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我与华譞吵架的事情,姑姑和华宜劝了多次,我自知此事是我的过错,只是因为确实毁了一个人,所以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四月,宝音州发生暴乱,朝中派了萧琰前去平定。
五月,楼国的国王驾崩,楼国王子呼延孟孤继承王位,他即位后,大有与邺朝修好之意,不仅派使臣仿都,且送来楼国特产。皇上的心意众人揣测不定,只好本着不得罪的方法友好对待。我想着原是几年前的那场战争着实令两国损耗不小,既然都不愿意打仗,自然就会和好,所以楼国提出了和亲,将公主嫁与太子为妃,以示两国交好之意。皇上理应同意。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与伯伯博弈,伯伯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我指着伯伯的白子道
“伯伯这颗棋子已经无路可退,只能认命了”
伯伯微微点头“命运是躲不过的,不如欣然接受的好”
伯伯的言语间大有陇安城处于被动局面的意思,可是再被动,泱泱大朝,覆灭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但也会残喘几年吧。
正是盛夏,屋外梧桐树上的蝉鸣声听的我脑袋发晕,我眯着眼睛看了看正在讲书的老先生,打了个哈欠,心想这老头怎么就不困呢,老先生姓陈,和学里的先生唯一一点不像的是他没有胡子,看起来还颇为年轻。他正在讲皇上创朝的事,我最烦这些,便埋头鼓捣手指,太阳光顺着窗洒进屋中,雕花窗映在地上成了数不清的小格子,像极了伯伯的棋盘。伯伯总说棋盘上的博弈看似平静,却也是惊心动魄的,一招不慎,全盘皆输的例子也不少,恰似天下大势,更是一步都错不得。我心中纳闷,兵书上不乏处在劣势而后掌控大局之人,终是伯伯是太小心了些。这时只觉天色暗了一些,我心中欣喜终于下学了,抬起头却看见陈老先生赫然立在书桌前,正用大眼睛瞪着我,我瞄了眼他手中的戒尺,心想不妙,正在思索着对策,陈老先生说道
“晚儿,你来说一说风家为何会失势,皇上又为何会赢得天下?”
我瞥了眼坐在身边的姐姐,看她一脸高兴的样子就知道靠不上她了,二哥一脸着急,我朝他耸耸肩,表示不会,他看到后更是坐都坐不住了,陈老先生瞪了瞪他,又转向我“说吧”
屋外的蝉鸣声仿佛更加起劲了,我揉了揉太阳穴,这时姐姐用好听的声音道“先生,还是罚她抄写吧,脑子笨的人,能说出什么好东西来”
陈老先生是儒家弟子,故而一般罚抄的都是《论语》之类的书,我暗自嘟囔着,这个沈肃,就会出一些歪主意,等会有她好看的。我惴惴道“学生见识浅薄,还望先生见谅”,陈先生点点头。
我忐忑不安地说道“风家主要败在了各州自治上,皇上抓住时机,自然成事”
陈先生摇摇头“这些讲过了,重说”
“自前朝风氏建朝以来,天下分为七州,七州公候有些是风氏皇亲,有些是有功之臣,且他们的公候位皆为世袭,公候世袭是风氏的聪明之处,一来可以抚平各皇亲国戚终年行军辛苦不堪的消极心里,二来各州自治,皇家自可少些操心,但是风氏也就败在公候自治之上,多年过去,风氏子弟整日享乐,各个公候野心逐渐增大,改朝换代是迟早的事”我见陈先生仍不言语,正思索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二哥干咳了几声,我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陈先生骂道“说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抄书”
学堂里传来窃窃笑语。
我闷闷地坐下,说错了还罚,什么鬼先生?
连着下了几天的小雨,夜间捧了本书坐在窗下细读,却不知什么时候已走了神,耳边隐隐传来琴声,隔着雨声又听的不太真切,断断续续的。
这时却听见了馆曦和二哥的声音,没一会二哥便走了过来,站在我身后道“说是在看书,倒像在发呆”
我看了眼二哥说“仿佛听见了琴声,你有没有听见?”
他凝神细听了一会,摇摇头。
我看着他笑了笑,二哥今天穿的是一件深色的长衣,更显的英俊帅气,我不免想要逗他一逗“也不知哪家的小姐,若是哥哥娶回来做我嫂子便好了,我就能常常听曲子了”
额头上一阵疼痛,我捂着额头嗔怪“嫂子凶悍些才好,治一治你这个大坏蛋”
二哥无奈地笑了笑“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八月初七的生日,还不好好准备着,父亲特地交代过了,十五岁,又是及笄的时候,京城那边的礼官已经预备着了,你到时候出丑,可不单单是你自己出丑的事情了”
我受挫似的低下头“二哥,你得帮我,我什么也不会”
“好,我知道”二哥无奈“对了,要是明儿雨停了,赛马节也该开始了,你若想去看的话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我高兴起来“真的?你要带我去看赛马?”
