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讶地看着说话之人。
上官羽的脚步有些虚浮,好像都没看清来人是谁,只一径的说着醉话。
杨锐冷冽地瞥他一眼,身体一扭就躲开了他的手臂,最后看了一眼肖玲,转身便走。
“锐……”
“锐?”
远处站在车门边的女人几乎跟肖玲同时喊出的这一声。
肖玲怔住了,眼泪都忘了流。
车门边的女人似乎也微有些不悦,眼神疑惑地看过来。
杨锐看了肖玲一眼,眸光复杂地一闪,似有什么隐隐触动。他忽然转身对着车门边的女人道:“请等一下,我马上来。”
随后他扭过头看着肖玲,喉咙哽了哽,“你……先回去吧,明天……明天再说。”
说完他转身,朝着那边的车子走去,脚步不曾停留。
直到看到杨锐上了那个女人的车,肖玲的泪水才大把大把地流下来,无法抑制。
郁欢无声地抱紧了她。
……
众人当然不会让一个醉鬼去送另一个醉鬼。
最后是孙甜甜和舒茗希送的肖玲,而上官羽是自己家的司机来接。
几个人各自归家离去。
这一晚郁欢有些睡不着。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想了很多事。
想以前大学时与寝室几位好友的相处,想这几年娱乐圈里的浮浮沉沉,想当年的姐姐……想今晚在私人会所里看到杨锐搂着女人的背影……想阿玲的眼泪……
杨锐这个人她不太了解,以前只知道他是高子齐一个寝室的,性情有点孤冷,喜静,有些不太合群,每当聚会时也总是在角落里很少发言。
原本她就有点好奇阿玲怎么会和他在一起谈恋爱,后来还是孙甜甜无意中说原来他们俩好上了是因为一次杨锐吃饭时没有带钱包,店老板以及周围用餐的人的眼神都有点鄙夷,只有肖玲笑笑地帮他付了钱。
肖玲也是因为郁欢和高子齐的关系而瞧着杨锐面熟,何况他们俩一同在读研,也就是同学之间互相帮助。他们同在一个学校,总会有无意中碰到的时候,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交情也就渐渐深了。
据说还是肖玲先追的杨锐,因为他虽然有点孤僻,但实际上却是个非常难得的潜力股——样貌清秀,有才学,刻苦努力。用肖玲自己的话来说:虽然他家庭出身并不好,但他努力用功,我相信他将来一定会前途无量的!
只是,想起今晚的那一幕,郁欢还是不禁唏嘘:这样一个大好青年,如果真的……
她很不想往某些方面猜想,可是沉浸在娱乐圈多年,她所看所想的早已不是青稚单纯的大学生所想的了……
如今,她只但愿,一切不是真的。
郁欢睡不着,在她身边的男人自然也不可能睡着。
“还在想今晚的事?”任培勋从她的腰后搂着她,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头顶。
郁欢忽然听到身后熟悉的嗓音时微微一惊,“我吵醒你了?”
“唔。”他轻应一声,嗓音醇厚而暗哑,微带磁性,不似他平日里清冷低沉的嗓音。“你动来动去的,我又怎么睡的着?”
“……”郁欢脸色一红,她明明没有动来动去!只不过……好吧,她只是轻微地叹叹气动动手脚而已,怎么这位先生说出来的话听了就让人觉得有歧义呢?
静默了一下,郁欢还是没忍住心中的疑问,反正两个人都醒着,不如聊聊。
“你说,杨锐他是不是……”
暗夜中,任培勋的语气平静淡漠:“如果你问我,那么我的答案是——是。”
郁欢噎住。
先生,你会不会聊天?会不会?
可是再憋闷,郁欢也不能反驳什么。因为她心底里也确实是那个答案,她想不仅是她,恐怕今晚在场的几个人包括阿玲,心里都已经猜到了那个答案。
“唉……”郁欢由衷地,深深一叹。
任培勋忽然皱起眉,手中搂着她腰的力道一紧,“做什么唉声叹气的,一点都不像你。”
郁欢好笑:“哦?那什么样才像我?”
任培勋却不回她,大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门,“操那么多心做什么?睡觉。”
郁欢又在感慨:“只是忽然觉得,怎么一个人变化这么快呢?为什么好好的正经事不做,却要去自甘堕落?!”
任培勋的眸光闪了闪,眼神一瞬间复杂而又温软地望着怀中的女人。
你以为人人都可以像你那样,身处娱乐圈却可以保持清醒地坚定自己的原则吗?
这个世界上,诱惑和欲望无处不在,只要稍一放纵,便可能沉沦下去,自此——自甘堕落!
“咳咳。”他忽然清咳一声道:“跟你结婚之前,我也以为你……”
“嗯?”郁欢听出了什么,眼眸眯了起来,“以为我什么?”
任培勋语气不卑不亢,却难得的有些窘意:“你知道你一开始对我……我当然也会认为你是那样的女人。”
“哦——”郁欢尾音拖的很长,“我是哪样的女人呐?”
