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进县,城东。
东城里。
这一条巷里大街是梁武帝萧衍的出生故里,同时也是萧氏梁门的发迹之地,如今更是萧氏长房的大本营。
一座九进九出的大宅屹立中央,奢华而具有官宦底蕴,大堂之上,萧家长房的几个当权人汇聚于一堂,神色皆然有些凝重。
“五叔,皇后此次让你返回武进,可有什么需要萧氏效力的地方?”
盘坐首位的是萧家的当家家主萧铉,如今不过三十出头,西梁后主萧琮的长子,长房当权人,族谱上还是兰陵萧氏第三十世的族长。
他父亲萧琮不仅仅是西梁后主,还是隋朝的莒国公,大业三年身故,随后萧铉辞官于襄城太守,继承国公之位,返回武进,主持萧氏家业。
在大世家之中,一家之主甚为重要,他虽然只是一个挂名的国公,然而却连普通的三品大官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想要见他都要规规矩矩的递上拜帖。
“此次我返回武进,并非皇后之意,乃是圣上之意!”
说话的英武中年是萧璟,萧岿的第五子,西凉后主萧琮的弟弟,如今官至内廷尚衣奉御,隋炀帝的心腹。
“圣上?”
大堂之上的众人闻言,明显有些吃惊。
隋朝,百姓私底下把当朝皇帝称为圣人,而官吏大部分是尊称圣上,圣人在上的意思。
“圣上有何旨意?”
萧铉闻言,面容却波涛不惊,沉着冷静。
“圣上已经定下了行程,他要南下视察大运河,以游历江都之名!”
“游历江都?”萧铉微微皱眉。
“圣上要南下,那皇后是否随行?”
有人忍不住连忙出声问道。
“圣上游历江都,皇后自然随行,而且皇后还想要趁此机会,想要秘密回武进返亲,她想要亲自迎兄长之骸骨返回故里,所以没有大张旗鼓,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萧璟目光看着这个有些沉稳的当家侄子,沉声的道。
“圣上如何说?”
萧铉面色微微一变,拳头有些攥紧,瞳孔猛然收缩,依旧保持沉稳的声音,只是声带有些颤动。
他父亲萧琮,是西梁后主,在如今隋朝之中不少西梁出身的将士心中很有声望,所以一直多被隋朝所忌惮,活着困在大兴城即使已经身故,隋炀帝也不太愿意放他尸骨出京。
“圣上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西梁早已经过去了,当今大隋一统,开皇大治之后,大业中兴,民心所向,他也没有必然为了一个死人,夫妻不和!”
萧璟微笑的道:“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很深。”
杨广和萧皇后从晋王时代走过来,遇过不少凶险,相互扶持,才走过来的,当年斗倒前太子杨勇的时候,晋王府还差点被攻破,是萧皇后请来西梁旧兵才反败为胜。
“这么说,父亲是可以回家了!”
萧铉的神色有一抹欣慰,落叶要归根,他父亲临终那点遗愿,就是返回南兰陵而葬。
“圣上这次也算大度,他本是想要以游历江都的名义,亲自陪同皇后返亲,然而朝中不少人忌惮皇后的西梁出身,皇后也不想大张旗鼓南下,她只想悄悄的回来一趟,毕竟她后宫之主,很多眼睛盯着,所以圣人也不能派出军队保护,他暗中下令于我,希望我们兰陵萧氏能派出高手,能暗中保护皇后返回故里!”萧璟道。
“保护?难不成皇后有危险?”
萧铉目光微微一冷,如今兰陵萧氏一门光荣,尽在萧皇后的身上,她可不能有事。
“圣人南下游历江都,江都距离武进不过一江之隔,谁敢造次?”有人冷冷的道。
“关陇之辈怎么可容得下皇后!”
萧璟微微眯眼,解析的道:“圣上这些年,在朝堂之上,大力的提拔江左大臣,刻意抬举萧氏门楣,无非就是想要利用我们江南门阀对抗关陇世家而已,关陇的几大家族,他们可无时无刻都想着皇后死的!”
然后补充提醒了一句:“皇后这一次返亲本来就有些秘密,一旦离开江都,离开圣人控制范围,在返回武进的道路上,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好机会,难免他们不会做点小动作!”
“我明白了!”
萧铉闻言,心中顿时明了,嘴角有一抹冷意,道:“在江南大地,他们来多少死多少,我会派出萧氏精锐的府兵,沿途去保护皇后,绝不会让皇后受到一丝的伤害!”
