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虎烈军团的军歌嘹亮而旷远,就这么飘荡于九天之上。司马错领着三千虎烈军,两千志愿军,很是大摇大摆地开始了急行军。没错,这两千志愿军是从神圣罗马帝国色雷斯州“中国控制区”硬招上来的,全是本地土著;不过,司马错不敢招太多,有五千虎烈军作为弹压部队,也就只挑挑拣拣地招了三千人。
哪个国家没有软骨头?哪个国家没有奸佞?让蒋钦上校领着两千虎烈军与一千志愿军留守色州中控区,司马错就急吼吼地点起人马,由一个骨头软得跟凉面条似的“罗奸”带路,准备去袭击罗军的运粮车队。须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甘做带路党的罗奸本是一名光荣的俘虏,在罗马军队中有点地位,也算得上中高层军官。就是因为如此,才有了司马错率军大肆出动的壮观场面。
天地间一片萧瑟气象,隋军行动如风,司马错伏身于高头大马,正一骑绝尘。不过,他的心里总是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他:不对劲!但军队都出动了,不可能就此无功而返。没办法了,司马错顶着寒风,硬着头皮,决定冒死拼一把再说。
事实上,这种凶多吉少的预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大军顺利地伏击了罗军的运粮车队,截获一大批军事物资之后,异变也没有发生。难道是我的错觉?司马错暗想,然后摇着头去清查战利品去了。
不过,在寒风凛冽的回程途中,一切的一切就变了,不再平静。时不时地就有小队罗军出来骚扰隋军,让司马错烦不胜烦;在清点战利品的过程中,他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批军事物资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有大量的粮食,也有少批军械。货没错,隋军顺利地就给截取了,但司马错的心里总是隐隐打鼓……
不对!大地开始剧烈地颤抖,司马错心中警铃大作。由于对色雷斯州境内的地理状况并不熟悉,他曾下大功夫让人勘察中控区与罗控区的地理情况,就是为了掌握和熟悉罗马地理。谁知一步错步步错,在抢劫了罗军的粮草之后,还没走多久,他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足以毁掉自家兄弟的事情:罗军的运粮车队所走道路正是在罗马政府修筑的官道上,而不论那一条官道,都有一条靠得极近的河流。不是小河,而是绝对的大河!
大地的颤抖愈加剧烈,司马错痛苦地呻.吟一声,妈的,大意了!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竟然导致了这种疏忽!二话不说,他拔刀斩杀了带路党做得很欢实的罗奸,然后怒吼道:“兄弟们,撤!往附近的阿迪山上撤!丢弃所有战利品,洪水就要来了!快!撤退!”
虎烈军训练有素,一听命令,赶紧放弃押运的粮草,然后快速集结,一同退往西边的阿迪山。相比之下,罗马志愿军的表现就差多了,他们没有经过整合训练,遽然遇到这种生死变故,反应自然要差很多。司马错那个气啊,边随军撤退边抽出马鞭喝令罗马志愿军往西边跑,不然就等着被喂鱼吧!
罗马志愿军慌忙且散乱地尾随虎烈军逃亡阿迪山,但被罗马军队故意挖掉了堤坝,放出的洪水又岂是等闲?还是有逃得不够快的罗马志愿军以及虎烈军被奔袭的洪流吞噬,整方天地都在瑟瑟发抖,山谷间相互传递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司马错为了争取时间,主动留在队尾断后,能救的兄弟就拉一把,不能救的也只有遥遥敬个礼了。他没有想太多,不论是中国虎烈军,还是罗马志愿军,只要是自家阵营的,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没有放弃,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杯水车薪。
殊不知,就是在这种不分种族、只以远近来救人的行为了,赢得了身为白种人的罗马志愿军的集体尊重。司马错的以身作则,为了救一个兄弟的命都不惜自蹈险地,使自家的兄弟倍受感染。隋军的撤退也并不算顺利,身后奔涌的洪流锲而不舍,不时吞没队尾的兄弟,使整个败兵队伍都弥漫着愁云惨淡的氛围。
阿迪山终于遥遥在望,司马错精神一振,为全体隋军打气道:“快!就快到了!兄弟们不要放弃,冲!冲过去!”隋军勉强有了一线生机,终于士气大振,像头疯虎似地直往阿迪山冲去。但是,希望之后,一般不会那么快就能看到彩虹,正如现今的隋军——
冲上阿迪山需要经过半山腰的一片小树林,司马错精神散乱,顾不得多想,就领着人一头扎进了小树林内。然后他就后悔了,猛然间,树丛灌木里万箭齐发,隋军措手不及,一连串的打击本来就使得整支军队精神行将溃散,这次迎面兜上漫天的箭雨,更是死伤无数。紧接着,暗处不知埋伏了多少的敌人齐齐怒吼,纷纷跳出来乘胜追击,隋军登时被袭击溃败。
司马错泪流成河,一刀砍翻了袭击自己的罗军士兵,而后绝望地嘶吼道:“中国将军在此,谁敢杀我?”虽然罗军不懂汉语,但司马错一身精致耀眼的黑盔黑甲,任谁看来都是中国军队的高级将领。一时间,罗军士兵像疯了一样,大部分都争抢着冲向司马错。
人一旦因为杀人杀的多了,那种麻木不仁的感觉就会越来越强烈,司马错已经红了眼,他不记得挥刀砍杀了多少不知死活的罗军士兵。但是,他的身前不知不觉间垒起了小山般的罗军尸体,因为浴血奋战,全身都被鲜血糊满了。而这,换来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中国的将军,你了不起!”罗军士兵再也不敢向前,一位罗马将领拨开人潮,走到司马错身前不远处,用生硬的汉语赞赏他,“可是,中国将军,你必须死!你杀了很多英勇的罗马士兵,我不能放你走!但是,我,神圣罗马帝国的罗斯上将,可以直接挑战你。你一个人和我一个人,中国将军,你看怎么样?”
