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嗯了一声放下电话，看了一眼垂着眼皮的石头，阿宁明白，对于这笔不糊涂的糊涂账，几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露露肯定认为徐东的欠款是大年三十捡只兔子，有它没它都过年！能弄回点儿是点儿，徐东则是被逼的没办法，先送走自己和石头这两位瘟神，然后还可以在古董价格上赖点帐。自己则是最牛逼的了，无论徐东还是露露，不管他们心里咋想，自己肯定是亏不着，而且还有可能成为本次债务纠纷的最大受益者。
替人收债这种事情对有本事的人来说，真的不错！
想着这些问题刚要入睡，门突然被轻轻敲响，阿宁和石头几乎同时沉声问：“谁？”手也几乎同时摸起枕头下的枪……
“张大哥，是我，萍萍，睡了吗？”门外传来柔媚的女声。
“稍等！”阿宁一点头，石头赶忙套上外裤给萍萍开了门。
“我心里有事睡不踏实，告诉姐姐你们回来叫醒我，她可真是的，怕我睡熟了没叫我。刚刚我醒了问值夜的服务员，才知道您们回来了，没危险吧？顺利吗？”穿着一套乳白色睡衣的萍萍蹁跹站在阿宁床尾。
阿宁拉着毯子靠坐在床头，面带微笑：“谢谢你萍萍，不但没危险，而且还很顺利，明早我们就走！”
屋里太小，也没坐的地方，萍萍站在地板上，手交织在睡衣的下摆上，不舍地望着阿宁……
石头拧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然后挪了挪腿，拍了一下床对萍萍说：“坐!”
萍萍脸红了一下，搭着小半边屁股坐在阿宁的床边，眼睛看了阿宁一下又低下头：“张大哥，你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说完有些羞涩又有些伤感地抬头看着阿宁。
阿宁伸手够过萍萍的手，暖暖地握在手里，眼睛温柔地和她对视着说：“萍萍，你是个好姑娘，没有你的帮助，我们不会如此顺利。大哥很感谢你，人若有缘，随时随地可以相见，记住我的手机号，咱们已经是朋友了！”
萍萍的小手在阿宁手掌里用力地按了两下，眼波变得很甜美，不舍地说：“嗯，常联系，好好休息吧！都快两点了，张大哥晚安！”说完婀娜多姿地走出房间，留下一缕香风。
萍萍一走，石头一边脱裤子一边说：“老大，你到哪都是香饽饽，女的直往上扑。就她这样儿的也敢贴乎，你那几个姨太太的脚后跟都比她强，和我那越南妹儿都没法比，操！”
阿宁乐了，“快睡吧，折腾完古董好回金岛找你那越南妹儿。”
石头往床上一倒，带着臭美的微笑慢慢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太湖仙子就飘入了两个男人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五点，几个人就吃了完早饭，阿宁和石头在萍萍姐俩的相送下坐着臣子的车离开小鱼馆。五点半不到，就换乘本来就停在不远处的老火烧的摩托车，来到君悦楼下，阿宁这么做是为了尽可能地不暴露臣子。
徐东带着满脸的倦容恭候在酒店门外，厅堂内的几双眼睛都像看英雄似的看着阿宁和石头。徐东派了一辆浅蓝色丰田轿车送阿宁他俩去北京，司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身朴素。徐东打开丰田车后备箱他俩验货，石头刚要动手拆箱，阿宁摆手制止了，他深邃的目光看了一眼徐东，自信地说：“徐东你是个聪明人，以后别赌了，不管正路歪路，把窟窿堵一堵，好好活着吧！你还有老婆和女儿！”说完戴上墨镜和石头一前一后地上了丰田车，车子启动，后视镜里的徐东表情凝重地摆着手……
至此，两夜一天的常州之行结束了，当车子刚驶出常州几公里快要上高速的时候，阿宁让司机在一个广告牌前把车停下。石头把一个左三层右三层用报纸包裹的东西外面又套上两层塑料袋，沉甸甸地放在一个路牌后面的草丛中，上面又压了一块石头，然后才上车继续前行。这是阿宁今天早上和二威约定好的还枪方式，包括那支收缴的发令枪，同时也感谢那两位恪尽职守的车手！他们的车刚驶出几百米，一个戴着头盔的摩托车手飞驰而来，在路牌处稍作停留，随即又飞驰而去……
