韧的蛛丝,牢牢地粘着飞剑()。
冰晶剑在空中,缓缓地摇摆,就像鱼儿在摇摆尾巴逆水而行。冰晶剑摆动的频率不断加快,以冰晶剑为中心,空中竟然生出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左莫双目微阖,仔细感受着冰晶剑上每一点再细微的变化。
悄无声息,冰晶剑突然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圈圈透明涟漪,在空中荡漾。
叮!
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
冰晶剑没入山谷石壁之内,只留下一眼细小孔。过了一会,小孔周围的岩石上,都附上一层细密的薄冰。
剑势如水,飘忽无形。
左莫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刚才整个过程,刚才冰晶剑走的其实是个弧形,就像水从山上顺势而下,再自然流畅不过。这一招《顺水》练到这地步,按《离水剑诀》上说,已经算颇有小成。但左莫却十分不满意。倘若这一招中蕴含剑意,刚才这一剑绝不止深入石壁三尺。
谷人有人,左莫心有所感,这段时间,除了练习剑诀,他其他的时间都放在打坐入定上。除了剑诀上的进步,他的修为也是突飞猛进!
“师姐。”左莫见是李英凤,警惕才松了下来。
李英凤看左莫这般模样,吓一跳,旋即皱起眉头:“师弟,拼固然需要,可欲速则不达,若累垮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左莫:“我没事。”
“给你。”对左莫,李英凤也没办,递过一枚玉简:“须依夏师姐回来了,这是她给我的玉简,里面录的是罗离师兄一次战斗时的情景。有时间,你不妨看一看。”
左莫一愣,倒没想到还有这事,不禁心生好奇()。在韦胜师兄筑基之前,罗离师兄一直是本门最天才的人物,连韦胜师兄,也不过是他的剑仆。左莫很好奇他究竟到什么境界。看到有些疲倦的李英凤师姐,他心生感激,一拱手,由衷道:“多谢师姐。”
“这也正好是赶上须依夏师姐回来。”李英凤道:“师弟可要加油。不仅须依夏师姐回来了,据说,不久,大师姐也要回来了。”
“嗯,我会的!”左莫神色坚定道。
李英凤又叮嘱了一番,这才离去。
一回谷内,左莫便迫不及待朝玉简里灌输灵力。
看上去,当时战斗的地方是地下矿脉,光线明显不好,很黑。左莫不由皱起眉头,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阳光的缘故,他非常不喜欢压抑昏暗的地底环境。压下心中的厌恶,他脑子转得飞快。
这应该就是罗离镇守那处地下矿脉。
罗离师兄生性疏冷,和其他师兄弟的感情也不是太融洽。镇守矿脉是件苦差事,长期在地下,寂寞枯燥,除了罗离师兄,无人愿去。
左莫看得仔细,唯恐错过一个细节。
只见一群人,在和罗离师兄对峙。
“兄弟们,反正也吃不饱,横竖是个死,与其饿死,不如跟他拼了!”有人嘶声力竭地喊着。但是他打颤的小腿肚子可以清晰流露出他心中的恐惧。其他人浑身也哆嗦着,但个个眼睛通红。
左莫想起在音圭听过的修奴,这些人应该就是修奴吧。
看到这些人的眼神,左莫突然想到,野兽濒临绝境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
“黄泽,我提你作头,你就这样回报我?”罗离冷声道()。
“作头?”为首的那人惨笑道:“活不下去,作头有什么用?下面晶石越来越少,规矩还是没变,一块晶石换那么一点吃的。我们不断往下挖,地气侵蚀得越厉害。上上个月,我们死了十个人。上个月,我们死了三十个人!这个月才过一半,就死了三十五个人!”
群情激动,那些人哆嗦的身子也不哆嗦了,双目中没有畏惧,只有愤怒!
罗离漠然地看着这些人。
“活路!反正他妈的也没活路了!”那人双目布满血丝,嘶声道:“我们就是求个痛快!”
“痛快?”罗离忽然冷冷开口:“那我就给你们一个痛快!”