兰陵萧氏,虽然有齐梁门楣支持着,如今更是江南四大门阀之首,在江南依旧风光如故,一呼百应,然而终究是昨日黄花,早已不复光荣之势。
如今能支持兰陵萧氏的荣光的就只有为长房一脉而已,其他支房皆然落魄,长房如此风光的大部分是因为当朝萧皇后的缘故。
因为萧皇后,萧家长房的几兄弟才受隋炀帝的器重。
萧皇后的兄长,萧琮虽然为西梁后主,但是依旧被加封为莒国公,世袭而传承。
萧皇后的四弟,萧瑑为晋陵侯,虽然是一个在京城搁置的消闲侯爷,但是也算是有一个侯位。
萧皇后的五弟,是萧璟,虽然只是一个尚衣奉御,负责皇室衣物,但是官居五品。
六弟萧珣,西梁时期,初为南海王,入隋之后,为迁州刺史,如今入中枢为官,在朝堂大臣光禄大夫虞世基手下任主簿。
七弟萧玚,西梁时期,为义安郡王,入随之后,授开府仪同三司,封陶丘郡开国公,大业三年,罢除陶丘国公之封爵,改为陶丘侯,大业四年,令秘书省下辖秘书监监令,深得隋炀帝信任。
八弟萧瑀,如今不过只是三十出头,已经官至河池太守,乃是整个萧家最具有智慧,有潜力上升的一个。
仅此长房一脉,足够支持整个兰陵萧氏的门楣。
如今萧氏其他的六房,甚至包括各地支脉,比如曲阿萧家,豫章萧家,江陵萧家……都只能依靠长房的鼻息而生存。
当时这大部分都是因为萧皇后的缘故,萧皇后一旦出事,整个萧氏都会元气大损,这是萧铉绝对不允许的。
“家主,仅仅只是萧家府兵不够,我们已经收到消息,江湖上的丽竞门和武川殿都已经出动一等一的江湖好手,想要杀皇后!”萧璟低声的道。
“丽竞门?武川殿?”
萧铉冷笑:“当年大隋征伐陈朝,杀入江左,他们趁机也杀入江左,意图把江左盟给除掉,江左盟把他们杀的他们血流成河,他们还敢来进入江南大地不成?”
“他们听命于关陇门阀,有何不敢做的,江湖人,还需江湖了,让江左盟动手吧!”萧璟平静的道。
江左盟,一个江湖游侠的组织,当年侯景之乱,四大名门遭难,金陵城被杀了一个血流成河,王谢袁萧,四大侨望,死伤无数,从此之后,江南世家,元气大伤。
于是以一个萧梁出身的武道高手为核心,四大名门出人出力在江湖上建立了一个诛景盟,意图诛杀侯景。
侯景死了之后,这个联盟已经小有规模,就成了江南四大侨望的共同管理的江湖组织,管理江左上的武林纠纷,收拢江湖高手,训练家族子弟,改名为江左盟。
“我立刻通知十五爷爷!”
萧铉点头:“让他派出高手,全力保护皇后的安全!”
“还有一件事情,我这一次返回武进,八弟希望我能甄选一批萧家出彩的子弟,补缺河池郡的基层官吏!”
萧璟接着道:“如今他为河池太守,想要对付河池根深蒂固地方势力,掌控河池,独木难成,还需要家族子弟的协助!”
“此乃好事!”
众人目光顿时大喜,一双双眼光仿佛狼看见了羊。
萧铉也露出了一抹笑容:“近来家族出了不少文武之才的儿郎,刚好缺一个出仕的机会,八叔这个河池太守来得及时!”
“我在东都的时候,曾经听说家族出了一个天生神力的少年郎!”萧璟突然问道。
“的确!”
萧铉微微有些苦笑,叹息的道:“可惜,如今他已经把身体给练废了,在数天之前,他效仿当年西楚霸王,只手而举鼎,可惜却成了秦武王,天生武将终究昙花一下,吐血而亡!”
“死了?”萧璟皱眉。
“没死,说起来这小子有些玄乎,明明已经进了棺材,却又活过了,只是大夫检查过他的身体,血气两亏,内息全摧,而且留下了残废大患,神力不复!”
萧铉声音有些遗憾:“好大喜功,有勇而桀骜,不懂得循序渐进,此子算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