“我什么时候诓过你?”二哥坐到席上
“对了,伯伯说楼国公主已经入了境内,这几天可得命手下人机灵点”我喝着茶“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也不是什么好事”
“父亲说了,我知道”哥哥懒散地说“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希望护好公主的安全即可,过了这几天就自由了”
我坏笑道“哥哥就对那个公主没有一点兴趣?传闻那个公主可是长得如花似玉,貌若天仙呢”
哥哥冷哼“沈晚,我不损你,你倒损起我来了,什么如花似玉的姑娘我没见过?不就是公主吗?”
“那咱俩可说好了,等见了公主,你可不许流口水”我指着他
恰好馆曦抱着干净衣服进屋,哥哥连滚带爬地坐端正,一本正经地看着馆曦,又朝我挤了挤眉“那个,晚儿啊,你说什么浑话呢,不准乱说,不早了,快睡吧”
我吃吃笑着看着哥哥装模作样地走出房门,馆曦在一旁叠衣服,我笑了笑“馆曦,也就你能治住我哥,别的人还没这样的本事”
馆曦头也不抬地说“那是自然”
我无奈,还是喝我的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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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马节是宛城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为的是让人们锻炼身体,不忘草原儿女的本色,但其实赛马节也可以说是相亲节,到时候来的那些姑娘小伙互相看上了自然成一段佳话。
来到草原时这里已经人满为患,我与二哥牵着马找了个空位站定,这时三个男子走了过来,朝二哥打了招呼,又瞧了瞧我,一个说“这是晚儿呐,算算咱多长时间没见了”一个又说“这回来了也不看看哥几个,小时候你可没少帮着你哥打我们”二哥把我往身后一拉,冲着中间那个青袍男子说“平宁真,管好你的弟兄”
我这才认出他便是平宁真,相貌虽大改,性格却没怎么变化。我朝他笑了笑“是许久不见,公子安好”
平宁真这才笑了笑,朝着边上那两人的肚子上一人一拳,看着二哥说“桑乐,扎西,都知道了吗,以后,沈青的妹妹不能惹,要无聊了,找他本人就行!”
桑乐和扎西捂着肚子点了点头,跟着平宁真走了。
这平宁真以前在宛城是一个小霸王,现在看来这个地位依旧无人撼动,他的父亲是伯伯手底下专管粮草的官,后来他们家又经营了贩运的贸易,把中原的物件拉到楼族去卖,可谓是宛城一户富商人家。平宁真自幼相貌清秀,家境又富裕,成了宛城姑娘梦寐以求想嫁的第二个人,那么第一个人,自然是我那什么都最好的哥哥沈青了!
二哥说“以后不准和平宁真他们说话、不准独自出门,要么让我跟着”
闹哄哄的一阵后,比赛开始,第一回和比的是赛马,单比谁跑的快,我自然在列。第二回合比的是马术表演,前几个人的表演平平,到我上场了,前面的表演很好,我在马上侧骑了一会,觉得累了便双手抱着马脖子身子紧贴马侧骑一会,又单手支撑马鞍骑了一会,还在马上打个翻身,我还未坐正,这时从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姑娘,马突然受了惊般的乱跑起来。我一边继续拉紧绳索,一边紧紧贴在马身上不至于掉下来,左手抚着马的脖子试图令它冷静下来,周围人一片惊呼。
这时只见青衣女子腾空一跃,一手按着马头,一个漂亮的转身竟坐到了我的身后,明显她的马术很好,马很快平静了下来,有了这一闹,我也参加不了下一轮了,只好退场。
二哥跑过来问我情况,我看了眼哥哥铁青的脸,心想不妙,忙道“没事,多亏了这位姐姐出手相救”
二哥看着青衣女子“不知发生了什么,引得姑娘冲进赛场?姑娘可知这是很危险的”
“真的对不起,惊扰了大家,以后一定赔罪”青衣女子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真是奇怪,现在宛城的姑娘这么没大没小?”哥哥拉起我的手严厉地说道“你呀,幸好刚才没出事,可得回去让大夫好好瞧一瞧”
我笑着点点头,又看了眼离去的青衣女子,“如此冰雪美人哥哥也视作无物么,我倒很喜欢她”
二哥冷冷地看着我,我低下头“我不说了,今天是我不小心,任你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