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带着伊水云七转八拐,由一间屋子挪到另一间屋子,最后进入一条密道,快速走到了尽头。
光滑的石壁可以清晰的照映他们的身影。伊水云听到一声炸响,身子一晃,低头,清晰的看见自己足下的地板出现了龟裂的细纹,空气之中一股余劲扑面袭来,恰是有什么沉沉的压住了她的心口,呼吸都有些困难。
容夙抬手在光滑的墙壁的上有规律的按动,深沉的紫眸没有一丝波动,丝毫不受外物的影响。
然而,白语舒却已经疯狂到了极致,她为了那一朵七色彩莲牺牲了多大,甚至不惜冒着被明隰夺去大权的危险,也要独自一个人呆在这里培养那传说中得东西,为的便是让那人明白,她纵然是一个女人,也绝对不会输给任何男人。二十年的心血,就这样被人毁于一旦,只要一想到那人的轻视,她的浑身的怒火就可以燎原!
愤怒,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她不顾这儿是什么地方,也不管毁了这里会又怎样的后果,更加去想,她现在身处高山之上,而她的能力足以毁去这一座山峰。
白衣狂舞,一道道雄浑的内劲外放,如同一把开天巨斧,几乎是她所到之处,每一间屋子都会瞬间夷为平地,她就那样充斥着一身的煞气,一步步,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一间间的走过。
神识意念四射,势要将那毁去她至宝的人找出,而后碎尸万段!
山峰晃动的越发的厉害,脚下的地板龟裂的痕迹越来越长,越来越大。那窒息的压迫感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强烈。
伊水云转身看着容夙,见他薄唇微抿,狠狠的在石壁中心一击,但闻轰隆隆的一声巨响,石壁开始震动,一道细小的裂痕,从中间裂开,裂痕很整齐,一点点的加深,慢慢的有光源从裂痕之中溢出,那光微弱,却照亮了伊水云心底的希望,她有些焦急着,喜欢石壁展开的快一点。
因为就在石壁震动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锁住了自己,顿时让她的脚步一重,想要移动都有些困难。
伊水云的感觉自然是没有错,因为石壁的震动委实不小,自然惊动了白语舒。意念一扫,很容易就发现了这边有人,于是她神识绑住伊水云,以极快的速度挪移到此处。
白语舒几乎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便来到这条密道的入口,美目微抬,带着阴郁的目光看向前方尽头的转角,知道只要一转过哪儿,就能看到她恨不撕碎的人,唇角扬起了嗜血的笑意,却是放慢了脚步。
她清楚尽头是什么地方,也明白了弄死她宝贝的人打得什么注意,知道他们没有机会逃脱,她反而不着急了。只是释放出浓浓的杀气,她很清楚距她只有几十步之遥的两个人的实力,更加清楚她自己的能力,她的气息足以让其中一个被一步一步的逼疯,她就要这样一点点的折磨死这二人。
白语舒所料不错,伊水云的确受不了她强大的杀气,随着白语舒每向前一步,她那轻盈的步子似乎就似落在伊水云的心尖之上一般,让她心被压的越来越闷,也越累越痛,甚至渐渐的涌起了一股腥甜之气。
额头之上已经渗出了密密的汗渍,伊水云抬首,用袖口轻轻的擦拭,脸色已经开始苍白,秋水般的盈眸看着那在缓缓向两边一动的厚重四壁,视线落在容夙始终未有移动的双脚,看着他脚下的地板在微微的陷了下去,她知道他必然是不能动得,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急切。
因为对方白语舒的,只能是她一人。
“再坚持一刻。”容夙一侧身,握紧伊水云冰凉而又有些颤抖的小手,一边将真气输入她的身体,一边安慰着。
然而,伊水云去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然挣脱了容夙的手,抬眼,隐忍着虚弱,正色道:“陛下,让水云自己来。”
她不要被纵然的太过于依赖他,自幼她被父兄娇惯着,所以在初失去他们的时候,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那种一瞬间失去一切,不知为何而生的感觉,今生有了一次足矣。自从与容夙相识一来,似乎每每她一有危险,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面前,从来没有给她自己去应对的机会。如此长久下去,她也会渐渐的依赖上,而失去面对危险的本能与抵抗之力。
既然,她决心要做一个强大的女人,那么这些她都必须避免,今后无论她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她都要自己应付,她,不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一念之此,伊水云吃力的闭上眼睛,压下那一股气息的干扰,强行的调动水明珠,不知道为何伊水云觉得水明珠好似进入了沉睡之期,就从她用水明珠催开了七色彩莲后,回到她身体的水明珠就便的异常安静,不但她遇险没有主动放抗,甚至她现在的呼唤也不能让它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难道是因为她方才将它消耗过甚?
