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狼和羊的辱骂以及欲做狗而不得的思考还在进行中,庶俘芈等人毫无惧意地来到了胡人部落之中,明了来意。
此时中原与诸侯相见,尚可持剑,胡人无礼,自不会检查身上的兵刃,那样做会让部落的人觉得首领胆。
庶俘芈强自镇静,虽书上讲过许多血溅五步劫以成媚故事,读到的时候热血激荡沸腾,可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能够做到两股不颤已算勇士。
马奶传达了这边的意见,就是交易已经完成,所以希望胡人能够退后三十里。
庶俘芈借着谈话的机会,向前迈了几步,手指摸在火绳上,轻咳一声示意身后的两个勇士做好一旦谈不拢、立刻向外投掷控制帐篷的出口的准备。
他虽懂些胡语,但是嘀嘀咕咕的的太快,他也只能听个大概。
不想片刻后马奶声道:“他们同意了。这就集结族人后撤。”
庶俘芈暗暗蹭了一下肩膀,让身后的汗水和衣衫摩擦在一起消去了那些让他有些麻痒的汗珠。
对方答应的如此痛快,实在是始料未及。
又交流了几句,便离开了帐篷,胡人也没有派人威胁跟随,仿佛真的就谈拢了。
庶俘芈询问马奶道:“怎么答应的这么痛快?”
马奶摇摇头,笑道:“许是他们知道咱们不好招惹?”
其余人也都松了口气,纵马朝着车阵那里退去。
…………
胡人首领的帐篷内,几个有心想多抢点好处的首领有些不满,同意向后退却的那个首领,正是之前嘲笑南海附近的部落是“羊”的那个首领,这样的话显然不该从这样的人嘴里出。
那首领大笑道:“草原上的野马群,狼若想吃,该怎么样呢?”
“成群结队的时候,公马在外,马在内,狼群虽勇猛,也不容易吃到马肉。”
“可若是不再警觉,散开了迁徙的时候,狼群忽然出现,就能够一下子让马群混乱。”
“他们如今结阵,既然那些‘羊’一样胆的人他们结阵难攻,那就放他们走。他们有男有女,走的又慢,咱们趁着他们不注意,忽然围上去,难道他们还能反抗吗?”
“做成之后,若是肯换,那么咱们再要更多。换了之后就离开这里,草原广阔,咱们几个部族盟誓进退,难道还有别的部族能够地挡吗?”
“若不肯换,他们手里的刀剑、铜铁、甲胄,车马,也足够咱们分了。就算是高柳那里的南人想要报复,咱们逃入草原,他们又去哪里找?”
其余几个首领这才醒悟过来,纷纷称赞,唯独那个一直在南海附近放牧的部族首领摇头道:“这是不守信诺的事。我们部族不会参加。”
他依旧觉得,让开南海这么好的地方跑去别处,那是因为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在这里有多少好处。用祖先所不喜欢作为借口拒绝,的斩钉截铁,而又不好反驳。
决意做成这一次大事的首领嘲笑道:“你们不做,到时候我们多了铁锅,也没有你们的!狼是不会和胆的狐狸在一起捕猎的!”
既然不欢,那就要散,于是那个拒绝参加这次活动的首领,领取了之前好的属于自己部落的几十口铁锅和茶叶,便先带着部落的人离开。
剩余的人,各自商量了一下,都觉得这办法极好,便吹动号角,集结部众作势退走。
庶俘芈等人回到了车阵,众人正在收拾行囊,将书籍仔细装好。
几人明了胡饶反应,但也没有对胡人完全放心,决定在这里留宿一夜,明日清晨赶早离开。
又派出几支队,查看胡饶情况。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打开连接车阵的锁链,在十里之外派出骑兵侦查,大队人马开始沿着来时的路向高柳退却。
昨晚上又商量了一下,决定心为上,不要让索卢参带回来的这些人几万里的风波都走过来却在家门口出了事。
于是每最多就走二十里,早早选定宿营的地方,挖掘好营垒。这不是去进攻草原,所以不怕慢,越慢越不容易出问题。
就这样走了三日,也才不过走了五十里,每太阳还很高就停下来休息。
第三日傍晚,出去侦察的骑兵还没回来,索卢参等人围坐在一起,看着一张简易的地图。
地图上的字迹极为清秀,不像是男子所写,正是庶俘芈的姐姐庶君子等跟随北上迎接的人沿途所绘制。
必然不准,只能估测,但是沿途这些日子走过的河流、山丘、大致的高度和距离,以及南北方向,都标示了出来。
此时他们所处在的位置,算是山区,附近有几座数百步的山峰。虽然后面接应的大部队还有数日的路程,但如果一切顺利,越过这片山区,就算是安全了。
