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大平,阿宁满面愁容地说:“近段时间必须得整几笔大钱,家里的压力太大了!”
其实他心里更大的压力是欠施慧的钱,施慧越是真情奉献,阿宁越是接受不起。这女子的情义太沉重,自己绝对扛不住。人得量体裁衣,否则会欠下几辈子,甚至永生永世都还不起的债!
大平“嗯”了一声说:“干事儿的人一会就到!”
郭哥失联了,但是阿宁和大平都不担心,因为金岛这地方治安一流,恶性案件发生率极低。再者,一个赌掉人生的人在赌的世界关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阿宁和大平是不可能把心思放这上面的。郭哥的这套把戏看似简单,好像谁都能干,其实不然。第一,干这种事脸皮绝对得够厚,必须是纯粹的下三烂才能干得了。因为要想让赌客替你下注,前提是得先取得人家的认可和信任。像阿宁和大平这种人,抢码他敢,但是为几个小钱儿一天到晚地打破自己和别人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好感,他们还真有点豁不出去。第二,这种买卖并没有多大的可重复性。总在一家赌场干这种坑人的事,时间长了会引起赌场工作人员的注意,容易造成麻烦。那些无孔不入的监控到了关键时刻可是充分的证据啊,搞不好要吃官司。再者,这种买卖骗的都是对金岛不熟悉的游客或很少来金岛的赌客。这类人集中的赌场就那么几家,资源很快就会枯竭。所以,这活儿只能在干别的买卖的时候找时机穿插使用。
两人正谈着,大平电话响了,是他从老家调的那个配合他们端码的人来了。现在已经过了珠海关闸,再有二十分钟左右就能见面了,他俩叫了辆车去关闸接人。
到了关闸接到的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一个中年男人和一对中年夫妻。这个中年男人是大平的朋友,叫齐松。四十七岁,寸头像刷子一样立在肉乎乎的大脑袋上,方面大脸,五大三粗。眉毛不浓,但眼睛一瞪跟个铃铛似的,挺唬人。穿了一件花格子休闲衬衫,半截袖子蓝色半截袖子红色,还挺花哨。浅色休闲裤是大品牌的限量版,棕色皮鞋也能当镜子用。虽然样子不像个善类,但派头十足,如果大平不介绍明白,别人都得拿他当个大老板。哪知这小子竟是一个专门拎包撬锁的惯偷,一身名牌都是假的。大平当警察时抓过他,这个齐松几进几出,有一定阅历。时间一久就把大平摆平了,他俩成了警匪一家的朋友。大平下岗后还和他混过一段,后来齐松进去了,大平侥幸逃脱这才来的金岛。这几年,齐松的改造经费基本都是大平出的。这个齐松不是第一次来金岛,去年从监狱出来后就到这儿看望过大平。但是因为他的职业是偷,金岛治安太严,又到处是监控,不好干,就回东北了,这次是受大平之邀才来的。
一见面,齐松就对阿宁挺认可,不无恭维地说:“兄弟,我大你十岁,但是在金岛我听你的。一看你就行,是个直溜的东北汉子,晚上咱哥几个先好好喝点儿!”
阿宁和他握了一下手,微笑着说:“齐哥客气,咱们共同发财!”
阿宁对人的观察很细微,觉得这个齐松干不了什么大事,态度很平常。
那对夫妻和大平很熟,看样子也是四十八九岁的年纪。不管他们现在是什么状态,曾经驾驭过财富的人身上会残留一种或高雅或低俗的铜臭,搭眼一看就是成功人士。这对夫妻以前是大平老家那座城市的成功企业家,光手机卖场就开了两家。身价五年前就上亿,现在也是输得倾家荡产。女的总一个人去韩国的“华克山庄”赌,男的则常去马来西亚的“云顶”赌。这两口子也常来金岛,输在金岛的钱也有八位数之多。他们夫妻都是新濠天地赌场的金卡会员。今天的到来,新濠天地送了两套房给他们,正好可以给齐松一间住。
齐松是大平安排和这对夫妻一起来的,因为这对夫妻曾在金岛以老乡的名义让大平帮他们借过一笔钱,结果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害的大平一直被档口老板埋怨,最后是大平东挪西凑地替他们两口子还了三成本金才算平息此事。现在这两口子还欠大平好几十万,就是没钱还。别看他们二人穿的一身名牌,兜里比脸都干净。连腕上的手表都是假的,牌子挺大,最多值几千块钱,是纯粹的高仿。他们今天来,也是想让大平给他俩一个合作的机会,整点钱儿缓缓。
那位妻子一看见阿宁就挤眉弄眼地对丈夫说:“瞅瞅你这熊样儿,要是长的跟这小兄弟似的,在金岛都能卖两个儿,呵呵。”
阿宁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心里嘀咕,这半老徐娘还挺风骚!