疑惑间,心口的剧痛再一次加剧,有艳红的血溢出唇角。
容夙见此,脸色一变在变,最后将要伸出的手收回。经过她这一拒绝,他才清楚的明白,他对她保护的确过甚了,这样她永远无法如他预想的那边,展翅翱翔,一旦她失去了他的呵护,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他,无法给她一生守护……
于是他冷下了心,冷眼看着她挣扎。
“本主倒要看看你们何处逃!”阴冷的声音还未落地,转角处白影一闪,白语舒那一张顶着风绝华绝色艳丽的容颜出现在他二人的眼中。
白语舒之时一脚看似轻柔的踏上了地板,然而强劲的气流一旋,掀起一块块地板,直直的袭向容夙与伊水云。
伊水云眸光一冷,在容夙要伸过来揽住她腰肢的手还未碰到她之前,竟然强势的冲破了白语舒神识的禁锢,不去理会她心口那一阵被撕裂的刺痛,足尖一点,翻飞而起,柔软的后背几乎是擦着密道之顶,闪开了白语舒的攻击。
洁白的绣鞋在密道石壁之上轻盈的一蹬,身子一拧,一掌劈开那飞扑而来的厚实地板。灵活的身子越过碎裂的烟尘,主动朝着白语舒而去。
白语舒能感觉的伊水云有多弱,若是换做平日里,伊水云这样能耐的人,还没有和她动手的资格。所以伊水云能够冲破她神识的束缚,再躲开了她那算不上轻的一击,倒是让她有些惊讶。
但是,再看到伊水云主动对她出手,眼中的怒意更甚,因为这是对她绝对的侮辱!
“找死!”白语舒如雪般的水袖一扬,更加强大的内劲飞旋而出。
距离如此之近,让伊水云动作一滞,然而她却没有退,而是不顾那濒临死亡般的强大一击,挺身而上。
心口似乎有什么破碎的声音猛然传来,大脑之中一阵剧烈而又尖锐的刺痛。让那一股腥甜几欲喷出喉头。
然而,再强烈的痛也止不下她的动作,一寸寸的撕裂,就好似要将她的整个搅得粉身碎骨,也只是让她在剧痛之中麻木。
因为她知道,她与容夙能不能活着,只在招之下。
这个唯一由她先发制人的一次机会,若是把握不住,那么等待她和容夙的下场,都将会是惨死在白语舒的手上。
她不妄想自己能一招将白语舒的重伤,那是不切实际的奢望,她只要能够绊住白语舒片刻就好,因为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靠近,只需要片刻就足以。
那强大的信念,让她忽视了一切,破开那凌迟般强大的掌风,她一掌朝着白语舒劈下。
白语舒愣住了,这个在她眼里肉小的像只蚂蚁的黄毛丫头,竟然能够抵挡住她那已经注入了四层力道的一掌?不仅抵挡住了,而且还迎面接了下来!
就是这一愣的功夫,伊水云的一掌已经打在了白语舒的胸口。
然而,伊水云全盛时期的一掌或者能让白语舒有丝毫痛意,如今所剩无几内劲的一掌,对于白语舒而已与轻轻的触碰没有丝毫的感觉。
白语舒看着一掌打在自己胸口的伊水云,美目之中闪过轻蔑之意,胸口一挺,便将伊水云震飞出去,让她娇小的身子划过半空,重重的摔在了容夙的脚下。
“你以为就凭你……”
白语舒不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双美眸就瞪大了,然而她的表情也就在那一瞬间定格了,因为厚厚的一层寒冰,从她的胸口瞬间蔓延至她的全身,将她死死的封住!
“就凭我……”伊水云倒在地上,口中大口大口的鲜血压制不住的涌出,她涣散的眼眸同样不屑的看着白语舒,虚弱的声音,却一字字吐的清晰:“同样能要你的命……”
“若水!”
这时,两抹身影一闪而过,在伊水云已经模糊的视线之中,湛蓝的身影一闪而过,飞跃像她,在她最后一丝意识崩溃的前一刻,她落入了熟悉而又温暖的怀中,鼻息间似乎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幽茶香。
玉倾宇的伸手抱住伊水云的那一瞬间,身后的石壁裂开了。
容夙身子一旋落在伊水云的身边,冷眸看向玉倾宇,沉声问道:“她怎么了?”
玉倾宇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阴沉,他猛然抬起头,目光凝冰的看着容夙:“值得么?”
清幽的声音很冷很冷,容夙与玉倾宇相交十几年,手足情深更胜亲兄弟。这是玉倾宇从未有过态度,对他有着冷漠到无情,已经强自压下的谴责,更深处甚至还有一丝暗沉的怒意。
见此,容夙松了一口气,因为玉倾宇的态度告诉他,伊水云还没有死,只要她还活着,再重的伤都无需担心,因为水明珠已经开始融入进她的血脉,否则玉倾宇只怕已经跟他动手了。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看了看倒在玉倾宇怀里,形如死人般没有生气的伊水云,又看了看以强硬姿态护住伊水云的玉倾宇,他垂下的手不由的死死握紧。
似乎……有什么真的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而这样的事是他决不允许发生的。
“把她交给我。”容夙气息变得异常的沉敛,想玉倾宇伸出手,那不容拒绝的王者之气彰显无疑。
玉倾宇只是冷淡的瞥了他一眼,而后径自将伊水云打横抱起来,一个转身朝身后的石门而去。
容夙正待跟上,却听到身后砰然一声,转头,去看到白语舒竟然震碎了伊水云的禁制,一掌朝着他们飞扑而来,那强劲的气息,让他都有一丝窒息之感。
