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郁欢车开在半道的时候突然抛锚了,黑着一张脸下了车,没办法,只能打电话叫修理厂的人来拖走去修,处理好之后时间已经快赶不及接乐乐放学了,而此时又是打车高峰期,郁欢站在路边五分钟了,没有一辆出租车停下。
举着手机,郁欢咬唇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任培勋,可……
原本是想给他们父女俩一个惊喜的,这下别说惊喜,还要麻烦他……不行,她想今天有个美好的夜晚的,不能破坏。
于是,郁欢为了那所谓的可怜的自尊心,只能苦于无奈地继续拦出租车。
正在郁欢焦灼万分的时刻,一辆有些眼熟的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车窗摇下,露出一张熟悉的含笑俊颜。
“竞棠?!”一霎的吃惊之后,郁欢立刻笑喜颜开,“哎呀,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你现在有空没?可以带我去个地方么?”
白竞棠挑挑眉,“我怎么那么巧,每次都在你需要用车的时候出现呢?”
郁欢才没心情跟他说笑,依照对他的了解,此时他一定没有急事才会这么开玩笑,因此她也不客气地自己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催促说道:“别废话了,快带我去XX幼儿园,乐乐快放学了,我要去接她。”
白竞棠虽是嘴上说笑,动作倒是很利落地挂档踩油门,车子迅速驶入车流之中。
吁——
郁欢到此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着跟白竞棠道谢。
都是老熟人,加上之前白竞棠帮忙打赢了官司,郁欢对白竞棠已经感激不尽了,不过在白竞棠板起脸说一句“再谢就生分了”之后,郁欢也就没做请客吃饭那一套虚礼,但是该给的诉讼费还是坚持付了,她的理由是,就算他不收,可律师所总要存活的,不能让那帮人白干活。
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幼儿园,刚巧赶上放学时间,而大多数家长都在校门外等着接孩子。
白竞棠望着黑压压的家长人群,由衷地感叹:“瞧这现在为了孩子……啧啧……”
郁欢正准备下车,听到这句,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扭过头笑容有些古怪地看他:“对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去?”
白竞棠有些好笑地摇头,“我跟你进去干嘛?”
郁欢理所当然道:“让你提前体会一下啊,将来你要是当爸爸了,这都得经历的。”
白竞棠心里反复咀嚼着“爸爸”这个称呼,还是摇头:“我只知道,我当爸爸这件事还早的很,但你如果再不进去,你家小公主可能要哭鼻子了。”
我当爸爸这件事还早的很?
那可不一定!
郁欢在心里哼了一声,没再管他,挥了一下手就下车了。
幼儿园内的孩子们正排着队按照顺序一个个走出来,郁欢刚到校门口就看到了乐乐的身影,她的身后紧跟着的正是任念。
“乐乐!小念!”
她挥挥手,一声呼唤,两个孩子同时抬起头,眼眸瞬间染上惊喜。
“妈妈——”
郁乐乐小跑了几步一下子扑进郁欢的怀中,她的声音中是不加掩饰的喜悦。
自从郁欢公开有个女儿之后,她也告诉乐乐再也不需要在公众面前叫她姐姐了,不论她有没有化妆,别人会不会认出她,也不必担心她的工作情况。
这个事郁欢自己也有反省,以前她不能把自己的事业搭上,因此要求乐乐那样做,后来任培勋说她一点都不顾孩子的感受,而乐乐却一直默默地照做,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自私,而乐乐要比她想象中更懂事。
“舅妈。”任念俊秀的脸上同样泛着喜悦,一双大眼睛在人群里转了一圈,微微掩下一丝失望。
郁欢看在眼中,一把也抱过了任念小小的身体,一左一右地对着两个孩子的脸蛋亲了一口。
“妈妈,你今天怎么会来?爸爸不是说你有事情要忙么?你的事情忙好了么?”郁乐乐一张嘴就问题不断。
郁欢有愧于心,“是啊,妈妈的事情忙好了,以后都由妈妈来接你回家好吗?”
“真的?太好了!”
郁欢接着摸摸任念的头,“还有小念,以后跟我们一起先回外婆家好么?”
任念的大眼睛中立刻闪现一抹亮光,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郁欢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朝外走,一眼就看到了白竞棠的车还停在马路对面,他的人正站在车门外,背对着这边,好像正在打电话。
郁欢带着两个孩子过了马路,正要跟他打招呼,面前又停下了一辆车——一辆很眼熟的车。
当看到任培勋从车上下来时,郁乐乐已经欢呼着奔过去了。
“爸爸!”
任培勋一把抱起了郁乐乐,目光却在从下车那一刻起牢牢锁定着郁欢。
那眼神……
郁欢淡淡的,又有些悻悻地挑了挑眉。
别以为我忙就忘了女儿,我这不来接她了么?
