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片刻庄悦娴便端了热水进来,点了唯一的一盏油灯,让顾卿晚坐在窗前,用干净的细棉布轻轻地仔细的给顾卿晚擦干净了脸。
屋中没有铜镜,顾卿晚也瞧不见如今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可用手触摸,脸上的触感,还有那火辣辣的感觉,却让她很清楚,这张脸只怕比她想象的还可怕。
触摸之下这样深的伤痕,便是在现代有整容技术只怕都没法弄得光滑无痕。
顾卿晚闭了闭眼睛,让一个颜控顶着这样一张毁容的脸,老天也够玩儿人了。
只是如今她危机四伏,连性命都捏在别人手中,温饱都解决不了,心思又都在回去上,一时倒也没觉得太难受。
上了药,庄悦娴又用白麻布将顾卿晚的脸一层层包了起来,只留出眼睛和嘴巴来,这才道:“快吃了药,收拾收拾睡吧,不早了。”
见她转身去铺床,顾卿晚站起身来,道:“我去把我的被子抱过来。”
言罢,趁着庄悦娴没留意,忙忙端着药碗出了屋。
她推开东厢的门,就见秦御已站在了门边,也不见他眼神变化,有所举动,就这样站着,便若一座山般,压得她瞬间就呼吸不畅了。
顾卿晚还惦记着在灶房里两人的不欢而散,懒得搭理他,翻了个白眼,便迈步挤进了屋。
秦御目光在她手上端着的药碗上定了下,这才闪身让开。
顾卿晚走进去,床上秦逸已被扶着靠坐了起来,他身上穿着件雪白的白绫中衣,衣领上绣着繁复精致的银蓝色花纹,一头墨发也重新束过,齐整的挽在白玉冠中,束冠的玉簪头上镶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的黑色东珠,东珠在幽夜中闪烁着温润的光泽,公子如玉,愈发显得和这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给姑娘添麻烦了。”
迎上顾卿晚打量的目光,秦逸面上神情未变,略点了下头。
他气质温雅平和,躺在那里,好似只叫人看上一眼,便能受其感染,若暴雨落进汪洋的大海,瞬间被消融掉,也变得平静下来一般。
顾卿晚方才心头的不舒坦消散了些,正准备往床前走,不想手上一轻,扭头就见秦御迈着大长腿,已经端着药碗到了床前,正扶着秦逸准备亲自喂药。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顾卿晚撇撇嘴,如此倒好,当谁乐意端碗喂药当丫鬟伺候人啊?
见顾卿晚站着未走,秦御看着秦逸用了药,也不知从哪里寻出了一颗朱红色的药丸来,隔空丢给了顾卿晚,道:“今日的解药,明日的还是这个时辰领。”
顾卿晚本能伸手,下一刻掌心便多了一粒药丸。这一日来她的腹部确实有种灼烧的奇怪感觉,她不敢大意,捻了捻那药,准备回去后便服用,想着便转了身。
“等一下。”
温淡的声音响起,顾卿晚停下脚步,回过头,就见秦逸轻轻推开药碗,却是自床榻里边儿拿出一个精致的青花瓷葫芦状小瓶来,冲顾卿晚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对姑娘脸上的伤口愈合应该有帮助,还剩一点,姑娘若不嫌弃便拿去用吧。毕竟今夜若非我们兄弟,姑娘的脸也不必再遭大罪。”
顾卿晚愣了下,望向那瓶子,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要是他们还有药,那先前妖孽在灶房又是干什么?自虐?
莫非妖孽还是个自虐狂?
顾卿晚几乎是震惊的扭头看向了秦御,有种发现大秘密的感觉,心都噗通通跳了起来。
秦御虽然不明白,顾卿晚怎么会突然满眼震惊的看向了自己,可却清楚她这会子没想什么好事儿。
见她面色极为古怪,他稍稍想了下便明白了过来,心中冷笑,面上倒丝毫不显,从秦逸的手中取过了瓷瓶,两步便到了顾卿晚面前,执着瓷瓶,难得的竟是解释了一句,道:“这药虽好,却太少,于我的伤没用!你再敢胡乱猜度,用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爷,爷挖了你的眼!”
他说着便将瓷瓶塞进了顾卿晚的手中,见顾卿晚还是愣愣的,便又道:“你那伤口用上此药,也便一夜功夫便可结痂,只凡事都有利弊两端,愈合这般快,祛疤效果便可想而知不会好了,不过你那脸,爷看也没恢复的可能,左右已经毁了,还是少让自己受点疼吧,毕竟……你那么怕疼嘛。”
秦御说着,语气已是讥诮了起来,目光往顾卿晚的手臂上扫了下,好似她方才包扎手臂都是小题大做,引人嗤笑。
秦御的意思,其实顾卿晚是听明白了的。
他是想要提醒自己,那金疮药虽能让伤口快速愈合,可怕是以后伤痕会明显,毕竟她的伤在脸上,让她谨慎使用。
可明明是提醒的话,偏被他这等毒舌之人说的没了半点暖气儿。
顾卿晚捏着瓷瓶,却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脸,道:“公子说的是,左右我也不是那等靠脸吃饭的人,不像公子您,生就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可得好好爱护哦。”
她言罢,转身便走,几步跑出厢房没了影。
屋中,秦御光洁的额头上暴起了青筋来。
如花似玉,靠脸吃饭!好!真好!
秦逸靠在床上,耳边甚至听到了秦御手指骨节被捏的咯咯响的声音,他不由晒然一笑。
秦御平生最厌旁人拿他的脸说事儿了,先前瑞珠郡主不过赞了声,燕广王穿红衣比女子还好看,结果就被秦御丢进了荷花池里去,差点没了命。
如今那姑娘竟然用如花似玉来形容他这个弟弟,也真是……够胆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