与身侧的明隰一同转身,掌风迎上。
四掌相击,地面轰然炸裂,明隰与容夙被击退入身后的石门之中,而白语舒也被逼得后退了几步。
脚步一落定,明隰反应极快的闪身在石门之上一拍,石门倏地一下合上,将飞身上来的白语舒堪堪挡在了门外。
不等他二人送一口气,石门一阵震动,细碎的沙石散落下来。而后震动一下紧接着一下。
容夙眉峰一蹙,目光询问无声投向明隰。
“玄天石,她要强入,还得费上一番功夫。”明隰清泠的声音淡淡的说道。
容夙不再说话,而是转身看着玉倾宇将伊水云放在屋内的锦榻之上,而后盘膝坐在伊水云的身后,运功为她疗伤。
然而,真气流入伊水云的身体里,才转了一个小周天,清隽的剑眉便拢了起来。
“怎么了?”容夙立刻问道。
玉倾宇看了看容夙,而后淡淡的说道:“若水的身体排斥我的真气。”
“让我来。”容夙话音未落,人已经翻身上榻。
玉倾宇微微的偏开身子,将位置让给容夙,自己扶着伊水云。
然而,容夙的真气依然被伊水云排斥着,她的体内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内息在浮动奔涌,只要任何其他真气涌入,就会遭到排斥,且容夙的真气不但被排斥,甚至还有被反噬的迹象。
玉倾宇见着容夙强硬的想要与伊水云体内的气息对抗,于是当机立断的挥开容夙的手:“你们内息相斥,强行渡入,只会损你伤她。”
其实玉倾宇委实冤枉了容夙,并不是容夙要强行灌入真气,而是容夙的真气一入伊水云的身体,就被吸引住了,他想要抽手都抽不出来。
他顿时明白伊水云体内的水明珠在运转,水明珠吸收了七色彩莲的精华灵气,必然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消化,然而伊水云方才强行唤醒水明珠,让它受到了刺激,伊水云这个寄主又身受重伤,所以它在为伊水云修复内伤,故而不容其他的气息打扰。而他的身体里有半颗火明珠,所以内息才会被吞噬。
这样想着,容夙掌心再次贴上伊水云的后背,再次将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伊水云的体内,初始依然有着细微的排斥,然而不久之后,那一股强大的吸引之力便袭了上来,好似一张饥饿了很久的孩子,贪婪的不断吸着容夙的真气。
不肖片刻,容夙那张雪润的脸开始惨白,额头上斗大的汗水一颗颗的滚落。
玉倾宇见此,顿时明白了其中缘由,见到容夙已经快要极限,立刻出声喝止:“收手!”
容夙似乎没有听到一般,紫眸依然是那样的沉着,神色异常的坚定,也似乎感觉不到身体里的力量一点点的溃散,强撑着铺天盖地袭来的疲惫,依然将真气灌入伊水云的体内。
玉倾宇伸手想要阻止,却被飞旋在他二人周身的气流生生的震开。
知道伊水云苍白的脸开始有了红润,断断续续的呼吸变得有力,涣散的意识微微的聚拢,纵然她睁不开眼睛,然而却能感受到有人在为她疗伤,而自己那拼命的吸收下去,定然会让为她疗伤之人枯竭而死。
所以,她凭着一丝意识强行的自制了饥渴的水明珠,将为她疗伤的容夙震开。
容夙软软的倒在榻上,甚至已经失去了自身调息的能力,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抬手阻止了想要再为他运功疗伤的玉倾宇,虚弱的道:“让她休息吧,用不了多久,她自然会无恙。”言罢,目光轻轻的掠过一边冷眼旁观的明隰。
玉倾宇顿时觉醒,他们可不是只有自己人!之前不过是为着一场交易才有了片刻的合作关系,什么时候会撕破脸皮谁也不知道,他们不能三人都受伤,至少要有一人保持全盛时期,于是收了要为容夙疗伤的打算。
容夙丝毫没有掩饰的防备,明隰自然也不多言,只是那雪雕一般的容颜之上,绽开一抹清雅的笑,黝黑深沉的眼眸,看了看昏迷不醒的伊水云,又看了看疲惫无力的容夙:“东帝好生慷慨。”
真气,是一个习武之人的第二条生命,没有了真气,这个人便是废人。
明隰的话只是让容夙动了动眼睑,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一则他目前没有精力应付他,二则,他并不想这个人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在伊水云的身上,因为这样只会给伊水云带来无尽的麻烦。
“二公子何不趁现在先找找火明珠的下落。”玉倾宇淡淡的说着,将伊水云放倒在床榻之上,细心的为她褪下满是血污的狐裘,盖上柔软的锦被,才施施然的迈下床榻。
其实这一次,容夙与明隰的合作,容夙要七色彩莲,明隰自然是要制伏白语舒,做到真正的称霸佛仙一水。而火明珠,他们早就有言,谁先抢到便归谁。
玉倾宇的话无疑是在提醒着明隰,他的目的还未达到,至少外面的石门还在一次次的震动,也告诉明隰,目前他与容夙之间的合作关系尚未终止。
明隰轻轻一笑,折身在嵌了金边的圆木桌前优雅落座。
这宫殿的密道他既然也知道机关,自然已经造访过无数次,这间宫殿他已经将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那半颗火明珠若是能找的,早就已经落入他的手中,又何必等到现在?
