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鸿,太鸿氏,又称大鸿氏,是极其古老的氏族。
九州历史自圣皇轩辕起,圣皇为第三皇,其后为第四皇陶唐尧,其先为第一皇燧人氏和第二皇有巢氏共存之世,而在有巢氏离去而圣皇未出之间,便是天神的春天,天地万族的噩梦纪元。
太鸿氏的历史从黑暗中开始,辉煌于圣皇轩辕治世,早于大周,早于殷商,早于夏后。
太鸿守神陵。
当圣皇轩辕以及一众臣属强大到不得不离开中土九州大世界迈入茫茫玄冥时,本有资格追随圣皇离去,本强大到不得不离去的太鸿氏自削修为,自污香火血脉,独留九州看守神陵,执行圣皇春秋大计。
作为狱警,牢头,太鸿氏不能太弱,弱者挡不住天神反扑,不能太强,太强会争夺太多属于子孙后代的资源。太鸿氏这些年很是艰难,小心翼翼,举步维艰,好歹熬过了这许多纪元,熬出了第四位皇,眼看就要熬出最后的第五位皇,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他们怎么会不激动,怎么会不更加小心?
“哈哈。”老者显然并不认同张百忍那番说辞,他不屑地笑着,哈哈说道:“天神?愚蠢的玉帝,可怜的土著,你知道我族来历,怎么还敢如此放肆狂妄?”
九州大地,轩辕氏作为出过两位皇者的大族,太鸿氏,夏后氏等等后起之秀皆以轩辕氏自称,说到底,九州人族皆出自燧人氏,自然为同族。这一大族在燧人氏和有巢氏之前却是神秘莫测,极少有人了解,太鸿老者身份显赫,自是有资格知晓其中奥秘的。
“哼。”张百忍显然知道其中深浅,他很是忌惮,并没有加以反驳,反倒狡辩一般说道:“那又如何,我们曾经胜利过!”
“哼!”老者冷笑,说道:“奇耻大辱,莫非你还想我等再犯错不成?”
“哼!”
太鸿老者年纪很大,是上古存活下来的大能,他对于自己,或者说是先辈曾经犯下的错引以为耻,更以此为戒日省己身,此时被张百忍戳中痛处,却也没心情调侃了,双眼一凝,一道紫雷轰到茅草小屋上,以强硬的现实封住玉帝的嘴。
眼前,你在牢中,我为牢头,徒呼奈何?
……
赤松子的遗言不知有谁听见,他的死亡却是有目共睹,众人皆知,那声势比女魃引动的漫天凶煞红云可要大得多了。
无边中土,乃至中土之外的茫茫虚空,整片天地渐渐地变红,无论是高山还是深渊,无论是艳阳高照还是电闪雷鸣,所有的声音和颜色都彻底消失,只有逐渐变得血红的天。一滴滴犹如血水的雨滴从高空中落下,无声无息间,血雨染红了黑色,黄色或是白色的地面,一股惹人落泪的悲怆气息充斥在天地间。
天神之所以为天神,因为他们真的是天地生养的后代,所代表的,确确实实是天地的意志。
天神以天地为父母,从虚无中诞生,是天地大道的具体表现,每一个天神都代表着一条天地大道。大道三千,就有着三千大天神,小道九千,也就有着九千小天神。天神的数量从古至今都是一万二千,没有缺少过一名,也从没有多出来一名。即便是现有的天神被诛杀,不用多久,另一位拥有同样修为,甚至是同样外貌的天神就会诞生,张百忍所说的继任者就是这些新生天神了。
像是赤松子,他死在了血色空间,过不了几百年,新的赤松子就会出现在天地间,他有着赤松子的记忆,但名字却不再是赤松子了。从人伦观念来说,新生的天神完全可以看做是前身的后代,有着传承记忆的后代。
天神是天地之子,较之关系更加疏远的人族妖族,天地自然会眷顾天神。就从天神的降世和陨落来说,天神降世之时,伴生的各种天材地宝和漫天的红霞彩光,天神的陨落,正是天地泣血。
血雨淅沥沥下着,苍天的痛苦和悲哀充斥天地,不明所以的修士忍不住心底的悲伤,号啕大哭。他们并不明白其中原委,只是被天地的悲伤侵染,难以自已,这并不是他们的意志可以阻止的。这类人大多修为不高,只能一边流泪一边疯狂地运转功法,试图压下这令人恐惧的失控的悲伤。
而稍微了解其中缘由的修士,即便脸现悲哀,也难以遮盖眼中喜色,他们由心而生的惊讶,狂喜甚至能稍微抵挡天地意志。他们狂吼着,冲进了血雨之中,张开双手,仰起头,任由血雨将自己淋了个通透。这类修士大都修为极高或是出生古老家族,以他们的身份,自然对远古天神和本族的恩怨情仇有所了解,知道天地变色,斩的是敌人头,流的是敌人血,他们为此高兴,狂喜。
最后一拨人,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以他们巅峰的修为,自然知道的更清楚。自从圣皇囚禁天神,以天神为永恒能源,不断抽取天神本源滋养九州万民之后,出现在九州的天神就只有一种,那是被当成磨刀石放出来磨砺新皇的,天神陨落,意味着新皇将出。
这最强大,也是人数最少的一群人,又分成了两种。
第一种人满心欢喜,新皇出现意味着本族将会在新皇的带领下再次踏上巅峰,意味着有一群人将会追随新皇的脚步,迈过修行的桎梏,踏上先辈走过的路,意味着有一群人将会跟随新皇从九州出发,为子孙后代开辟一条通往新世界的路。