丰田车在高速公路上以一百一二十迈的速度奔向北京城，中途在服务区三人吃了一顿午饭。司机一路无话，石头仰头靠着座椅张着大嘴哈哈地睡得一塌糊涂，这两天他太紧张，太累了，安保工作基本全是他的，可一下放松了，他好一通补觉。
阿宁可没这么幸运了，施慧的电话比头两天还勤，她知道阿宁满载着古董奔了北京，马上让阿敏订机票，说随后就到。而且不让阿宁睡觉，说这两天亏欠了她的怀抱，要在车上陪她聊天以作弥补，把阿宁烦的够呛！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杨琳琳这两天因为特殊情况遭到了阿宁的冷落，一听阿宁差几个小时就到北京了，乐得好悬没把房盖掀开，恶狠狠地说：“好你个龟儿子，这回可是你自己撞到老娘枪口上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可别怪老娘的上下两张嘴狠喽！哼……哼……哼……哼……”幽默可爱的笑骂，让久违的快乐又一次临幸了一直压力重重的阿宁。
丰田车一路风驰电掣，横跨几个省份的沿途风景，被车里的三个人一表而过地亵渎了。当车子还有二百多公里到北京的时候，阿宁给露露打了个电话，“喂！我还有两个小时进北京，赶紧安排你的锦囊妙计吧！”
露露难得的沉稳起来，“爷们儿，我刚跟那位朋友通完电话，本来以为你俩约个地方把小铜雀交接一下就完了，没想到我那位朋友非要弄个小插曲。呵呵，爷们儿我得跟你说，我那位朋友是个小领导，我在上海有点生意需要他关照。你也知道，现在咱们国家反腐很严，直接收咱东西的话，不管价值几何，那都是贿赂！为了他好咱也好，你让司机直接把车开到潘家园古玩市场，然后你找个角落随便摆出几样东西，告诉我确切位置，我那朋友到你手里把东西一买，就完事儿！这样对谁都好！明白我的意思吗？大英雄！”
露露安排这路子还挺新颖，阿宁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行！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就按你说的办！那么，卖多少钱啊？接头不得整个暗号啥的呀？否则整错了咋办！”
“钱到不重要，三万两万的你看着要，暗号……暗号就定一句：常言道，铁公鸡一毛不拔，这小铜雀也一毛不拔呀！可以吗？大英雄！”
“行，就这么地！摆好摊我给你打电话！”
在露露故意装嫩的嗲声嗲气中，阿宁挂了电话。
进了北京，老司机彻底蒙圈了，面对首都纵横交织的大街小巷，他不得不开启导航功能，一路左转右拐，终于在傍晚收市前赶到潘家园古玩市场。
老司机把车停在了市场偏门的街边，然后和石头搬了一箱古董跟在阿宁后边进了市场。此时的潘家园里并没有因为时间不早而人丁稀落，照样是人流如织。露天敞篷下的地摊上，大大小小，千奇百怪地摆着各色古旧的物件，色泽幽暗，泥土气息浓郁。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摆在那里像个好东西。摊主和看客都带着高深莫测的假面具逗言斗智，此处看似平淡，上演的都是尔虞我诈……
阿宁三人捡了一个最后一排靠里侧的角落站定，石头瞅了瞅老司机灰黑色的夹克衫，瓮声瓮气地说：“师傅，来，把你衣服借我穿一下！”
老司机闷闷地把夹克衫脱给石头，然后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地下摆……
阿宁掏出电话给露露拨了过去，“喂，大美女，我们在最后一排末尾的角落里，让你那领导朋友过来吧！”
“好呀！他们在那儿溜达半天了，记住暗号啊！”露露急忙挂断电话，阿宁知道她得马上联系“买主”。
阿宁向旁边靠了靠，石头套着老司机的夹克衫蹲在几件古董前，愣头虎脑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到处打家劫舍的山贼。阿宁从夹包里拿出铜雀，摆在了他面前。
也就是三分钟左右，从另一排地摊的过道里直接拐过来三个人，中年男女像是一对夫妻，男的五十几岁模样，眉宇之间透着官场特有的高深与和蔼，干部式的头型梳理得一丝不苟，质地精良的白衬衫把内心深处的进取和贪婪遮的密不透风。女的一副官太太的庸容华贵，发福的身躯罩着乳白色套裙，笑容可掬地挽着她的丈夫。阿宁心里暗讨，这个贤内助可是夫“贪”妇随啊！