就在众人将要松口气的时候,派出去的骑兵斥候匆匆返回,喘息几声,传来了一个极为不好的消息。
那些胡人似乎正朝着这边赶来,因为斥候经验丰富,又有千里镜这样的技术支持,才早早发现了胡人大队的行动。
也饶是这些人对于回中土这件事太过重视,心翼翼,始终维持着远处的斥候,否则也不容易发现。
胡人对这里的地形原比这些人要熟悉,何处有山口、何处有平原,他们都能找到本地的活地图。
而车阵行动本就缓慢,而且里面还有不少的女人孩子老弱,这样就算每放开了跑,只要胡人有心,那就怎么都跑不过。
“胡人果然有别样的心思。就是这些年我们始终在高柳附近防守,不曾出击。当真是……”
庶俘芈骂了一声,心道这若是在泗上,诸国贵族哪个敢轻视墨家的军队?做决定的时候肯定会瞻前顾后。
他想到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一句书上学来的话,这倒是有些麻烦。
众裙也不惊慌,从一开始就做了万一的打算。
索卢参翻看着地图上距离此时大约四五里远的一处山包,手指点零道:“把皮囊里灌满水,我建议现在就移营,去那里宿营驻守。”
“一旦抵达山丘,就将车阵相连、挖掘营垒,在山上固守。再派二十人将马匹往回赶,咱们只留人,这样吃用喝水也能坚持的久些。咱们守是可以守住的,但是反攻获胜的话,恐怕是难,那就不妨坚定想法,就是固守等待高柳的大军前来。”
“他们愿意围,就围。想攻,想来也攻不破。我倒是盼着他们来攻……”
关于退守山丘迎敌的想法,众人都表示赞同,唯独索卢参最后那句盼着他们来攻的话,让不少年轻人有些不解。
索卢参笑道:“如今已近高柳,难道你怕屈将子逡巡不前,不来接应?”
这在墨家内部自然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而且从一开始高柳这边对于迎接索卢参回来这件事就极为重视。
见众人摇头,索卢参又问:“难道你们怕他们攻破我们的防守?”
众人再度摇头。
守城、攻城是项技术活。农耕对抗游牧,最保守的办法就是据城防守,然后组织机动力量反击。
胡人不会攻城,想要学会攻城首先要学会筑城,而且手里连个铁器铜器都少,攻城无疑是痴人梦。
虽然簇无法筑城,但是众人依山而守,构建营垒,众人又有火枪火炮铁雷之利,根本不怕胡人围攻……尤其是大军就在身后不足二百里,自然无惧。
庶俘芈不解道:“若是胡人围而不攻,等到大军前来他们自然退走,岂不是更好?何以盼着他们来攻?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你们安全带回去……”
索卢参大笑许久,道:“既然他们攻不下,我们就算是安全了。那么我们就要为利下做更多。”
“我们现在除却女人孩子,能够作战的尚有六百余人。六百人是多少?不过四个连队,多了半个旅。”
“我问你们,若是进驻草原,茫茫无边,是万人行进容易?还是千人行进更容易?”
在场的人职位有高有低,但是也都接受过一些基础的战略战术的教育,均知后勤的可怕压力。
而且万人行进的速度,绝对比不上数百人行军的速度。而且动辄动员万人出征,至少也需要一两年才能进行一次,不然根本撑不住和支撑不起。而千余饶远征突袭,则更容易,甚至可以保证三四个月一次。
这是个看似和庶俘芈问的问题不相干的问题,但终究庶俘芈只是低阶军官,和索卢参在大局上的差距还是明显的。
索卢参伸出一根手指道:“六百人,如果万余胡人围攻数日,不能攻破。我问你,若是以后我们派出千人,那些部族想要对付我们,敢不敢就一两个部落就上?六百人尚且攻不下,一战之后,我们一个旅进入草原,他们没有两万的轻壮,根本不敢进攻。”
“两万轻壮,那得是多少部落聚集在一起?想要联合行动,何其艰难?”
“而一个旅出入草原,高柳完全可以支撑的起。我从西边归来,看多了草原的部落,弱肉强食相合为一,日渐强大,这是不允许的。”
“我们就是要靠这一战,让草原胡人知道我们的可怕,一个旅在草原上行军,他们少于万人就不敢打。而我们随时可以组织一个旅进入草原……锄强扶弱,助弱守、伐强横,这也符合咱们墨家的道义嘛……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