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百五十三章
建康城京兆太守何府,仍旧是在何府后园的风亭中,卫宁、何婉清、萧云、萧玉燕四人围在亭子中的石桌上聊天。这四人正营分类、界限分明,卫宁、萧云二人在这边聊政事,何婉清和萧玉燕在凑在那儿聊女红。至于那个让卫宁一心想要当面感谢的美女神医高文欣,随父回乡探亲去了,没个个把月是回不来的,让卫宁不由有点小小的遗憾,如果自己再早几天辞官,说不定就在高文欣走之前,谢过她的救命之恩了。
其实,今日萧云登门来,便是为了卫宁辞官的事。从某种角度来说,卫宁是为了他才去做那个军中主将的,现在命运多变,卫宁荣升建康卫游击将军,又成为皇城戍卫将领,出入护卫皇帝,那在平常人眼中该是多大的荣耀啊。但是对于卫宁来说,那不是荣耀,那是煎心,他是来自现代的人,对于古达那种封建奴隶制度实在是不敢目睹。
按照他对萧云的话来说:“七哥,对不起,兄弟我实在受不了啦,你知道我的,我不是什么人,但是我却也不是作恶的坏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遇家即进,遇室即闯,遇人即杀,遇物即拿,不但为君王着如是,就连跟从皇帝出巡的护卫也是如此,皆都趁机进入富家,把金银细软,贵重财物,往往与人抢掠一空,真可谓是盗如窃贼,掠如强盗!”。
萧玉燕虽然是在与何婉清聊着女红,但是她也在听卫宁说话,闻听文宁之言,萧玉燕扭头笑着插嘴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自古官匪是一家嘛!”。萧玉燕话刚刚说完,做在她身旁是萧云便瞪了她一眼,萧玉燕瞧见了,不由地吐了吐舌头。
卫宁闻听萧玉燕之言后,不由抬起看向她笑了,对着萧玉燕道:“嗯,不错,话虽这样说,但是也只能在这里说,若是在外人面前说出这番话,恐怕便是祸端。”。
萧玉燕其实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虽然她平时大小姐脾气大了些,动不动就耍小性子,但是凡是遇到大事,她定然是不会玩忽,卫宁所说话语中的严重性,她也知得。闻听卫宁之言,她郑重地点点头,道:“嗯,宁哥哥放心,燕儿知的!”。
萧玉燕如此叫卫宁,何婉清已经知道了,卫宁和萧玉燕已经告诉她了。但是萧云可不知道这件事,闻听萧玉燕一口一个宁哥哥叫出口,他不由愣了一下,目光露出惊奇,他当然猜出萧玉燕那是在称呼卫宁的,但是他想不通却是萧玉燕为什么突然这样称呼卫宁。疑惑归疑惑,但是萧云并没有当众把疑惑问出来。他在萧玉燕说完,便才开口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帝王如此,命如草芥的平头百姓又能如何?”。
卫宁闻他言不由笑了,道:“呵呵,云兄说的是,一介命如草芥的草民又能如何。桀、纣、秦皇、二世及前朝武帝、废帝等,怕皆都这样想的吧!”。萧云闻声,叹息了一声,沉默不语。自从萧玉燕插他们二人谈话,何婉清萧玉燕他们便就停止了女红的讨论,静听萧云卫宁谈话。闻听卫宁之言,何婉清抬头瞧了瞧没有出声的萧云,扭头对卫宁说道:“昏庸无能,荒淫腐靡,滥杀无辜,残暴无道,哪一位昏庸之君不是如此做作的?”。
卫宁闻何婉清言,扭头看向她,深吸一口气,道:“可是,能把一个怀胎七月的孕妇,开膛破肚,取出其子,只为想知道是男是女的君王能有几个?”。
卫宁所说的这件事萧云是知道的,但是因为这些时日何婉清是身体仍旧不宜长久运动,所以何婉清、萧玉燕二女便就整日闷在家里,对外面发生的事知之甚少,对于皇帝如此残暴之事,身处官宦之家的丫鬟下人,当然也是不敢随意言谈的,更没人道听途的讲给自家小姐听。所以到现在何婉清二女还不知道此事。此刻他们闻听卫宁讲起,二女吃惊地皆都不由自主的轻捂住嘴巴。
萧玉燕闻言实在有些不相信,世间竟然会有这样残忍、血腥、丧尽天良的事情发生,卫宁话音落地,萧玉燕便就捂着嘴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卫宁,不相信的问道:“宁哥哥,这,这事情是真的吗?”。
卫宁闻言点点头,道:“是真的,那时候我伴驾护卫,行至城东的时候,皇帝闯进那家,发现有人违令未回避圣驾,呵问之下那家人回答,家有孕妇,行动不便,避驾不及。皇帝发现那孕妇肚子很大很圆,便就让左右猜那肚子里是男是女,左右侍卫回答要到孩子出生以后才能知道。皇帝等不及,便就挥剑划开那孕妇的肚子,挑出小孩,来辨看性别……”。