任培勋轻轻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引得郁欢惊叫一声,正要发怒,却听到他的声音微冷地传来:“以前,我也自甘堕落过……”
郁欢忽然不动了,也不再说话。
静了一下,任培勋幽幽冷冷的嗓音在黑暗中传来,不带什么情绪,“……刚来任家那几年,我心里很生气,加上正处在叛逆期,什么胡来的事都做过……”
郁欢的心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
“呵……”他短促地冷笑一声,“打架、喝酒、抽烟都不算什么,赌博、偷盗、抢劫都做过,跟社会上的一些混混们还一起收过保护费,差点就进了黑社会……可以说,除了杀人和嫖妓,什么都做过了……那几年若不是老爷子保着我,我早已不知道进了多少次少年看守所……”
“那时候真的很堕落,只觉得这样的日子根本不想活,就想着怎么挑战老爷子的脾气……每次看到他气的吹胡子瞪眼,心里才觉得痛快一点。呵,他的心脏病就是那时候被我气出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说起自己以前的经历,虽是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郁欢还是觉得震撼,震撼过后心底蔓生出一种丝丝的疼痛,这疼痛像一根带钩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只要她的心脏跳动一下,便觉得一抽一抽的疼。
良久,她幽幽道:“不过……你最终却走回来了不是么?妈说你去国外念大学回来后就变了……”
郁欢话说一半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萧淑云在她面前说的话她一直没有告诉任培勋,也不敢像他求证什么。
任培勋却像是早已知道,唇角一扯。
“是啊。”他叹息一声,“……你知道是因为什么而改变了我么?”
“因为什么?”
“那是在我高三快毕业的时候,某天我正好打完架回学校,身上很狼狈,路上就正好碰到了一个人,她说了一句话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
“什么话?”
“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任何人都不能用自暴自弃当做自甘堕落的理由和借口!”
“哦?这样你就听进去了?”郁欢不以为然,以当时的任培勋的心理,她不相信他会那么乖地听话。
任培勋低声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当然不是,我们打了一架,我输了。”
“哦——”郁欢这一声“哦”有点意味深长,随即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睨他一眼,“你说的‘她’,是女的‘她’?”
任培勋挑了一下眉,“嗯,她很会打架。我一开始并不服她,她就提出要跟我打一架,如果她赢了,我就必须听她的。”
郁欢皱起了眉,心里微微不悦。
任培勋却又道:“有时间或者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她,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被他说的郁欢心里那点不舒服更加明显了,气鼓鼓地也不说话了也不哦了,闭着眼,装睡。
任培勋等了一会见她没反应,又观察了一下她带着距离感的背影,唇角缓缓勾起。
“那时候幸亏遇到她,否则我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变成什么样,也许正在犯罪的路上,也许……在监牢里……我在心里感激她,并无别的。”
郁欢还是没有说话,心里却因为这略带苦涩的话语而软了一下。
任培勋搂紧了她,知道她已经把话听了进去,不再说什么。
沉默了良久,郁欢轻轻道:“她说的对,任何事都不能当做自甘堕落的理由和借口!”
“是。所以,不要再管那个人,那是他的选择,也不要再操心你的朋友,那也是她的选择。”
“嗯。”郁欢原本心里的烦躁不安,却因为这几句话而无形中消匿,心底深处只觉得安心,不禁侧过身,对着他的脸颊亲了一下。
“……做什么?”任培勋一挑眉。
“谢谢你啊。”郁欢笑容愉悦。
“就这样谢我?”任培勋的声音中明显有了笑意。
郁欢装听不懂,声音娇嗔地道:“哎呀,好困啊,睡啦。”
窗外有微弱的零星光线,照着室内昏暗一片,任培勋却目光精亮地望着怀里的女人,似能看到她娇媚羞窘的神态,唇角隐隐上勾。
……
第二天一大早,郁欢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拿出手机接听,一瞬后她忽然睁大了眼,所有的瞌睡虫都跑了!
电话是肖玲打过来的,只听她在那头哭哭啼啼又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惊爆的大事——
“小欢……呜呜,怎么办?怎么办啊?我,我,我……跟人一夜情了!”
“……”郁欢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你跟谁一夜情?”
“呜呜……还能有谁啊!就那个拼酒的……”
郁欢的大脑在死机了一瞬后终于反应过来——
“上官羽?!”
“大概……是吧。”
“他现在人在哪里?”郁欢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目光一瞥,却见身边的任培勋也醒了,他的眸光在她说出“上官羽”时微微一敛。
“在……睡觉……”肖玲的声音似乎透着电话都能听出羞窘。
郁欢忍着气,咬牙问一句:“你们现在在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
“肖、玲!”郁欢闭了闭眼,还是忍不住怒吼:“在哪里你都不知道难怪你会被人睡了!”
