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看他一眼,淡淡道:“殿下这是又在试探我吗?”
秦斐嘴一撇,抱怨道:“王妃可真是不解风情啊!这种时候,你身为□□,不该说几句什么嫁鸡随鸡、同甘共苦之类的话来跟本王表表忠心吗?”
“我只想知道殿下所谋究竟是于私有利还是于国有益?”
这位殿下若是真想谋朝篡位,那他要东北边境那上万顷地做什么?于他的造反大业可说是没有半点助益,如今女真人对东北虎视眈眈,时常派兵犯境,攻城掠地,说不准哪一天他这些地就都被女真给占了,以这人的奸狡如狐,他会甘冒这种风险去要一块没什么入息的田地?
秦斐在她目光逼视下,坦然一笑道:“本王的算盘,那自然是于私于国,都要稳赚不赔才好。至于具体是什么事,眼不还不能告诉你,王妃只消做本王的生财娘子就好。”
采薇凝视了他片刻,说道:“殿下要想一夜暴富的话,还是要走经商之道,但不是在国朝之内经商。”
秦斐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抬眼问道:“王妃的意思是走海运同海外之国去贸易往来,用我国的茶叶、瓷器、丝绸去赚海外诸蕃的黄金白银、珍珠象牙吗?”
“看来殿下也早就想到了海上贸易之法,那又何必再来问我呢?”
“本王也不过是从老祖宗那儿学来的罢了,北秦和南秦时,我朝虽然军事疲弱,但在商业经济上却极是发达,国库充足,皆因那两朝一反之前朝代以农为本的抑商之策,而是以理财为重,不但我朝国土之上商贸极是兴盛,更是先后在广州、泉州、杭州、明州、密州等处设立“市舶司”,同海外东西洋诸夷互市,贸易往来,每年所获之利动以百万贯计。可惜到了我燕秦朝,却实行海禁彻底关闭海外互市,重行朝贡之法,纵然德宗帝时重开海禁,也不过每年只在泉州开上短短的一个月,一年下来,所得海关抽解税款不过二三万两银子,再被贪掉大半,够做什么?”
采薇点头道:“南北秦时,旁的政令且不论,单只重商海外互市这一条是极为务实的,于国于民皆有大惠。是以其时虽屡次向契丹币请和,外交政事上虽然屈辱窝囊,但比起被逼迁都或是兴兵所费,于财事上却是合算许多。而战事不起,内境平稳,又使得国中的商业经济得以欣欣向荣。只可惜当时朝庭却不知居安思危,以富余之财力整理军备,仍是重文轻武,结果……”
话到此处,她才突然惊觉自己竟然同秦斐聊起这些家国兴亡来,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定会说她不守女子的本分。
见她住口不言,秦斐笑了笑,“本王可不是那些又酸又臭的老腐儒,王妃说得这些,本王——”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用一种极暧昧的口气吐出两个字来,“爱听!”
他见采薇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唇角一勾,“咱们言归正传,因为朝庭的禁海令,若要同海外诸夷贸易往来,就只能暗地里私自出海,东洋诸国倒还好说,本王知道泉州一带就有不少海贼私下出海同他们贸易,要获知航路还算易事。但是西洋诸国,因少有人去,这航路就不大好得了。”
采薇冷笑道:“原来殿下是在这里等着我呢!殿下对我周家的底细也未免打探得太清楚些了吧?”
“这娶媳妇可是一辈子的事儿,总得擦亮了眼睛打探清楚门第根基才是,若不是本王功课做得足,知道你是块宝贝,又怎么会不顾脸面、费尽周折的把你给抢过来。岳父大人不但去过西兰国,还在那里待了五年,最后再回来,想是定然知道那航海之路该如何走的?”
“西洋诸国,离我国有数千里之遥,殿下何必舍近求远,若是你急等着用钱,还是和东洋诸国海上贸易周转的更快一些。”
“东国诸国虽然离得近,但咱们的东西运过去,获利虽丰,也不过两三倍而已,但若是能运到西洋,最少也是十倍以上的利润。我也不过是先跟王妃打听一下罢了,倒是泉州一带,是王妃祖籍所在,岳父大人也正是从那里出海远游的,还曾带王妃回去过。不知岳父大人可有跟王妃说起过有关出海之事,比如说在当地找哪些船工出海比较,唔,不容易迷路葬身海底之类的?”
