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妹沉睡大半天后悠悠醒来,睁开眼睛后莫名惊诧地四处张望,嘴里的嘀嘀咕咕地说着一些俚语。当看到我坐在卧室的角落里擦拭布满灰尘的机枪时,她脸上惊慌失措的神情总算趋于平静。我抬起头微微一笑,关切地问道:“你醒啦,昨晚睡得好么?是我抱你上床的,你不会介意吧?谢谢你救了我!”即使跟她交谈好比对牛弹琴,我也要不失礼节发出言语,表明我的立场和态度,传达我的情感信息。虽然全世界各民族之间的语言各不相同,但是人类的情感却出奇地相似。
更何况她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因为言语不通,无法交流而冷落她。黑妹翻身下床,似懂非懂冲我嫣然一笑。笑容是我们人类最为丰富的无声语言,一笑泯恩仇,任何的言语都无法替代它的功能。
我左臂的枪伤已经有所好转,纵深的伤口也开始逐渐愈合。当务之急是早点想办法打电话给纳纳这厮开车前来搭我回工地,可眼下身处在非洲南部一个鲜为人知的原始部落里,部落里的居民大都还保持着刀耕火种的原始生活状态,几乎与世隔绝,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我去哪里找可充电的电源?给手机的电池蓄电?
这个原始部落处在一片热带雨林中,以狩猎为生,由于大肆猎杀野生动物,如今野生的物种频临灭绝,他们只好放下猎枪,开垦荒地,种植农作物。整个部族大约八百多人,部落的酋长是他们的最高领导人,一切事务都由酋长说了算。为了掠夺土地,部落与部落之间经常发生摩擦,偶尔发生流血事件。
我一边低头沉思一边小心翼翼的擦拭枪杆子,黑妹从屋外端着一碗温热,糊状的食物来到我面前,我乍一看还以为是口服的药物,我双手接过,这种类似南方黑芝麻糊的胶状物,黏糊糊的,我捏着小勺子舀起几口品尝,口感还不错,可惜太粘稠,含在嘴里犹如吃香糊一般食之无味,难以下咽。
饥肠辘辘之下,我还是耐着性子十分勉强地吞下这碗糊状物充饥。黑妹站立一旁仿佛一位慈祥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进食,眼神里流露出三分俏皮七分疼爱。我忽然想起自己慈祥的老妈妈,此时此刻她应该也惦记着我。我还小的时候,他就像黑妹这样站立一旁十分怜爱地盯着我狼吞虎咽地喝稀粥。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联系,前段时间她的类风湿性关节炎老毛病又犯了,整宿睡不着觉。
此刻我却不能呆在她老人家的身边,沦落在非洲一个原始的部落里苟且偷安。我想回家,回到她身边。可残酷的现实告诉我,自己的这个想法太过于天真,我孤身一人流落此地,人生地不熟,凶吉难测。要回去谈何容易?
我拿着空碗发呆,黑妹推了推我肩膀,接过我手里的空碗,悄然走出屋外。她再次进来时,后面跟着两个中年男女,男的是前天来看我伤势有点面熟的那个长者,女的我倒是没见过,她全身除了一块遮羞布之外,其他部位一丝不挂。黑妹叮嘱几句,貌似在跟他们介绍我的伤情。
长者平举右手,掌心向前,款款而来。这个手势的含义纳纳曾经跟我说过,表示解除戒备,友好之意。如果对方紧握拳头,则有敌意,随时都会对我们进行人身攻击。我试探性地用英语跟他打一声招呼。
长者也出乎意料地回应了一句英语,虽然语音略显生硬,但是也总算遇到一个能听懂我说话的土著人。我不禁喜出望外,泪流满面,激动不已。“他奶奶的,我总算找到知音。”我暗自庆幸。
“你也会说英语么?”我恳切地问。
“会说一点,可以进行简单交流。”长者谦虚地说。
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此答谢长者的救命之恩。长者俯下身子,伸手将我搀起,我双手使劲地握住他的黑手,嘴里千恩万谢,感恩戴德。他乐呵呵地拍着我的肩膀,搭讪道:“我叫索拉,看样子你应该是亚洲人。难道你是中国人?”我不得不佩服他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我是龙的传人,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
“对,我是中国人。你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我激动地说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可是想不起来了。”
“我也觉得你有些面熟,你上次是不是跟着一个皮肤白净的中国老板和一个嘻哈的黑小伙来我们这买金子?”