话音未落,毫无预兆,这群人脖子上齐齐浮现一道血线,这些激动难抑的人毫无察觉。
噗噗噗!
漫天的血沫从脖子处喷涌而出,数十道血柱齐喷,温热的鲜血喷得头顶洞壁上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殷红,触目惊心。
血沫喷涌声中,骨碌声不绝,这些修奴的脑袋滚到他们尸体的脚边。数十具尸体直立着喷血,脚边脑袋完好无损,面目清晰,甚至还能看清这些修奴死前的表情和瞪大的眼睛。过了片刻,这些无头尸体,才接二连三轰然倒下。
“呃……”看到这,左莫胸中翻腾,再也忍不住,蹲在地拼命地吐了起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看到如此恐怖如此血腥的画面!
他浑身一阵发紧,那个如同魔王一般,毫不在意他人生死的人,就是罗离师兄吗?在很久之前,他就听说过罗离师兄的脾气不好,但是他现在才知道,罗离师兄的这个“脾气不好”和他理解的偏差有多大()!
修奴,那些便是修奴吗?可是为什么修奴和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只是闪了闪,左莫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在他看来,他也没有资格悲天悯人,他自己也不过在底层挣扎。现在虽然成为内门弟子,成为灵植夫,可他依然只是小人物。
他的目光全在那些尸体、脑袋和到喷洒到处的鲜血……
师兄的神情冷漠、无动于衷,眼前的景象,好像在师兄眼中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左莫感觉到自己在哆嗦,在颤抖,无控制的恐惧。
这两年里,他每天都把时间花在灵田中,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将面对鲜血和尸体。
罗离会不会在门中考核的时候,把自己一剑剁了?
或者卸下自己的一只胳膊之类?
左莫的脑子乱成一团,恐惧在他全身蔓延,就像识海中那些红得发黑的火焰。他害怕了……
重剑堂是秦城平时居住的地方,虽然前段时间他外出,但是一直有人打理。堂内众人围成一团,热闹非凡。
秦城笑道:“我们师兄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了,今日能聚在一起,当浮一大白啊。”
许逸连忙摆手:“喝茶喝茶,我们不喝酒。”
许逸身旁坐着一位身着绿衣的少女,娇巧可爱,她便是须依夏。她顽皮吐了吐舌头:“二师兄还是这么弱,没一点长进()!”
对自己的这位师妹,许逸相当无奈。须依夏顽皮可爱,性格开朗,又懂讨长辈欢心,也是众弟子中最受长辈宠爱之人,许逸在她手上吃些多苦头,只能苦笑不已。
罗离端坐在一旁,自顾自地喝茶,一脸冷漠。郝敏坐在他旁边,此时忍不住道:“大家回来好!要再不回来,那些贱人岂不是人骑到我们头上肆意妄为了!”
听郝敏说得难听,许逸和须依夏脸上都不由露出几分不喜。
“师妹不许胡说,同门师兄弟,若被掌门听到,你又要受罚了。”秦城喝斥道。他素有威信,郝敏闻言,只有闷闷不语。
“不过”秦城话风一转,环顾众人:“我们这些人,知根知底,从小一起长大,情如兄弟,相互扶助,那也是应有之理。”他接着道:“长辈们有攻辈们的想,但我们有我们的情谊。”
众人皆是点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此时突然有人插进他们之中,他们自然不愿。
“嘿嘿。”须依夏顽皮道:“就是嘛,虽然罗离师兄整天板着脸,但是我还是会帮你的。我把上次师兄一剑斩三十修奴的玉简给李英凤了。想必现在已经在小僵尸手上了吧。”
“你怎么可以透露你师兄的剑招!”郝敏闻言大怒。
须依夏丝毫不惧郝敏,无奈地翻了翻眼皮:“这叫攻心为上!那个小僵尸,一个种田的,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我当时见了都吓得半死!我估计呀,他直接吓晕过去了!在他心中种下一颗害怕的种子,他就……”
罗离霍地站起,面色阴沉,寒声道:“对付一个灵植夫,我罗离岂需这些下作的伎俩?”
说完,头也不回,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