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谁?
“它”就是眼前的半大灰狗,“它”又似乎不是眼前狼狈的灰狗。
不是我说话不利索,实在是没有想到,我今天在这里竟然会遇上它。就是它,当年逼我加入它的狗群做它的手下,我不愿意,它就竭力排挤我,咬伤我。最可恶的是,正是由于它,我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大清,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提前几年回到了J市。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它所赐!
它就是当年令我深恶痛绝的“大坏蛋”,那只“霸王”灰狗。
可是,眼前的它显然又不是那个大坏蛋,至少看上去有些怯怯的眼神证明它还只是一个弱者。
“小子,你到底想好了没有?我们老大的耐性是有限的,再不说话,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了!”杂毛老狗旁边一只精壮的狗儿不耐烦地问道。另外的两只配合它,向灰狗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灰狗低下头,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用沉默表达拒绝,就是不说话。
杂毛狗它们不耐烦了,眼看着就要发作。我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做出决断:帮还是不帮?
从心底里来说,我宁愿希望灰狗被虐待、蹂躏,最好跟很多流浪狗一样,最后无缘无故“失踪”了,那不是连萌芽都被掐掉,没有了以后的忧患?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我被自己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无情了?
不行,我不能这样做!
帮了它吧,将来它会怎么对待我呢?
对了呀,我现在帮助它,与它交好,那不是“善因种善果”,它也会对我好吗?我怎么会想不到这点呢?甚至还可以……
我嘴角一翘,拿定了主意。
“汪汪,汪汪!”我叫着,跑到了狗群前面。
“各位,幸会幸会啊!”我看了几只狗儿一眼,站到了灰狗旁边,无形中表达了对它的援助。
“你是谁?”杂毛老狗歪着脑袋看着我,“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淡淡一笑,“我只是来找我的小兄弟而已。”
“小兄弟,谁是你的小兄弟?”
“它呀。”我冲着比我矮一头的灰狗一仰下巴,神情笃定。
“它是你的兄弟?”杂毛老狗眼里满是疑问,“我怎么不知道?”
“呵呵,现在不就知道了!”
“怎么可能?我都了解过的,它根本就没什么兄弟!”
“谁说没有,我不就是?”
“你?你不像!”
“不像?怎么才算像?”
“这个……”
“什么这个那个的。小灰灰,你还站着干什么,走,咱们回去啊!”我记得以前听到过同样不满“大坏蛋”的狗儿私下里说起过,它的小名叫小灰灰,只是没谁敢公开这样叫它而已。
“小灰灰?它叫小灰灰?臭皮蛋,你什么时候叫小灰灰了?”杂毛老狗旁边的那只精壮狗儿忍不住了,冲着灰狗嚷道。
“我、我本来就叫小灰灰的,不叫臭皮蛋……”
灰狗,也就是小灰灰抬起了头,眼里竟然潮湿了。它看看我,一丝感激快速掠过眼底,然后又低下头。
“不行!臭皮蛋你不许走!”精壮狗儿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显然不满我破坏了它们的好事。
“是吗,为什么不行?”我斜着眼睛看着它。嘿嘿,很久没跟同类斗上一斗了,好怀念以前争斗的日子啊!今天要是能放开来拼一场,肯定能过瘾。看这几只老少狗儿,应该可以过足瘾的。
可是我的愿望无法实现了。
“这位大兄弟,既然它是你的兄弟,就请你带它回去吧,我们正为找不到它的家人发愁呢。”杂毛老狗顺势说道。好狡猾的老家伙!看看形势不妙,它乐得做好人,不对,是做好狗。
“老大,怎么……”精壮狗儿还想说什么。
“走,咱么也走!”老狗不等它说完,转身就走。其它狗儿跟着它,不久转过墙角消失了。
“这、这位大哥,谢谢你!”
小灰灰抬头看着我,感激之情溢出眼眶,化作流淌的泪水。它现在还太弱了,弱到任凭谁都可以欺负它。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好像不认识你呀?”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知道。”我高深地一笑,努力显得和蔼,“小灰灰,现在你已经没事了,我也要走了,你看……”
“这位大哥,我跟你走!”小灰灰的反应很快。没有了眼前的威胁,它很快恢复了灵性,我知道它一向都是有勇有谋的。
“真跟我走?这个……”我心里在窃笑,表面上却装出为难的样子。
“你放心,你就是我的大哥,现在是,以后也是!”小灰灰下定了决心,眼里很是坚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它的决定无疑是最明智的,我不由为它能够迅速做出决断感到欣慰。这就是那个能够霸占一大片地方,说一不二的强者风范,尽管现在还很弱,只要假以时日,谁能否定它不会一飞冲天呢?