司马错咧开嘴一笑,冷冷道:“你不配做我的对手,但是,如果我束手就擒,可不可以放我的兄弟们一条生路?这些兄弟已经跟随我很多年了……”
罗斯上将脸色一变,沉吟道:“这个……可以!中国将军,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绅士,希望你能信守诺言。”司马错点点头,罗斯耸了耸肩,挥手道:“诸将士听令,全都停手!让开一条路,放中国军队撤退!”罗军和隋军一样,都是训练有素,闻听将令,汹涌的人潮“哗啦”一下,分开一条大道。
已经只剩下两千多人的隋军,包括不到一千的罗马志愿军,全都饱含热泪,他们不愿意走。但司马错知道,生路已断,此时不走更无活命的机会,他朝迟迟不肯挪动脚步的隋军吼道:“走啊!快走!”
有一个隋军战士悲痛地喊道:“走吧!将军用命换来我们的苟活,我们不能辜负将军的厚意!”退了,隋军含泪退了,因为山下洪水恣肆,罗马将领罗斯上将很好心地提供了不少小船,供残存的虎烈军与罗马志愿军乘船离去。天地之间,一片肃杀气象。
罗斯上将看着隋军的小船划得远了,才缓缓扭头,朝司马错笑道:“中国将军,告诉我,你的名字?”司马错面无表情道:“多谢上将的慷慨信任!我的名字将是中国人的耻辱,不说也罢!”
罗斯耸耸肩,正想再说什么,司马错却抢先道:“败给你们,是我技不如人。战场之上,没有对错,偷袭设伏都是常事;但我想见见为你出谋划策的幕后高人,如何?”罗斯想了想,笑道:“好吧!”
罗马上将拍了拍手,一个孱弱的白衣文人在罗马军队的重重遮掩下走了出来,司马错一看来人,脑子里登时“轰隆”一声,满腔怒火涌向心头,不为别的,只因为出来的白衣文人一看就是黄种人!而且,这个黄种人身上所穿戴的服饰,无疑是流传久矣的汉服!
司马错强压怒火,颤声问道:“你……你是哪国人?”白衣文人不屑地瞧了瞧司马错,冷冷道:“武人?哼,也配问吾之名号?”司马错大叫道:“我操!你他娘的是……是中国人?”他认出来了,世界各国,唯有大隋帝国的文人才会如此蔑视武人。
“是又如何?”白衣文人干脆地承认了。司马错怒目圆睁,怒骂道:“国贼!国贼!人人得而诛之!”把白衣文人脸上骂的一阵红一阵白,刚想反驳,司马错又戟指他恨意滔天道:“某本以为兵败身死,是某技不如人,虽然某会被后人骂作无能之将,但某为国而死,死而无愧!没想到……没想到……”
“此非天亡我也,乃国之蠹虫猖獗也!”终于,司马错仰天狂笑,泪流满面,“陛下啊陛下,臣无能,愧对大隋二十四帝!古来将士为国捐躯者无以计数,臣今日死矣!敢请陛下恕臣兵败之罪!”
言罢,不待在场之人反应过来,司马错横刀一抹,鲜血从黝黑的脖颈间迸溅出来,就此自刎而死,实现了为国尽忠的诺言。罗斯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阻止,至于“中国人”白衣文人,则是差点吓得尿裤。谁也没想到这位中国将军如此刚烈,竟然说死就死,不给人一点相救的余地。罗斯愣了半天,随之慨叹道:“真英雄也!”而后传令厚葬,因不知其名,故立碑时只刻“中国将军之墓”。除此之外,石碑上一片空白。
消息传到正在中控区杜拉尔城巡视军营的蒋钦上校耳中,真的不啻于晴天霹雳,他差点瘫坐在地。由亲兵扶着,把逃回来的虎烈军与罗马志愿军安置好后,便强忍悲痛,写了奏折,让亲兵送到驻守于兰若港口的海军少将凌操手中,请他派水手渡海回朝,禀报司马错中将尽忠报国的事情。
等送信的亲兵走后,蒋钦才面东而跪,痛哭失声,埋首呜咽道:“将军……将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