又盯了几眼中年男人，阿宁觉得他可不是一般的小领导，走在中年夫妇身前的一个年轻人先跨了过来，阿宁和石头都瞅着他的脚步，认为那双锃亮的皮鞋应该停在自己的摊前。但是，年轻人扶了一下眼镜，跃了过去。
“哎，小谭，等一下！”中年男人双眼放光地盯着石头面前的小铜雀，根本就没注意一旁站着的阿宁和老司机，堆起眼角的鱼尾纹笑看石头……
阿宁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个中年男人肯定是露露的“朋友”。他来“买”物件是不会告诉前面那个年轻秘书的，估计是让秘书从这个角落找什么别的东西。
石头虎着眼睛和中年男人对望，少倾，中年男人转移目光，假意欣赏其它几件古董，然后好像突然看到铜雀一样聚拢目光，蹲下身来双手迟疑着捧起铜雀，凝着锥子一样的眼神皱眉屏视。当他翻看铜雀底部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太规则的指甲一毫米一毫米地抠摸着铜镜边缘的小字，嘴唇轻微地蠕动着……
大约看了五分钟，中年男人扭头看向一直歪头拿着小录影机摄像的中年妇女说：“素芹，这只小铜雀挺有眼缘，你看怎么样？”说完瞟了一眼恭立身侧的年轻秘书。
年轻秘书从“夫人”手里接过录影机继续摄取镜头……
“夫人”脸红了起来，有些抑制不住兴奋似的说：“志民，觉得好就买下来嘛！看几个小时了，你只看好这一件！”
中年男人微笑着冲愣头愣脑的石头说：“老板，俗话说铁公鸡一毛不拔，这小铜雀也是一毛不拔呀！做生意放在店面里会招财进宝啊！呵呵，多少钱？价格公道的话我要了！”说完一再用眼神给石头传讯号……
石头脸一沉，“货卖买家，天不早了，十万！少一个子儿不卖！”说完也不抬头与中年男人对视，撇嘴瞟着旁边……
阿宁心里一乐，这个楞石头是典型的勒大脖子，心里明知对方就是来取“货”的，而且人家为了留个洗清罪名的证据还录了像，他却要趁这个机会敲人家一笔，多弄点零花钱，呵呵……
中年男人和夫人对望了一下，脸上波澜不惊，呵呵一笑，“老板，买卖讲究个讨价还价，您看能不能便宜点？”
“便宜不了！就十万，老子买卖就做的就这么倔！”石头仍不抬头。
这时，有几个人在摊前稍稍驻了一下脚，随即离去……
中年夫妇又对望一眼，心里明白这是交货人趁火打劫，但自己是志在必得！中年男人刚要无奈地开口，一旁的阿宁不耐烦了，心想拿多拿少将来也要和露露对账，天色不早了，小妖精还等着自己呢！他抢先开了口，“五万块给你吧！”说完平静地望着中年夫妇。
中年夫妇同时扭头，只一眼，他们就确定了这个才是来交货的正主。夫人巧妙地推了一下丈夫，中年男人很有风度地一笑，宽宽的额头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谢谢这位先生！”
阿宁一摆手，石头闷着脸说，“给钱！”
中年夫妇相视笑了笑，夫人冲年轻秘书一摆手，“小谭，付钱，幸亏我今天把这大半年的工资都取出来了，否则看到喜欢的东西也是只能看一看，岂不是白来了一趟北京，呵呵。”
年轻秘书把录像机递给夫人，然后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五捆百元大钞递给石头，爽朗地说：“老板您数一数，是上午刚从银行取的，瞧，还没打捆呢！”
石头伸出大手接过钱，声都没吭，更没数，随手塞在背包里，把铜雀往中年男人手里一送，起身就开始和老司机往箱子里装东西……
中年夫妇和年轻秘书转身融入逐渐退却的人流……
回到车里，阿宁给露露打了电话，“货交完了，收了人家五万，你记下吧！”
“记啥！人家给我打电话了，非常感谢！爷们儿，辛苦了，呵呵……”露露满心欢喜地表达着谢意。
阿宁想多问几句关于这个铜雀的情况，但觉得和自己关系不大，露露送礼的东西也值不了啥钱！他轻松地说：“谢到不必，你让二威他们多盯着点徐东，他如果挖出好东西及时通知我！”
“嗯，放心吧！二威办事很细心。”
“好！挂了！”
“再见，大英雄！”
交货完毕，阿宁让司机开车向施慧指定的地方开去……
望着车窗外繁华的街景，阿宁细细回味着刚刚的“接头”过程，总觉得自己过于草率了，似乎这里边有些难以琢磨的东西存在着，反正不会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