“好吧,那我们走,别让小主人等久了。”我向远处站着的小杰努努嘴,“我叫大黄,现在跟着那位叫小杰的小主人,你也要听他的话。还有,你的名字太女性化了,我给你改个名吧,叫大灰。你看怎么样?”
小灰这个名字已经有狗儿叫了,它在我心里有不可替代的位置。小灰灰呢又太肉麻,为了让自己以后少一些鸡皮疙瘩,我决定充分运用我“老大”的权力,先帮它改了再说。有机会问问它,哪个恶趣的人为它取了这么个搞笑的名字!
“大灰、大灰,好,我以后就叫大灰了!”小灰灰,哦不,应该叫大灰了,丝毫不以为意,兴奋地叫道,“谢谢大黄大哥!”
大灰凑过来,伸出舌头舔着我的嘴巴、耳朵,完成了一只狗儿归认从属的仪式。咱们狗儿就是这么简单,一旦认定了领袖,绝不会再有反悔。
我也高兴了,舔舔它,然后带着它向小杰跑过去。看到大灰,小杰也伸手摸它的脑袋,表示欢迎它。
大灰蹦跳着,舔着小杰的手,在他的身边转着圈儿,亲热得不得了。我有些迷糊了,收留大灰,是福还是祸呢?
我还是暗暗有了一些警惕。
我们一人二狗走过长长的巷子,在一扇门前停住了。门是旧式的双扇门,围墙里面的房子看上去也有些年月了,爬山虎长到了窗户上方,一片墨绿。
小杰拿出一张纸,仔细核对了上面的地址,这才上前敲门。
“谁呀?”
没过多久,一声问话,有人从屋里走出来。我透过门缝看去,一位老人拄着拐杖缓缓地出来开门。“吱呀,”门开了。
“你找谁?”老人看着外面的我们,长满老人斑的脸上现出探询的神色。
“请问这里是魏新生的家吗?”小杰好像有些激动,定了定神才开口问。
“魏新生?没听过。”老人摇摇头。
“老爷爷,您看,我这个信封上写的就是这个地址。”小杰把发黄的信封递给老人,老人接过来看了,再回头对了一下门上的门牌号码,点点头。
“地址没错,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姓魏的人。”他又摇摇头,看眼神不似作假。
“这怎么会呢?明明写得很清楚的……”小杰刚想再问,这时从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爸,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腿脚不方便,开门这样的事叫我就行了。”
说着话儿,一个穿着短裤背心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看到了门外的我们。
“姓魏的?”问明了情况,中年人皱着眉思考起来,“这处院子我们买了快十年了。当初买的时候,我听卖主好像说起过,他是从一个姓魏的人手里买的。对,不会错,是姓魏的!这样吧,我帮你打打电话,看他还知不知道姓魏的情况。”说着,他回身向屋里走去。
“打电话也不急啊,请人家进屋去坐坐,太没礼貌了!”拄着拐杖的老人却不依,客气地邀请小杰进去,小杰连忙推辞,说在门口等等就行。
中年人看小杰真的不愿进去,就快步走回去了。没多久,他又走了出来。
“我打过电话了。”中年人说,“卖给我们院子的张先生也联系不上了,他的电话号码已经换了。实在抱歉,让你空跑一趟!”
“联系不上了,怎么会这样?”仿佛一盘冷水从头到脚把小杰浇蒙了,他站在那儿,看着手里的信封发呆。
“小杰你也别急,办法总是有的。”中年人已经知道了小杰的名字,他招呼着我们,“进来再说,你看这大太阳的,你不进去,我爸也不肯进屋了。”
中年人扶着老人,小杰跟在后面,我和大灰也进去,一起走进了这座小院子。
院子不大,但很干净,各种物品收拾得整整齐齐。靠东面一架葡萄藤,青青的果实挂在架下,随着风一荡一荡的。
“来,小杰,快请坐!”
中年人张罗着茶水,然后在老人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对面的小杰。我和大灰趴在葡萄架下,没有太阳,一片阴凉。
“你找姓魏的先生有事吗?他是你的什么人?”中年人问道,眼里充满了探询的问号。
“我、我……,”小杰欲言又止,看看老人和他的儿子,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