采薇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一个名字,“殿下若是派人到泉州,可去找一个叫郑一虎的人,我和父亲在泉州之时,他是海鹰会的一个小头目,但父亲说他为人刚勇有谋,异日必会有所作为,可成大事,为一众领袖。这又过了几年,只怕他现在已是海鹰会中位高权重之人,殿下可先命人和他商议此事。”
她也没解释这海鹰会是个什么帮会,若是秦斐早有此心,他定会知道福建一带的海上走私全都和海鹰会脱不开关系。
秦斐果然也没问她,摸着下巴道:“唔,海鹰会那边倒是有了着落,但是本王这边,实在是人手不够,缺人的紧呀!”
他笑嘻嘻地看着周采薇道:“不知岳父大人可还跟王妃说起过什么可用的人材没有,本王如今可真是求贤若渴的很呀!”
采薇本想一口回绝他,却忽然想起一人来,便道:“我这里倒有一个人想推荐给殿下。”
秦斐听完那人的名字,唇边浮起一抹心下了然的笑意,“王妃这是知恩图报,感谢他当日没听他娘的安排,没去非礼你吗?”
“我不过是觉得吴重表哥为人正直,况且他也有出外闯荡的能力与才干。我这位表哥十五岁时就独自出外游走天下,他志不在科举,而是想像弘祖先生那样,遍游四方,探幽寻秘,记录各种所见所闻。只可惜后来他父亲犯了事,家道中落,他只得回家支撑门户,被母亲硬逼着刻苦攻读,想要一朝高中好重振门楣。因他母亲不善料理账目,他读书之余便帮着他母亲料理家中余下一些田地产业,打理的井井有条,每年都有十分之二的收益,他家的产业本就不多,又多是田产,在如今的年景下,已是极为难得了。”
“想不到你对这表哥知道的还蛮多的嘛!”秦斐听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采薇听出他话中的酸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上回不是亲口说他和她两个不过是个挂名夫妻,他连秦旻的醋都不会吃,那怎么还连吴家表哥这种干醋也要吃。
“这些不过是他妹妹告诉我的罢了。”其实有些是赵宜芳告诉她的,因不便提起,她便说是吴重的妹妹。
“不管他母亲曾经怎样谋算于我,但他却对我心怀善意。为人需恩怨分明,人若待我好,我自然也要待人好。”
秦斐眸光闪动,“那本王一直待你如此之好,王妃是否也该对本王好上一些?每次见到本王总是冷着个脸,一丝笑影儿都没有,实在是看得本王堵心啊!”
采薇继续冷着一张脸,“我跟殿下讲一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位公子某一日出外游玩,突然掉到了一个坑里面,原来那是山中的猎人所设下的陷阱。他落在里面,无法出来,正在心急,这时忽然有一个女土匪路过将他从陷阱里救了出来,还不等这公子向她道谢救命之情,他就被女土匪扛在肩上给强行带回了山寨,说是要娶了他做压寨夫君。”
“原来这女土匪强逼这公子和她成亲,是看中了公子的聪明才智还有他家中的万贯钱财,想要拿来一用。她之前为着同样的目的,已不知道纳了多少美少年。若是殿下就是那公子,可觉得这女土匪对那公子是好还是不好?”
秦斐摸了摸鼻子,果断转移话题,“看来王妃倒是真想给他一个在本王这里建功立业的机会!既然王妃这么看重他,先让本王看看他是否如王妃所说,值得本王一用。”
“只是他现下上有母亲,又有一个幼妹,还要考中个功名好重振他家的门楣,纵然扬帆远航、游历四方是他平生所愿,但要他冒险行这海上私运之事,只怕他未必肯答应。”
秦斐忽然朝她抛了一个笑眼,“王妃怎么忘了,只要是本王瞧中的人,可是没一个能逃出我的手掌心!”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