第二种人却是心中五味杂陈。新皇出现,意味着他们得俯首称臣,他们都是称王称帝的人,又有哪个甘居人下?即便这一点权势相对于族群所得而言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他们的心里也难免或多或少的有着排斥,而这种微不足道的排斥,因缘际会下也可能会演变成敌意。
人心自古就是五颜六色的,大公无私者有之,追名逐利者有之,自私自利者有之。
对于茫然不知所以的汤九而言,前方的路注定有朋友,更有数不清的敌人。
……
就在血雨和痛哭声中,一抹黑色由东城门施施然进了关城。
黑色斗篷吸收了血雨中本就不多的光明,显得越发黑暗,甚至影响到了城门处拥堵的人们,以至于不自觉远离这片黑色的人自己都没有发现,黑斗篷下伸出来的手居然闪烁着光明,和手腕上墨玉珠链决然相反的光明。
阿弥陀伸出手接住一滴血雨,任由诡异的雨滴渗入手掌,静静站立在街道中心,半晌不动。
“看来贫道找错人了。”
阿弥陀叹了口气,脑海中转过黑衣修士冷酷的脸,转过汤三狰狞的獠牙,转过三丫头哗啦啦流下的泪珠子,转过齐明觉茫然眸子,最终定格在汤九身上。
他收回手掌,再次隐没在黑暗中,安步当车往城内走去。
“如此不凡,早该想到是你了。”
阿弥陀走得很稳,不急不缓,优哉游哉,但他显然并不是这么平静,他语气中带着些许懊恼,些许悔恨,些许恐惧,甚至还有些许迷茫,种种情绪交织一团,以至于他这一句话变调了好几次,听着让人觉得刺耳,难受。
汤家村一役,仅剩的四人中,齐明觉和三丫头被熙和带走,眼下就在关城中,在阿弥陀灵识笼罩之下,没有丝毫异动,汤三身具女魃血脉,按着尧皇测言显然不会是他,那就只能是出口成章,三言两语点破他前路的汤九了。
可惜,错失良机。
阿弥陀自命不凡,他确实不是凡人,从数不尽的尸山血海中爬起来的有哪个是凡人?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不能乱,不能乱,眼下自己还是占着优势,掌握主动的,千万不能乱了阵脚。
继而他想到,汤九和拥有女魃血脉的汤三该是落入黑衣手中了,而黑衣显然不会留在原地等着,那么他需要的就是找出黑衣踪迹。然后他就想到了关城的地头蛇。
人力有穷时,他阿弥陀虽手段通天,也难免有所疏忽,所谓人多力量大,嗯,多找些人去才是正道。
仿佛老天都在帮着他,就在阿弥陀打起了关城地头蛇,也就是关氏的主意时,他眼中就出现了一位小姑娘。
这女子年不过二十,含苞待放,容貌绝美,身段极为妙曼,全身上下最为突出的,却是那股子娇媚,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音节都能引发人心底最深处的原始欲望。
阿弥陀自然不是沉迷于皮相的俗人,但他依然第一眼就看见了这花样女子,众生皆蝼蚁,能入他眼的自然不凡。
女子一手掩口,一手不知所措地想要抚摸身前一只硕大的狐狸。大狐狸显然是女子心爱坐骑,有三尾,乃妖兽九尾迷天狐后裔,血脉尊贵,也是不凡,此时却像身后那些甚至不能开启灵智的蠢马一般痛哭流泪。
女子带着的一队护卫,外加护卫坐骑踏风驹皆尽受血雨影响,平日里威风凛凛的护卫队居然在大街上席地而坐,泪流满面,痛哭不止。这显然超出女子预料,她大概知道是因为这血雨的影响,却没成想修为高过自己的一众护卫居然如此不堪,连稍微控制都不能。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不受影响,阿弥陀也不知道。
阿弥陀黑斗篷里的眼睛幻化出两朵金莲花,上上下下扫描着,始终没有发现女子有什么奇特,初元修为,资质一般,看身上法器,家世也平平。
他看不明白,但知道自己也看不明白的,当然是了不得的。
阿弥陀缓步向前,走到女子身前,摘下黑斗篷,露出一张祥和的笑脸,竖掌为礼,说道:“娃娃与贫道有缘。”
女子发现阿弥陀不知何时到了身旁,吃了一惊,转眼收敛茫然和不安,一手扶腰,一手前伸,几乎就要触到阿弥陀光滑的下巴,食指伸出上下点动,娇媚地笑道:“你这人真真怪异,奴家也不认识你,就来套近乎。”
说实在的,女子并不知道所谓“有缘”是什么个意思,但她为人处事自有一套经验,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的本事可不小。嗯,她以为阿弥陀是和那些个垂涎她美色的登徒浪子一般,想要占她便宜来着。
阿弥陀不为所动,他抬头看向女子眼睛,眼中金色莲花稍稍转动,女子顿时眼露迷茫——这一招由反璞修为的阿弥陀施展出来,连反璞黑衣一不小心也要着道,不说这女子修为初进初元,眼前这黑斗篷阿弥陀也不是区区反璞修为呢。
“你叫什么?”阿弥陀问道。
“关婕尹。”
阿弥陀悚然而动,婕尹?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