“呜呜……”肖玲本就害怕,郁欢这一吼她忍不住呜咽地哭了出来,声音委屈而可怜,“小欢,不要再骂我了,我已经知道自己完蛋了……”
“……”郁欢实在无言了,深吸了几口气,她想了想,问身边的任培勋:“你知道上官羽的家在哪对吧?”
……
放下电话,肖玲握着手机的手似乎还是颤抖不止,她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眼泪忍不住地流,只觉得命运对她怎么这么残忍啊?
昨天晚上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在那样的场合别的女人搂搂抱抱进进出出的就已经很惨了,她心情不好多喝了点酒而已,为什么早上醒来会跟一个算起来还是陌生的男人赤裸着躺在一张床上?
“呜呜……”越想越觉得心里万分的委屈。
昨晚她喝醉了,只记得看着杨锐的背影上了那个女人的车,后来的事就完全记不清了,她的心都碎了,也不记得是谁扶着自己,更不记得做了些什么事。
肖玲有些压抑的低声呜咽终于惊动了内室里沉睡的男人。上官羽皱着眉转醒,头痛欲裂的令他不住地揉额角,心情非常不爽!
“谁在外面哭哭啼啼的?死了妈还是没了老子?”
肖玲被一声突来的冷厉质骂惊的忘记了哭泣,两眼睁大地瞪着打开房门的男人,然后……她的目光更加睁大了几分,嘴巴也变成了“O”型。
他他他……他居然没穿衣服?!
“啊——”肖玲忽然双手捂住脸惊叫,一边自己半侧身一边满脸通红地嘟嚷:“你快转过身去啊!”
上官羽被她那一声惊叫吓得缩了一下身体,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谁,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她的话低头一看,接着他满脸黑线。
“叫什么叫?又不是没看过……对了,你谁啊?”上官羽虽那样说,但还是很快回房间围了一条浴巾出来,并且手中多了一张银行卡。
“拿去,自己滚回去,别打扰爷睡觉!”他丢下卡,说着就要回房间补眠,看都没看一眼沙发上的女人。
肖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一瞬间她终于反应过来,原本悲催委屈的心里忽然被填满的愤怒所取代。
她不哭也不难过更不急着怎么办了,双手在脸上摸了一把,她倏地起身跳下沙发,两只腿有点打颤,她停顿了一下这才怒气冲冲地跟着上官羽的步伐也进了房间。
“啪”的一声,她把卡甩在了刚躺下准备睡觉的上官羽脸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足以上官羽震惊地立即惊跳起来,漂亮的眸子危险地眯起。
“你的卡,拿去!我不是小姐!”肖玲满脸通红,不知是气红的还是羞红的。
上官羽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目光也凌厉地把肖玲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接着点点头,似乎深有同感,“嗯,你是有点不像……”
肖玲心里刚觉得他眼光不错,接下来就听到他说:“小姐哪有像你这么没看头的?要胸没胸要……”
“停——”肖玲受不了地大吼,眼眸因为愤怒而显得格外晶亮透澈,“你你你……你叫上官什么鱼对吧?我不管你记不记得,总之我才是那个受害者!而你这只种马,我就当是自己包了一晚上鸭,这卡里的钱,给你当小费了!”
肖玲说完潇洒地一转身就要离去,手腕却被人忽然拽住了。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大概是没听清楚,你说‘鸭’?‘小费’?”上官羽眼神阴测测地盯着肖玲。
肖玲刚才那番吼凭的是一时的怒意,吼完她的心跳就差点跳出了嗓子,此时她的胸前剧烈起伏着,好似根本无法平静下来,再被上官羽抓住手腕,只觉得手腕那里跟他肌肤相触的地方火烫难忍,她挣扎着想要摆脱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
上官羽脸色很难看,眼底冰寒,只觉得这一次是哪家店里的小姐居然这么大胆?竟敢给他这个恩客甩巴掌?
“行,有点胆色……”他冷冷地讥讽一声,“既然你不要这些钱,那我们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请便。”
肖玲再次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没什么好说的?你你你……你那样对我……连句话都没有?”她说话都忍不住结巴了起来,满脸涨红——气的!
上官羽一挑眉,神情冷然:“我怎么对你了?”
“你——!”肖玲顿时哑口了,她毕竟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上官羽却以为她这是故作矫情,唇角的笑意更冷了几分,两指夹着那张银行卡,“这卡,你识相点就收下,咱俩银货两讫,如果想要动其他什么歪心思,劝你别白费力气。你……还太嫩了点!”
“……”肖玲气鼓鼓地瞪眼,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两只眼怨愤地盯着上官羽瞅,恨不得把他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
上官羽见眼前这女人的神情,沉下脸冷声道:“想要我送你出门?还不滚?”
他话音一落,却隐约听到楼下有开门的声音,眉头微微一蹙,他正在疑惑这么大早的会是谁来他家,接着他就看到外间的门被人打开,是他绝对绝对想不到的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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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再次过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