任培勋眸光淡淡的,没有波澜。
两人眼神官司还没打完,她原本牵着任念的右手突然觉得一紧。
眸光一瞟,原来从车上下来的人不止任培勋一个。
望着那个一脸冷然却在看到任念时眼神微微放柔的任沁雅,郁欢松开了手中的力道,轻轻推着任念的小小背脊。
“小念,去,你妈妈来接你了。”
任念此时仿佛才相信这样梦一般的事实,腼腆而欣喜地上前奔着任沁雅而去。
可——
他人小个矮,因为激动步子都走的有点不稳,路上刚巧有一个小石子,他倏地一个踉跄——
郁欢和任沁雅身体同时向前一冲,然而距离都来不及,而此时刚巧挂掉电话的白竞棠一转身……
“砰”的一下他感觉到腿上好像撞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微微弯身伸手一捞。
一双大大的乌溜溜的黑眼睛微带惊慌地圆睁着,与他湛湛对视上。
一个……孩子?
白竞棠微微诧异,同时心脏好像停滞了一下。
这孩子的眼神让他有一种淡淡的,慌乱的,怜惜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他还没来得及理清那样的情绪,一双素白纤瘦的女人的手伸到他的面前。
“给我。”清清冷冷的女声,有些熟悉的感觉。
他一扭头,看到了熟悉的女子面容,一怔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温笑自然涌进眸底,把手中的孩子一递,然后才像是想到了什么正要问出口,却听到一声足以让他心脏停跳的,细细的,格外柔甜的呼唤——
“妈妈。”
……
这是什么情况?
原本打算好好的一家三口开心晚餐变成了此时四个大人,两个孩子互相之间大眼瞪小眼的各种诡异用餐氛围。
当然,这一切都来自于虽是笑着却周身冒着寒气仿佛全身上下都写着“别靠近我”的某个男人!
郁欢有点叹息地扶额,不过随即又有点幸灾乐祸地一脸看戏表情。
在任念喊了那一声“妈妈”之后,白竞棠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白了之后立马又黑了,再之后再次转白,转青,转红……
一瞬间脸色变幻的让她惊讶于认识他二十多年了,郁欢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温笑脸孔龟裂的样子,一对俊雅的眉毛斜斜上挑,明显压抑着强大的怒气!
再看任沁雅,完全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她的眼神里有微弱的困惑,但绝对没有那种心虚掩饰的成分,甚至连一点点慌乱都没有。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看到这,郁欢大概也明白了什么。
眼神在任沁雅和任念身上溜一圈,郁欢搓搓下巴。
单看任沁雅和任念的话,会觉得小念长的很像妈妈,可是再对照小念和白竞棠的话,就能很明显地看到一种相似的轮廓。
唔,要说小念不是白竞棠的儿子,她郁欢的名字倒过来写!
而竞棠此刻的神情足以说明他自己也是清楚这点的,所以才会那么吃惊和生气吧,反观任沁雅,好像压根不觉得有什么,郁欢不知道该说她天生异于常人还是真的神经粗到察觉不到什么。
最可疑的要数任培勋了,从幼儿园到这里,他的神情是唯一丝毫不变的,似乎对这样的情景早有预料,又像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淡定的不能再淡定。
这样诡异的用餐气氛,四个大人自然没什么食欲,而两个孩子也都是敏感的,仿佛察觉到什么,郁乐乐和任念同样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乌溜溜的眼珠左右来回地转,这个看看,那个瞅瞅,再望望餐桌上摆的满满的食物,吞吞口水……
最淡定的任培勋一副“不关我事”的冷漠表情,举起筷子照顾两个孩子吃饭,但是显然两个孩子还有点不知所措,吃饭也显得有些小心翼翼,任培勋俊脸一沉,颇有威严地道:“你们两个,有话别的地方说去!”
此话一出,白竞棠不由分说地拽起任沁雅就离开了。
任沁雅临走之时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郁欢好笑地挥手送别,虽然她有点想去接着看戏啦,不过还是不要太八卦的好,何况某个男人的棺材脸已经板了很久,她怕再板下去会得“僵硬症”。
“乐乐,来,吃这个,还有小念。”她热情地夹菜。
“谢谢妈妈。”
“谢谢舅妈。”
两个孩子回以笑脸,但是某个男人依旧棺材脸。
“你也吃。”郁欢夹菜给任培勋,带着明显的讨好。
任培勋依旧棺材脸,对她夹的菜不动。
郁欢脸色一收,慢慢地挑高眉。
哼,不吃就不吃!
像是为了显示什么,郁欢反而大口大口地扒饭,吃的那叫一个欢欣鼓舞,腮帮子塞的鼓鼓的。
郁乐乐和任念睁大眼:“妈妈(舅妈)你很饿么?”