“操,长这样还扯你呀?臭不要脸的!”丈夫摘下墨镜藐视着妻子,妻子瞪了他一下。
如果不是这种彼此彼此的场合,这对夫妻肯定不是这般粗俗的言谈,那将与他们曾经的名望和他们被人们的定位大相径庭。
阿宁面带微笑地看着这对夫妻,虽然他们相互揶揄,但是在两人的眉宇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亲密流动。所有共同生活过的人,哪怕天天争吵,哪怕观念相左,性格各异,甚至心存芥蒂,但总会有一些东西是相通的。阿宁会心地笑了一下,这对夫妻能一起出来赌博,吵吵闹闹的却不分开,他们之间应该有外人无法知晓的维系品吧!
一行人先到新濠天地大酒店安顿好,然后由大平请客去金岛街里面的一家火锅店吃饭。席间商定,他们旅途劳累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正式开始行动。预计要干上多笔,直到上黑名单为止。阿宁还特意很细致地给三人讲解注意事项,重中之重是一定要给档口上水儿之后才能把码端走。他们三人无论谁借到钱,只要档口一抽水儿,阿宁和大平就会出现,剩下的事情就由他俩打理。齐松和那对夫妻都连连点头称是,表示都记在心里了,一切都会依计划行事。
那对夫妻和齐松比起来显得平静一些,毕竟高峰低谷地折腾大半辈子了,而且以前也扎扎实实地富有过,听完阿宁的布置也认为万无一失,应该不会有负数,明显地兴奋起来,但是,这两口子仍发出了前途渺茫回天无力的叹息,女的瞅了一眼阿宁苦大仇深地说:“不瞒各位,我们两口子是带耗子药来的,如果这次弄不到钱,把药一喝,一死百了!要不然,家里催债的都推不开门。这死鬼把一台‘Q7’押了三家贷款公司,光这一件事儿就够判几年的了,何况还透支了银行信誉卡二百多万呢!”说着眼神暗了暗,愁苦的表情爬了满脸。
男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一个劲地阻止:“别说那个,别说那个!”
“喝酒呢,别说那些丧气话,多干几笔就妥了!”齐松喝的满脸通红,他不想自己的兴奋被别人的悲惨给带沟里去,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无牵无挂。酒精、毒品、女人这些兴奋剂一直是他浑噩人生的追求,估计纵有梦想可能也忘了。
酒足饭饱,大平和那对夫妻同乘一辆车把他们送回酒店。之后他还得去威尼斯人、银河等赌场找一些有能力的扒仔配合行动,这些由他来布置。
阿宁和齐松坐另一辆车,他把齐松送回去之后还得到“金沙城中心”找龙福和阿浩。因为得让他俩为明晚的行动先在档口老板那里做前期铺垫,通电话才知道他们今晚在那里有生意,正好顺路。
大平他们乘坐的出租车都开没影了,阿宁和齐松的出租车还没拐出金岛街。这条金岛街就是电影里黑帮之间打打杀杀的地方,特别有金岛古街的风貌。是这座流光溢彩的赌城背后的穷街陋巷,与火树银花的繁华正街一比,这里好似人类华丽外表下腐烂的肠子。
出租车司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看阿宁和齐松是豪放的大陆人,就提议如果两位老板不是太赶时间,他可以带他俩兜一圈,见识见识金岛街里好玩儿的地方。
阿宁没啥兴趣,齐松却来劲了,可能是那大半瓶白酒拱的,焦躁不安。看阿宁没表态,他赶忙对司机说:“转转,转转。”
阿宁没有反对,中国人的传统,主随客便嘛。
对于齐松这种低俗的浑人来说,骨子深处也都是低俗的东西。当然了,高雅的东西和他也无缘啊!有些东西再好,对不认识它的人来说,不曾拥有,就没有失去,更谈不上可惜。