何婉清实在不敢想象那样的血腥残忍的场面,闻听卫宁之言,她不由地一阵头皮发麻,浑身发冷,心中悸动,胃中作呕,实在禁受不住,她连忙对卫宁说道:“求你,别再说了。”。卫宁闻言扭头看了看她,停住了话。
卫宁不说了,该轮到萧云说了,萧云叹了一口气,道:“若说残害,所害的也不止那一家,每次他出巡游玩,被驱逐离家,歇业倒闭,鞭打致死,家破人亡者,数不胜数。别的先不说,就说魏兴太守王敬宾吧,好歹也是一州太守,封疆大吏,不日前刚刚在京去世,还没来得及,收敛棺椁,举办丧事,不巧正逢皇帝出巡,全家人都被驱逐出去了,没办法看顾他,等到家人再回到家是时候,发现王大人的尸体,面部已经快被老鼠给啃光了。”。
“啊~!”,这下,何婉清萧玉燕二女,闻听萧云之言,不由又捂住嘴巴再次惊呼一声。卫宁闻听萧云之言,轻颔了一下首,道:“这件事,我已经听说了。唉,堂堂朝廷大员,封疆大臣,没想到也会落到如此悲惨地步,连尸体因耽搁被老鼠毁坏。”。萧云闻言,也不由地跟着叹了一口气。接着,四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沉默了片刻,卫宁瞧了瞧众人,开口说道:“我以刀伤未愈、旧疾复发为名,向阁台告了假,同时又上奏了辞呈,不知道,所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萧云闻听卫宁亦有些遗憾亦有些伤感的话,不由抬眼看向了卫宁,问道:“宁弟,你这话是何意?”。
卫宁闻言说道:“前天,皇帝当朝就砍了顾命大臣左右仆射江佑、江祀两位大人的脑袋;昨天,皇帝又把中书令徐孝嗣、右将军萧坦之、领军将军刘喧、太中大夫羊阐、侍中张稷、司空王宝义等几个高宗皇帝时的老臣,召入宫中,毒酒赐死。随即又令扬州刺史始安王遥光,入京赴死。今日,我又闻到,江佑大人的弟弟江祥,今日也被害狱中。
这下子,满朝官员都是噤若寒蝉,再也没有人敢再上书上谏,对他的所作所为,说半个不字!宁阳公主是高宗皇帝子嗣,因心忧国家百姓,一度指责呵斥皇帝,皇帝竟然把宁阳公主软禁了起来。呵呵,现在再也没有人任何敢管皇帝了,他也就越发地为所欲为了。”。
闻听卫宁之言,萧玉燕又插嘴说道:“那,这就说明你是对的,熟话说伴君如伴虎,你伴驾护卫,万一那一天因一句言语所说不对,招来杀身之祸,可就为时晚矣。”。
何婉清闻听萧玉燕之后,却笑了,说道:“自古有武死战文死谏,岂可因计较个人之生利,而枉顾军国大事,置天下百姓而不顾!再说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那有惧怕丢了性命,而不行臣子本分?”。
萧云闻言不由笑了,对何婉清道:“何妹所说,句句在理,可是现实之事,很多都是事违人愿的,对于当今皇帝来说,朝政大事他不感兴趣,整日里龟缩于宫中,与宦官侍卫们嬉戏游乐,打玩胡闹。现在他常常到了五更才就寝,到了午后三时才起床,群臣朝见之日,他总是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去上殿,有时候他能到傍晚时分才去上殿,更有甚者,有时百官都不知去向何处。
呵呵,我曾听我爹说,那些朝正大臣们全都等在大殿上,个个都饿得前心贴后心,可是终不见皇帝到来,他们没有见到皇帝,也不敢走,于是只好饿着肚皮在殿上干等。”。
卫宁闻言不由笑了,对他们道:“哈哈哈,宫中宦官内侍们正好与之相反,皇帝不理政事,大臣们所上的奏章,更是一去就不见回音,都堆在了御书房条案上。后来越堆越多,皇帝也不管不问,宦官们竟然都拿去包肉包菜啦。”。
“啊~!”,萧玉燕闻言不由再次惊呼一声。卫宁、萧云所述这些事,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她做梦也没想到,皇宫竟然还会有那么多“有趣”的事。而何婉清闻言却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抬起眼睛看了看他们两个人,叹道:“你们是不是想说,君王昏庸无能,亲近小人。残害忠良,你们也是无可奈何,只得退而求次,避开官场,是吗?”。
卫宁、萧云闻言不由扭头互相看了看,他们没有想到何婉清会那么聪慧,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点上。卫宁闻言看向何婉清,道:“是的,你说的不错,我生性淡泊,官场,真的不合适我,怎么说呢,无官才能得一身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