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外局”让沉浸在欢声笑语中的大木落再次泛起了嘀咕:在这东丹国,除了“先生”本人,大概再不会有人敢张罗着接她出去过夜了。
他承诺过,在她生产之前绝不碰她。此时派人来接她,莫不是改变主意了?她实在想不通,对方邀一名身怀六甲的女子陪他,到底是图什么啊?
经过了一番刻意的梳洗,被穆爷亲自送上了等在门外的华丽驼车。驼铃叮咚作响,回眸之间,已将斜巷里的万盏灯火抛在了身后。
车子一路颠簸,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昏昏沉沉,耳边是鸟儿叽叽喳喳的啼鸣,满心疑惑地坐起身,恍然发觉身上多了一件雪白的裘绒。
挑起窗帘,一阵泥土的沁香扑面而来。远方重峦叠嶂,近处翠铯欲滴,几枝盛放的木末自细叶疏淡的灌木间探出头来,嶙峋的青石间流淌着潺潺的小溪..
用力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在梦里。掀起裘被,自车仓里探出了头。
大青石上垂钓的那名男子正是耶律图欲,顶着斗笠,一袭粗布短衣,隔岸望见驼车的车身晃了几晃,便将鱼篓里的小鱼全数放了生,蹦跳着跃过几块厚重的青石,笑望着笨拙地爬下驼车的小女人。
“先生起得好早。”扫了眼拴在不远处的白马,羞答答地侧过身,唯恐隆起的腹部直挺挺地呈现在对方面前。
解下斗笠,随手挂在半截松枝上,“呵,被这山间的鸟儿搅扰了一枕清梦。”
“庄生梦蝴蝶,孔子梦周公,梦时固是梦,醒时何非梦?良辰美景,人间仙境,一切胜似梦中,但愿长睡不愿醒。”
“哈哈哈..”爽朗大笑,赞许地点了点头,隔着几步之遥,煞有兴致地打量着她,“出口成章——不像是个庄户人家的女儿。田间地头长大的女娃儿,说不出这些典故。”
“那可未必。那个被先生挂在心尖儿上的‘猎户’,想必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主儿。”
长叹一声,露出几分消沉之色,脱掉布衣换上月白的锦袍,“唉,孤王连夜接你入谷,正是心头不快,想找个人安慰几句。”
“因何?”凑上半步,小心试探。
“也怪孤王鲁莽。前时派人暗中巡查高姑娘的身世下落,谁料被她父女二人察觉。两人不愿高攀、不慕富贵,连夜出逃。茫茫人海,一点线索都没有,天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从马臀上的褡裢里抽出一副卷轴,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画中的女子一身红衣,骑着一匹白马,回眸一笑,娇美动人。
“此图是我凭借当日的记忆,亲手所绘。就算踏遍千山万水,找到天涯海角,孤也要将她找回来!”
捂着肚子,莫名有些伤感,恳切地祝福道,“先生深情,日月可鉴,只消多一点点耐心,我相信,老天爷一定会庇佑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