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到名的唐寅一脸蒙昧，“何谓飞鸬？聚众笔谈而已，偏搞这许多臭张致……”
唐寅一摆手，“原来你就是第三位天朝代表，别客气，姜汤就不用了，有没有酒？快给我来两坛漱漱口。”
前台的寮卿还在宣布，“第二队，以‘栖鹮’为名，三位选手是，宫崎俊、杜远、雷诺阿。”
手冢治聪也陪他起身，“你我此番输定了……不过，能在此处得见先贤，也算不枉此行。”
他俩在这儿议论纷纷，人家西洋三杰稳坐藤椅，却是一个也没动，一句话也没说。
手冢几乎跳了起来，“芬奇老爷子和我一组！再加上周老师，嘿嘿，我这组倒是最强啊！”
忽而又听寮卿结语，“好，分组完毕。首先请‘飞鸬’队上场，三位同台献技。最终决出优胜者，参加复赛——”
幕布一角被宫婢用长柄金钩挑开，伦勃朗、歌川国芳和唐寅鱼贯入场。
伦勃朗甩掉兜帽，露出满是卷曲红发的大头，用力摇了摇。“我不要宣纸，我需要画布。”
一张带轮长案推了上来，上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笔刷颜料样样不少。
寮卿恭敬答道，“回禀大师，取的是富士山野猪王的鬃毛，价值万金。”
“请放心，礼盒早已备齐。”寮卿会心一笑，“诸位请准备开笔。”
“当然不是画我，我只是个蛤蟆。”寮卿自我解嘲着，他长袖一挥，场边帮忙的宫婢们立刻站成一排，“呐，模特就是她们，诸位可以任择其一。”
但“美”的标准并不统一，伦勃朗来回扫了几眼，皱着眉拉出一位最丰腴的女子。
只剩下唐寅未动，他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道，“女人美不美，先要看脚。各位，请把玉足伸出来让我瞧瞧——”
寮卿凑过来开玩笑，“伯虎先生，咱们比的是半身人像，难不成您要画下半身？”
后台一直静默的达芬奇突然扬起双手轻拍两下，显然颇为赞许。
寮卿也不笨，立马肃然深鞠一躬，然后转身指挥宫婢们，“依大师之言，都伸出一只脚来——对了，要脱鞋吗？”
的确，这些宫婢足下踏的都是木屐，整个脚伸出来一览无余，确实没有脱鞋的必要。
那婢女相貌并不出众，听到召唤，喜不自胜，立刻越众而出。
唐寅呵呵一笑，“我并无狎足把玩之癖。想我大明成化年间，也罕有缠足风俗。仅是少数贵族女子苛己悦人才会如此。我之所以要求观足，是因为人的脚会说话。”
“你看啊，这场中女子，个个浓妆，与其看脸，倒不如看脚更靠谱些。她们可以化妆，我却不喜‘画妆’，那样的作品属于二手的二手，与人像无关。这位——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嗯。”唐寅继续侃侃而谈，“观月姑娘的脚，骨节比一般人粗大，五根脚趾扇形外展，趾肚丰厚饱满。再结合她脸上唯一无法用胭脂水粉掩饰的双眸，漆黑晶亮。无疑，这是一位出身底层渔家的质朴女子。
这一字一句，声声敲打在观月姑娘胸口，两行清泪忍不住滚滚落下。
唐伯虎并不安慰他，而是转身面对台下观众道，“一位女子，如此清苦出身，如此倔强个性，如此赤诚心胸——焉能不美？”
良久，一片白团扇举了起来，齐齐挥动，无声表达钦佩之情。
……
三位大师各显其能，开动手眼，对着各自模特开始工作。
嗯，眼下我的任务是阻止白坟姥姥继续残害无辜，比赛输赢本不重要，能赢固然有话语权，可以释放手冢的经纪人一家老小。
场上，歌川国芳正忙着大肆研磨——他保持了扶桑画师的优良传统，主打颜料必须自制。这样才能保证画面效果独一无二，让赝品匠人无从下手临摹。
还好举办方准备充足，不然还真难一下子凑齐这许多风干植物精华。
寮卿在一旁暗暗替他心急，观众也一样，大家都在想：我说歌川啊，老司机开车用不用这么溜？颜料什么的，差不多就行了，赶紧动笔才是正理。
伦勃朗也不好伺候，这位源自十七世纪荷兰的大师，抓起面前一小瓶液体，扭开木塞闻了闻，“这是什么？”
伦勃朗不屑一顾，“赶紧滴，换一瓶橄榄油，再拿一打鸡蛋来。”
“炒个屁呀，赶紧滴别哔哔！”大师不容置疑。
伦勃朗皱着眉倒出几滴，在调色板上用鬃笔揉了揉，又嗅了嗅，“西班牙下等货，意大利的才好……算了，将就吧。”
寮卿不明就里，急忙解释，“御厨里最好的就是这种神户双黄了，五十贯才能换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