然而,世间便就是有这样巧合的事情,两个同时身怀半颗火明珠的人,却都在同一个地方找着另外半颗,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自知。
这边厢,三个男人各怀心思,那一边伊水云却是舒舒服服睡得香甜。
容夙的真气被吸收,她体内的水明珠便不再像缺水的鱼儿一般费力的喘息,而是在她的身体里,跳动的极为欢快,连带她的伤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愈合。身体的痛意就像是被一盆睡兜头淋下,全部冲走。隐隐的,她甚至感觉到有一股更强的气息在她的体内萌动,四肢被注入了更浑厚的力量。
然而,只是半个时辰,原本坚固到无坚不摧的石门出现了裂痕,门后桀桀阴冷笑声飘了进来,让闭目养神的明隰与玉倾宇同时睁开了眼睛。
二人目光同时移向出现裂痕的石门,目光微沉。
他们早知道白语舒必然会利用她一手打造的骷髅大军,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得了手,看来白语舒手中的骷髅大军远不止他们所看到的数量,想到这儿,二人目光都微微的有些沉,脸色也有些凝重起来。
以他二人的能力要应付白语舒算是不相伯仲,然而如果再搭上数以万计的骷髅大军,怕是……
就在此时,明隰的漆黑如墨的眼睛眸光闪动,一簇幽蓝之光升起,目光迅速的扫过,最后落在了右上方的角落。
“那处有风。”明隰目光看着那里,出声道。
天眼之术,第一层透黑暗;第二层透隐术,第三次透物,第四层透虚迷,第五层透人,第六层透挪移,第七层透心。
玉倾宇倒是没有想到明隰竟然已经修到了第三层,甚至更高。
然而,玉倾宇却面色不改的朝着明隰目光落下的地方而去,倾力一掌挥去,顿时烟尘四起,墙壁之上镂空了一个手印,玉倾宇目光越过,看到后面是一条只能容得下一只脚的小道,小道一直通向峭壁的另一边,然而另一边是怎样的一番境地,他去看不到。
而后明隰走了上来,微眯的眼眸扫过:“是通往山巅的路。”
“上去。”一直在调息的容夙,蓦然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妖冶的紫眸在裂痕越来越大的石门之上扫,而后俯身,将依然昏迷的伊水云一把抱起来,走到这边。
玉倾宇与明隰合力将那一方墙打破,而后转过身看着脸色依然不好的容夙,犹豫了片刻,朝着容夙身后:“把若水给我吧。”
容夙没有丝毫的犹豫,将怀中沉睡的伊水云交给玉倾宇,第一个飞身而出,足尖在狭窄的小道之上一踏,人入仙鹤一般优雅的掠过峭壁。而后明隰很风度的让玉倾宇先行,玉倾宇也没有推迟,抱着伊水云飞跃出去。
明隰落在最后,却不急着走,而是转身看着石门被一点点的撞裂,缓缓的抬起手,白皙如雪雕的五指张开,一团火苗在他的掌心欢脱的跳跃,与容夙的幽蓝之色不同,明隰手中的火苗是一种诡异的青色,就好似一缕游魂在他的掌心起舞。
“砰——”一声巨响,石门被撞开。
明隰漆黑幽深的眼眸之中寒光一闪而过,长臂一扬,掌心的火苗飞窜而出。原本小小的一簇火苗,在脱离明隰掌心的那一瞬间,却变成了一股龙形巨火,张牙舞爪的朝着石门撞开后,因为感觉不到容夙等人气息,而心下着急,第一个冲进来的白语舒。
白语舒纵然强悍,纵然强大,但是明隰手中那是来自于火明珠的精粹之火。时间又算得那般精准,白语舒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美目惊恐得瞪着那巨火对她张开了大口,袭上她珍若生命的脸!
“啊——”一声惊恐,悲惨,愤怒乃至于疯狂的尖锐大喊从白语舒的口中冲出。
明隰冷冷的一笑,铁腕一扬,又是一场大火飞扬出去,将飞进的骷髅一具具瞬间化为灰烬。身子一闪,在白语舒犹自沉浸在容颜被毁的巨大刺激之下,轻而易举的制住了她!
而另一边,容夙越过了峭壁,看到却是绝路。
紧跟着而来的玉倾宇看着四周没有路,清隽的剑眉一挑。
伊水云被冷风吹拂着,即使在沉睡之中也依然瑟缩了一下。如此细微的动作,依然落入了容夙的眼中,他褪下自己艳红的狐麾,披在伊水云的身上。
“上去。”容夙的声音在冷风之中格外的低沉。
玉倾宇明白容夙的意思,回头的路他们不能走,因为明隰没有出来,那么那一条路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也就意味着白语舒已经被他所擒。
七色彩莲被容夙得到,明隰抓住了白语舒,那么两人的交易到此算是圆满结束,敌对的关系也就再次出现。
明隰是即将掌握天下宗权的第一人,而容夙是即将重握皇权的第一君。
宗权与皇权不能共存,同样的意味着明隰与容夙二人不能同在。
他们如今之际唯有翻过这个不算太高的山坳,走上容夙留下的最后之路。
然而,事情往往还不止这般简单,殿内的明隰制止了白语舒,却没有阻止那些被他用火明珠之火逼得从墙洞逃出去的骷髅大军。
于是,玉倾宇才将伊水云负在背上,用容夙的大麾把她固定在他的背后。还来不及纵身一跃,一具具受了惊的骷髅便朝着他们涌来。