车子拐进一条小巷,很窄,最多能措个车,这还得看司机的技术水平如何。但真应了一句俗话:酒香不怕巷子深。街边的人行道上三五米一个,三五米一个地站着搔首弄姿的异域女郎。见有车子拐进来,都挺胸甩发,挤眉弄眼儿地招揽生意。有的女郎动作幅度很夸张,超短裙下的大白腿向两侧一劈,不但把短裤挤向腰际,如果里面的丁字裤不结实,肯定得撕成几瓣。如此淫荡的造型让嫖客马上明白,这女郎的上位技巧是多么的娴熟,有的女郎手里拿了根香蕉,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一下一下地用性感的红唇套弄着,偶尔还能整根吞入口中,深入喉咙。眼神的迷离与放荡勾得五十多岁的司机都不住地扭头,就更别说欲火焚身的齐松了。他赶忙喊司机停车,祈求地望着阿宁,急的直嘎巴嘴。因为他给大平报费用时说过,去掉机票等消费,现在他身上总共还剩三百块人民币。这样金发碧眼的外国妞,怎么也得值几千港币啊!所以,他望向阿宁的目光是祈求的。
跟这种人打交道阿宁都不愿意多话,轻轻点了一下头。得到应允,齐松没等司机把车门踩开就推了好几下,嘴里不住地喊:“快!快!”
齐松下去像选牲口一样挑女郎去了,阿宁问了司机才知道这是一条专门找人妖的小巷。世界各地的女郎在金岛街头和娱乐场所甚至赌场里都随处可见,客人如果需要的话,比在菜市场买菜都方便。你是喜欢萝卜还是土豆,要啥捡啥就是了,都是明码标价。但是人妖就得刻意地区分一下了,否则那些比女人还女人的另类玩具会闹出笑话的。于是专为人妖而设的市场诞生了,就是这条小巷。司机之前没说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人妖市场,估计就为看这两个大陆土老帽的笑话。这地方阿宁在金岛待大半年了,一次都没来过。
看齐松急三火四地拉着一个金发女郎上车,阿宁和司机都努力地憋住笑。齐松脑门上的青筋都暴起了,把身高一米八的女郎推在他和阿宁中间,刹时车里被浓重的香水味灌满。他急不可耐地冲司机喊:“开车,快点开。快!”边说边把休闲衫的纽扣解到了第三枚。
齐松当着阿宁和司机的面,迫不及待地抓捏女郎被超短皮裙包得紧绷绷的臀部和大腿,脸上的淫笑和电影里看到的一样。如果哈拉子不及时往会抽,肯定得流成线。阿宁刻意地往车门边靠了靠,这样可以避免和女郎身体的接触。女郎一句话不说,就是一个劲儿微笑着对车里的男人抛媚眼儿,包括笑得嘴都合不拢的司机。
最值得一说的是那两个晃动的“胸器”,这家伙的体积和大林姐的肉团有得一拼。阿宁就弄不明白了,一个阳刚健硕的男性是如何给弄成这个样子的?是什么动力,还是什么压力,又或是什么取向能让同类变成丰乳细腰又翘臀的性别混合体呢?那皮肤的光滑细腻简直尤胜女性!看到这些不禁让人迷惑,难道这个世界已经被魔鬼早就秘密攻占了?只是它们都幻化了人的样子,在极隐秘地同化我们?太可怕了,真的!
阿宁皱着眉头把脸扭向车外,自己是绝对不会光顾这里的。别说自己性取向正常,就是这种有形的悲惨,也是自己不愿企及的……
正想着,女郎从小皮包里拿出一个硕大的橡胶男性生殖器。旁若无人地吸吮吐纳起来……
阿宁恶心坏了,这时车子已经到了“新濠天地”的停车场。齐松满脸通红地一把抢下女郎的工具塞回她包里,野蛮地说:“操你奶奶的,还裹这假玩意干啥,一会有你裹的!”又冲阿宁和司机说:“看见没有,这骚家伙表演给你俩看呢!她寻思你们也能照顾她生意呢!”说完一把拽起比他还高一点的女郎,接过阿宁递过来的几张港币大步向酒店大门走去,女郎的每一步都像走在T台的模特,腰胯和长腿甩动着风姿。
司机和阿宁对望一眼都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