他的善意提醒让我回想起和阿龙头一次在阿克拉的宾馆里会见那两个黑人酋长的情形,其中有一个始终站立一旁的黑人就是索拉。真是冤家路窄,不是冤家不聚头。没想到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我又落在他的手里。
“好像是吧?我们见过的卖金老板太多,我记不清你说的是哪一次了?”我模棱两可,似是而非地答道。虽然他救过我的命,但是再没有了解他的底细之前,我不得不怀疑他之所以救我是不是另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哦,是么。我也不太确定。”索拉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你的那个合作伙伴呢?他不跟你合伙卖金了么?”我试探地问他。
“他叫桑纳,是一个十足的骗子,骗走我不少钱,我恨不得杀了他。”索拉突然愤愤不平地说道。他愤怒地情绪顿时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黑妹和中年妇女的脸上也现出一丝恐惧。这大大超乎我意料之外,想不到他们居然跟我们一样也受害者。
“桑纳他人呢?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跟他有仇,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儿,我实在抱歉。”我打心里开始同情他的遭遇,当下安慰道。我原先的怀疑也不攻自破,还误解别人的一番好意,实在不好意思。
“我们闹翻之后,他投靠一家美国人开的金思尼矿产公司,充当一条走狗。最近他纠结一帮匪徒经常到你们中国人开采的金矿里敲诈勒索,寻衅滋事。”索拉一脸不屑地说道。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难道没有王法么?”我和盘托出心中盘桓许久的疑问。
“还不是为了钱而受人指使,我听说你们中国人开采的金矿处在金思尼公司的矿带上,于是他们收买桑纳这样的败类骚扰你们,目的是把你们赶走。跟这帮人渣打交道,不用谈什么王法?有钱有势才是爷们!”索道说道这里,竖起大拇指做出一个爷们的手势。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着问。
“这两位是?”我扫视黑妹一眼。她依偎在中年妇女的身旁,小鸟依人般十分可爱。
“她是女儿丽娜,这位是我的妻子咪达。”索拉一一地向我介绍他的家人。丽娜突然向我抛了一个媚眼。眼神里包含太多令人向往的东西。介绍完毕,他紧接着语重心长地向我解释他的身世。
“我本是美国印第安部落的黑人,来此寻宗问祖,返祖归宗。没想到我这一呆就是几年,给桑纳当过贴身翻译,跟他闹翻之后就一直定居在此。由于受过几年教育,见多识广,这里的族人都尊敬我,纷纷叫我做长老。绝大多数部落的族人没上过学,也不会说英语,只会讲土话。”
“怪不得他的美式口音那么地道和纯正,原来是美国本土居民。”我心想。索拉转过头冲着一旁叽叽喳喳的母女俩嘀咕一顿之后,他们扭头而去。我望着丽娜离去的背影,回味她刚才勾魂的媚眼,心不在焉地听着索拉说个没玩没了。丽娜,求求你回来救我吧!我心里祈祷。
“以后你们得提防点桑纳,这厮不是什么好东西!族长有个弟弟也不是个好东西,游手好闲,为非作歹,无恶不作,由于不服气老哥坐上族长之位,所以时常集结一帮乌合之众造反。”
索拉稍微停顿一下后继续说道:“念在手足同胞的份上,族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为了搭救你这哥俩意见不合,族长执意救你,他弟弟却受人唆使,见死不救,最终不欢而散。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还是从丛林抬了你回来。毕竟族长深得人心,岂能受人左右。”
“可能你是黄种人的缘故,他们对你还是有些隔阂。你的枪伤还没完全好,还是暂时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吧。没有族长的命令,没人敢动。但不知你因何受伤晕倒?”索拉关切地问。
我咽咽口水,准备讲述自己惊心动魄的传奇经历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