那一具具骷髅此刻更加的疯狂,几乎是如同浪潮一般,尖锐的叫喊着,张牙舞爪着扑向他们。
容夙长臂一挥,一簇簇细弱的火苗飞出,将先扑过来的骷髅挡下。一样的火苗,容夙真力不济,自然弱了很多,然而有了明隰那强大的威慑再前,同样的气息,纵然弱了不少,却一样威吓到了骷髅大军,让它们不再敢上前。
容夙看到一群群骷髅的惧怕,紫眸之中疑色一闪而过,却没有细想,而是转过头对着玉倾宇沉声道:“快走。”
玉倾宇眼中略微一挣扎,而后想了想身后的人儿,于是一个纵身,轻盈的脚步,急速的落在陡峭的石壁之上,几乎是竖着从石壁之上奔跑了上去。
骷髅僵持在洞口,明隰眼中也闪过了疑惑之时,忽而似乎明白了什么,唇角微微一扬,手一拂,一把巨火顿时飞窜而出,烧的落在后面的骷髅一具具的化为灰烬。
炽烈的火焰,甚至越过了峭壁,站在另一侧的容夙越过漂浮在半空之中骷髅的缝隙,看到熟悉的火苗一闪而过,眸子一沉,而后唇瓣绽开与明隰一样诡异而又耐人寻味的笑容。
两相比较之下,身后的火焰明显更加的可怖,骷髅大军顿时朝着容夙一涌而上。却在密密麻麻的骷髅扑下来之时,容夙的身影凭空消失了。
一个灵巧的旋身,稳稳的落在山巅玉倾宇,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喊:“宇哥哥……”
山巅之上的寒风极大,呼呼的风声甚是刺耳,这细弱的声音在寒风之中几乎被淹没,若不是贴着玉倾宇的耳边,他也会忽视。
心头一喜,玉倾宇立刻将伊水云放了下来。
伊水云是醒了,却是强逼自己的从愈合之中醒了过来,故而内伤并没有好,所以神色恹恹,却强撑着精神看着玉倾宇。
“没事了就好。”玉倾宇用容夙的大麾将伊水云裹好,高山之上不仅寒风着实冷的刺骨,而且还飘飞着鹅毛般大雪。
伊水云看着披在她身在艳红而又华美的狐裘,顿时目光四扫:“宇哥哥,陛下呢?”
“朕在这儿。”玉倾宇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也涌起担忧时,容夙魅惑撩人的声音从寒风之中飘来。
伊水云循声望去,便看到一抹红影翻身而上,步伐有些虚软的落在悬崖边。看着容夙的脚之才一寸就要踩空,伊水云不由的担心提醒:“陛下,当心。”
容夙却是看都没有往后看,抬步从容的走上前。伊水云见他一步步的远离悬崖边,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她细微的动作落在了玉倾宇的眼中,让那双茶色的眼瞳不由闪过一丝暗光。
容夙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站在伊水云的身边,身影低沉的一唤:“出来。”
顿时,不远处的一堆血顿时飞扬开来,抖落一身白雪,一个黑夜男子背着一个大包袱出先在了伊水云的面前。
“属下参见主上,玉宗主。”黑衣男子单膝跪在雪地里,背脊挺得笔直。
伊水云一看这干净利落的动作,就知道这个男子必然受过非一般的训练。
“快准备!”容夙命令道。
“是。”黑衣男子立刻将背上的包袱打开,一块块被切割的整齐而又形状各异的薄厚不一的木板被抖落。
伊水云看着黑衣男子将一块块木板以最快的速度拼凑着,像是再拼一只目鸟。正看得起劲之时,一阵阵尖锐的叫声漂浮上来。
伊水云回首,便看到一具具骷髅争相往上面跳,不由的全神戒备起来。然而,那些东西却好似被什么给绊住了一般,一个劲儿的跳着,每每都是冒了一个头又落下去。
伊水云疑惑的看向容夙,容夙也是轻蹙眉峰。
自然,伊水云不会知道这些东西最怕的便是极致的热与极致的冷,而且它们的身子太过轻,只要浮上来时遇到了回旋的寒风,自然会被吹下去。山峰之上,寒风与大雪太过冷,然而容夙等人的血又有着极大的诱惑,这些东西又不敢再往回走,于是就在此蠢蠢欲动。
也有比较幸运的骷髅在跳上来时,恰好没有遇到寒风,所以飞了上来。然而,下场便是更凄惨的死于容夙的烈火之中,灰飞烟灭。
如此几次后,骷髅也就怯场了,渐渐不再有骷髅冒尖,最后甚至连那刺耳的声音也被寒风所掩盖。
“主上,好了。”就在此时,黑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伊水云回首,错愕的当真的看着两只木质的“鸟”,应该说是鸟翼,又像两只巨大的风筝。
“测风向。”容夙点头道,看着黑衣人走到崖边后,有对玉倾宇和伊水云道:“一会儿我带着若水,阿宇你就跟着猎七。”
玉倾宇颔首,这东西他并不会使用。
“我们……不会是要借着这东西飞下去吧?”伊水云隐隐明白容夙的意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容夙。
容夙唇角一扬,挑眉看向伊水云:“怎么?你怕么?”
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这山有多高,伊水云准确不能精确,但是也大概心里有数!从这里用着被拼凑的东西跳下去,她可不觉得可靠。
然而,心里这样想着,伊水云脸上却笑得无畏:“有陛下相陪,水云有何惧?”