“唔,偶飞常饿啦……”郁欢口齿不清。
最后,郁欢连吃掉三碗饭,终于撑的再也吃不下,捂着胃直打嗝。
此时,任培勋忽然夹了一块有些肥腻的肥肉,慢悠悠地在郁欢的面前过……
郁欢已经过饱的胃在那肥肉的刺激下……
呕——
再也忍不住,郁欢捂着嘴连忙站起来找卫生间。
望着那慌忙离去的背影,棺材脸的某个男人终于缓缓勾起了嘴角。
……
郁欢在卫生间里吐了个昏天暗地,几乎把刚才吃的差不多都吐了,直到最后气喘嘘嘘地靠在墙上,两只腿都有点打颤了,心里却怒气腾腾。
混蛋!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从不吃肥肉的……
“呕!”一想到刚才那块肥肉从眼前过的场景,郁欢忍不住又呕了几下,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
缓了缓,她才从卫生间里出来,顺手按了一下抽水马桶。
在盥洗台上用冷水抹了一把脸,郁欢瞧着镜子里脸色有些苍白的女人,眼神恨恨的,心里盘算着今晚要怎么“收拾”某个混蛋。
当她打理好自己准备回去时,刚一转身就跟隔壁刚从男厕里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呀!”
郁欢刚一低呼,正要侧身让开时那个撞上的人突然一只手箝制着她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口鼻。
郁欢心里一惊,使劲浑身力气挣扎,然而没过几秒,她的力气涣散,思维也跟着陷入昏迷。
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人是谁?
……
任培勋第五次看表,眉头拧成一个结。
郁欢去卫生间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就算要吐胆汁也早该吐完了,可还是没看到她的身影,而他心底也渐渐有些不安。
两个孩子都已经吃好,正睁着大眼睛瞅着他,神情当然也有担忧。
“爸爸,妈妈去卫生间怎么还没回来?”郁乐乐皱着眉问。
任培勋忽然站起身,拉着乐乐的手,想了想,又拉过任念的手,带着两个孩子朝卫生间走去。
到了门口,任培勋对乐乐说:“乐乐,你进去找找妈妈。”
“嗯。”郁乐乐点头,转身进去喊了好几声妈妈。
卫生间内刚巧有一个女人正要出门,她看了看乐乐,说:“小姑娘,里面没人了,你妈妈应该去别的地方了,你到别地找找吧。”
郁乐乐听那女人一说,吓了一跳,小小的她心里着急慌了,连忙把每个门都开开,一边更大声地喊妈妈。
那个女人看了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出去了。
郁乐乐找遍了卫生间也没看到郁欢的影子,她心里慌了,连忙呜呜着跑出去对任培勋说:“爸爸,妈妈不在里面,我都找了,没有……”
任培勋刚才听到乐乐的呼喊了,他的心里大概也有底了,听到乐乐这样一说,眼神一沉,却不忘轻轻拍拍乐乐的头安慰她:“爸爸知道了,没事,等会爸爸再去找找,你妈妈一定有什么事去了别的地方,爸爸会找到她的。”
“真的么?”郁乐乐仰起脸,漆黑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
“真的。”
安慰了乐乐,任培勋自己却暗自攥紧了拳。
带着两个孩子他不方便找,遂打电话叫来那出去“谈话”的一男一女。
白竞棠和任沁雅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不过一听说郁欢失踪了,立刻都神色紧张,接过两个孩子,让任培勋一个人去找。
郁欢的包包当时留在座椅上,她的手机就在包包里,因此根本无法打电话联络她,而她身上应该也没有装钱。
任培勋的思维还算敏捷,他首先就想到了摄像头,第一时间找到餐厅经理调取监控,然而他再次失望了。
监控只能拍到卫生间的门口,里面是不可能再安装摄像头了。结果只看到了郁欢匆忙跑进卫生间的画面,后面显示她再也没出来过。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在卫生间里凭空消失了!
任培勋眉目沉冷,他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亲自闯进女厕查看,又去了男厕,结果两边都没有什么可疑的痕迹。
他的脸色瞬间凝结成冰,餐厅经理颤巍巍地跟在他身边,被他身上散发的寒气所摄,也不敢张口说话。
在知道了眼前的这位就是仲天的总经理之后,他早已经吓的冷汗不止了。
不必猜也知道这个失踪的女人是这位任经理很重要的人,在他们店里失踪,这事追究起责任来,他们餐厅就要完了!
任培勋目光明锐地还在查看卫生间内的一切,一点小细节都不放过,地板,门,墙壁,窗户……
等等,窗户!
他倏地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有一人多高,却敞开一半的窗户。
他走到那窗户边,窗沿正好齐他的肩膀,他伸头向窗外看了看,突然目光一定!
窗外的草地上,有很明显的一双脚印。
------题外话------
抱歉!我又说抱歉,因为我爸爸生病住院了,马上还要开刀动手术,最近真是忙的分身乏术,更新只能断断续续,唉~
其实我比你们还着急,没有更文总觉得有一件事放在心里吊着很难受,但是想静心下来写字又没时间,以后也只能一点点地挤时间慢慢写,像今天这章我就写了三四天才凑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