容夙敢这么做,自然是胸有成竹,纵然她心里还有有那么一点畏惧,可是只要想到不会有危险,心里顿时还油然而生了一丝期待与振奋。
容夙看着伊水云眼中一会儿一个情绪,不由的莞尔。
“主上,可以了。”这时黑衣男人猎七回来了。
容夙长臂一声,勾住伊水云柔软的腰肢,将她揽入怀中,一个旋身,已经在那大风筝之下,一脚踩着底下的踏板,一手抓紧了横在眼前的粗木棍。
做好准备,容夙侧首看着伊水云,由于她的身子娇小,踩着木板,撑着身子,很艰难才勉强抓住木棍,于是锋利的剑眉一蹙,命令道:“抱紧我。”
伊水云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安全,于是也没有犹豫,伸出双手,紧紧的圈住容夙紧窄的腰身,紧张的情绪,从她用了多少力道圈住容夙便可以知道。
容夙感觉到他每呼吸一次,伊水云的双臂就收紧一分,那感觉就好像被一只巨蟒给缠住了一般,让容夙又好气又好笑,唇角扬起一抹邪佞的笑,低头,凉薄略显苍白的唇瓣贴上伊水云的耳朵:“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伊水云的耳蜗之中,尤其是在这样冰天雪地里,更加的让伊水云敏感,身子一震,怒视容夙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死死缠住他腰身的手,顿然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由的一窘,有些羞愧的红着脸,微微的松了手中的力道。
容夙却在这个时候坏心的动了起来,拖着“大风筝”朝着悬崖奔去,最后纵身一跃。
伊水云只感觉到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而后有狠狠的落下来下去,耳边是寒风呼呼的吹,吓得她小脸霎时苍白如纸。紧紧的闭着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然而,手上圈住容夙的力道却没有因为紧张而加紧。
“怎么这会儿没有当日跳崖的勇气了?”呼呼风声之中,容夙好听的声音戏谑的响起。
伊水云顿时一恼,她知道容夙是在取笑她胆小。她的确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当日跳崖,是因为她无路可走,只有赌上一把,而且她私心是希望自己真的就那样死了也好,至少她不用活的太痛苦。
“既然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值得畏惧?”容夙声音淡淡的再次响起。
伊水云突然一愣。是啊,她曾经对他说过,她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为何她此刻又多了恐惧呢?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突然间,脑中划过这样一句话。
她当日可以那么绝然的跳下去,是因为她觉得已是生无可恋,然而,如今她害怕,难道是因为她心中再次有了羁绊?
猛然想到这一点,她的脑子里先是闪过那一抹白衣如雪,而后是玉倾宇,最后定格在了身边这个男人的容颜之上,不禁骇了一跳。
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想到他!
她不可置信的转过头,秋水般的盈眸却却恰好撞入他璨华流转的紫眸之中。
一时间,她的心漏一跳,看着那幽深如同漩涡,好似会吸人魂魄的眼睛,竟然移不开目光。
“当心!”突然,容夙脸色一沉,低声喝道。
伊水云在一阵颠簸之中醒了神。
竟然起风了,而且还是大风!
他们在风中无法平衡,摇摇晃晃着。纵然容夙极力的平稳这“风筝”,可是那摇摇欲坠的感觉依然让伊水云不好受,她竟然有了一股莫名的晕眩之感,刹那之间有了恶心欲呕的冲动。然而,这样危急的时刻,伊水云却不能开口,她死死的压下那一股异样。
可是风越来越大,伊水云敏锐的耳力,甚至听到了木架在松动的声音。
她惊骇的抬起头看向容夙,显然容夙也是听见了的,因为他的脸色沉重。故而,她没有开口,而是鼓起勇气,低下头看向下面,寒冬的冷雾一片,依稀可以在薄雾之中看到青黑的一颗颗巨树。
这要是摔下去,那后果……
“抱紧我。”就在伊水云思忖之际,容夙再一次冷喝道。
伊水云几乎是本能的听了他的命令,紧紧的抱住容夙。
而容夙却是松了一只手,将伸手可触的一处绑紧的丝带松开,顿时身子一沉,“风筝”以极快的速度下沉了下去。
那样的速度让伊水云有了一种想要放声尖叫的冲动,然而她却深深的将这样的冲动下了下去。
晃动之间,她低下头,看到的是一颗颗参天巨树在她的眼中迅速的放大。
就在他们的身子拂过树颠的第一时间,容夙竟然弃了风筝,一手圈紧她,二人双双掉了下去。
在要坠地的那一瞬间,容夙手腕一用力,两人身子具是一个翻转,伊水云压在了容夙的身上,容夙的被重重的摔在了地面之上,而后是伊水云狠狠的撞进他的胸膛。
容夙在连番的撞击之中,本就虚弱的身子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伊水云只是撞入容夙胸口的那一瞬间,有了一丝的晕眩,很快的就在寒冻之中清醒了过来。
看着昏过去的容夙,回想起方才的一幕,顿时心里五味陈杂。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他总是这么奋不顾身的保护着她,这到底是为何?
伊水云不愿意去深想,撑起有些软痛的身子怕了起来,目光扫过,看着四周密密树木,呈下滑的地势,大概能猜到他们是在半山腰。
但是在哪一个方向的半山腰,她却无法明白,因为抬首便是寒雾缭绕。
寒风一阵阵的吹拂着,伊水云不由的打了一个颤栗,她相信容夙既然做好了安排,那么就会预料到所以可能突然出现的意外,想来很快就会有人出现来接应他们。
那么她要操心的唯有眼前,地下寒气太重。伊水云将身上的大麾脱下,为容夙穿上,而后扶起他,吃力的带着他,一步步的离开此处。
她,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升火为容夙驱寒。
拖着容夙,伊水云一路跌跌撞撞,半个时辰,才在精疲力竭之时,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
把容夙拖进了山洞,好不容易在山洞里找到了几根干木,钻木取火,又寻来了一些略显潮湿的树枝,才吃力的把火升了起来。
转头,看着容夙依然还在昏迷之中,伊水云也觉得疲惫之极,坐在容夙的身边,托着香腮,无聊的添着材火,竟然在火苗晃动之间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伊水云在一阵寒冷之中醒了过来。睡意还在朦胧之中,伊水云突然感觉了危险的气息,顿时一个激灵,完全醒了过来,抬眼看到洞口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匹野狼。
野狼目光垂涎而又贪婪的看着他们,那样虎视眈眈,只是碍于她面前的火堆没有贸然冲进来。
伊水云看着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不由的一阵后怕,若是她再晚点醒来,怕是她与容夙都免不了成为野狼果腹的猎物。
想到果腹,伊水云才看到外面天色竟然已经暗了下来,这么说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肚子也不免有些饿了。
可是这荒山野岭之中,有什么是可以吃的?
想到这儿,伊水云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洞口两匹野狼的身上。目光变得阴冷,这个世界便是这样,强者生存!
不管是人与人之间,还是人与野兽之间!只要有了利益的冲突,就免不了你死我活。这些是容夙交给她的。
那么,今日她便将这一条生存法则付诸行动!
于是,伊水云添加了一些材火,让火堆燃烧的更加旺盛,透过跳跃的火光,看向依然在昏迷之中的容夙,凝视了一会儿他的睡颜,才缓缓的站起身。
携着一声冷冽的杀气,一步步的朝着洞口的两只野狼走去。
这两匹野狼很高大,若是直起身子,怕是比伊水云还要高。
狼的感觉很灵敏,在伊水云逼近的时候,它们就有了危险意识,可是长久的饥饿已经让它们不想再退缩。于是,在伊水云越过火堆后,它们便主动的攻击。一只朝着伊水云上方飞扑过来,另一只朝着伊水云的脚下扑去。
伊水云身子反侧一斜,让飞扑过来的野狼扑了一个空,身子在一纵,轻而易举的让脚下的野狼从地面唆了过去,身子轻盈的落在了洞口,一个转身之间,纤细的玉手已经抓住了,她之间拖着容夙来到山洞,用来撑地的粗木棒。
秋水般的盈眸闪过沉沉的冷光,伊水云一个点足飞身,朝着再度扑向她的野狼,玉腕一翻,狠辣的一棍挥去,精准的重击一匹野狼的头,下手之中,生生的将那匹野狼的脑袋打破,哀嚎凄惨的摔落在火堆边。
另一匹野狼见此,似乎聪明的知道自己不会在伊水云的手上讨到好处,于是趁着伊水云对方那一条狼的时候,一抓划过伊水云纤细的手臂,而后夺路想逃。
伊水云目光冷冷的扫过渗血的手臂,隐隐的刺痛,让她的眼眸更加的冷。足尖一点,几个翻身飞跃,在野狼狂奔一炷香后,截下了野狼的去路。
野狼似乎知道伊水云不愿意放过自己,于是仰起头,就要大喊。
伊水云眼眸在寒风之中一眯,握着木棒,凌空腾飞而起,身子一转,下手快狠准,只一招便取走了野狼的性命,将它的呼叫之声扼杀在它的喉头,而后拖着精瘦却笨重的野狼回去。
当伊水云拖着野狼出现在洞口的时候,容夙已经醒了,他坐在火堆边,透过滋滋燃烧的火苗,伊水云看着他的紫眸流转着她无法解读的复杂光芒,视线一直落在那匹被伊水云一棒打死的野狼身上。此时,野狼的血已经流干了,山洞到处都是,刺鼻的血腥之气,在冷风之中扩散。
“回来了。”以容夙的警觉,伊水云还没有靠近山洞他便知道,听着伊水云的脚步声停在了洞口,迟迟不动,容夙不由的抬首,看着她脚边的一匹死狼,被寒风吹的冷乱的发,以及红扑扑的俏脸,先是一怔,而后声音极淡的说了一句。
伊水云微微抿了抿樱花般柔软的唇,丝丝凉意让她顿时醒了神,对着容夙点了点头,才把死狼拖了进去。
“狼都是群居野兽,若是不一击剿灭,后患无穷。”莫名的,伊水云开口解释了。然而话音一落,她有懊恼的咬了咬唇。
她不知道为何,她私心里不希望容夙觉得自己是一个嗜杀,心狠手辣的女人。然而,她自己却深深的知道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只是她以往把这些压的太深,深得连她自己都误以为她自己其实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而如今,她身体里的某一些东西似乎在她自己都难以掌握的情况之下一点点的苏醒。
她有些期待,因为她想要变成一个无情狠辣的女人。
她也害怕,因为她不想让她在乎的人因此而对她疏离。
在乎的人。
四个字一划过脑海,伊水云顿时心乱如麻,她似乎对容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种强烈的感觉她太清楚意味着什么,就如当年她对萧逸远一样。
然而,当年她不知道为何会对萧逸远如此,如今,她也不知道原因。但是,有一点是不同的,那就是对于萧逸远,她好似被什么强制着压迫着不得不爱,可是对于容夙,却好似心底强行压在的某种情感几欲爆发而出。
难道她真的是一个见异思迁,死不悔改,自甘作贱的滥情之人?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更加的自厌。
容夙看着她眼中划过的那一丝自厌,误以为她是对自己的行为而不豫。抿了抿唇,神色更加的复杂,敛目沉默着。
伊水云也没有要跟容夙说话的意思,她的心里很烦躁。
于是她将野狼拖到一边去,开肠破肚剥皮,把所有的情绪都宣泄出来。她没有猎杀过狼,然而杀鸡宰鸭的事情她却没有少做。
在相府之中,每每她要下厨,便会清场。从挑选,到宰割,到炖煮。丝毫不假于人手,又是相府厨房里的下人,看着她下手干净利落,都会害怕,然而,她却从未畏缩过,也许,她的本性其实真的是一个狠厉的人。
很快伊水云就弄好了,山洞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池塘里的水不多,但是胜在清冽,勉强能让伊水云洗去一手的血腥。可是,血渍洗去了,血腥之气却依然萦绕在她的手间,正如她杀了野狼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一般。
容夙没有说话,自幼养尊处优的他却也没有闲着,至少在伊水云的去净手之际,他已经弄了木架子,开始烤狼肉。剩下的事情,几乎都没有让伊水云动手。
而伊水云也沉默着,抱膝蹲坐在火堆之前,目光幽幽的看着跳动的火苗,眼睛久久不曾眨动过,就那样愣愣的看着火苗出神。
容夙虽然烤着狼肉,却目光时不时的扫过伊水云,看着她这般模样,深沉的紫眸涌现一股翻腾的怜惜,可是情绪来的猛烈,去也迅速,很快就消失在他的眼角。
等到狼肉烤好后,容夙用早已备好的木签插起一大片,递到伊水云的面前。
横到眼前的东西,提醒了伊水云她出神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伸手木然的接过。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再犹豫,感觉到寒风已经将烤肉的热气散了很多后,才一点点的撕下来,慢条斯理的食用着。
没有油盐的东西,味道自然有限,然而不知道是饿极了,还是口中无味,伊水云竟然面无表情的吃了不少,直到肚子填了七八分饱,才住了口。
“若水,这世间便是如此。”容夙突然轻轻一叹,“你不必耿耿于怀。”
伊水云抬头,对上容夙的目光,顿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勉强一笑:“我不是在为这事,纵然再来一次,我也别无选择,因为我要活下去,它们就必须死!”
不知道是不是火苗晃动的缘故,伊水云的看到容夙的眸光一亮,他低醇的声音透着丝丝的欣慰:“你记住这句话,你要活着,他们就必须死。只要你能真的悟透这句话,且身体力行。若水,你就能自由了。”
容夙的话,伊水云有些莫名。她纵然如今背负着血海深仇,与他牵扯着,但也似乎没有到失去自由的地步。
可是她聪明的选择不问,因为她已经很了解容夙的脾气,只要容夙不愿意说,没有人能够撬开他的嘴,他的话既然点到即止,便是没有下文。
而后,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最后便再没有说话。
直到夜深,伊水云抵不过困倦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容夙将沉入梦境的她的抱入怀中,用狐裘紧紧的把他二人都过住,一边添加的火,一边低头凝视着她的睡颜。
看着呼吸均匀的她,目光复杂的他,良久良久才低声叹息了一句:“也许,这条路一开始就错了,可我不得不逼你走下去,水儿。”
当然,这句话低声的轻叹,伊水云并没有听到。
一夜无梦,伊水云睡的很舒服,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窝在容夙的怀中,低头看着依然有着火星的火堆,抬眼看着容夙眼底的一圈圈淡淡的青色,知道他定然是一夜未睡,否则她不会睡的这般安逸。
“醒了?”容夙一向浅眠,没有特殊情况,极容易被惊醒,伊水云在他的怀里,只要轻轻一动,他便会有所察觉,于是在伊水云醒来的下一刻,他也跟着醒了。
“嗯。”距离如此之近,姿势如此暧昧,纵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过的一次,然伊水云还是忍不住有一丝丝的羞赧,于是低下头,含糊的应了一声。
容夙知道她脸皮薄,也就没有打趣她,轻轻的松手,将她放了下来。他的双腿早已经麻木,就连手臂都已经僵硬了,可为了让小女人睡的舒适,硬是一个晚上没有动。
这些,伊水云自然不会知道,因为她从未因为一人这般做过,所以她无法体会其中感觉,于是容夙一松口她,她便立刻跳了下去,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
转身就朝着山洞的最里面跑去,利用昨夜剩下的不多的水,简单的清洗一番。
等到容夙也略作清晰后,二人还没有离开山洞,便已经有沉沉的脚步声朝着这边响起,来的人不少。
伊水云侧首看向容夙,却见他神色淡淡。
心里便有了计较,来的必然是容夙的人。
果然,没有片刻,便有一队人马,约莫十一二人出现在伊水云的面前。猎七赫然在其中,看到猎七,伊水云心里一松,这意味着玉倾宇没有危险。
“属下等参加主上,主上圣安!”
动作一致,就连声音的高低都是那样的一致,仅仅十二个人,便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起来吧。”容夙淡淡的抬手。
十二人动作利落的起身,纷纷低垂着头,让出一条路,而后簇拥着容夙已经伊水云下山。
下山只用了一个时辰,然而等到伊水云再容夙陪同下,再次回到长生岛东岛岸边之时,却是被眼前的壮景深深的震撼了。
一艘艘华丽大船停靠在岸边,几乎将整个长生岛包围。可是船只的标记不是完全相同的,甚至飘扬的旗帜也不同。
有属于西麟的黑色腾龙锦旗,有属于北辰的飞凤白旗,也有属于东云大红色的火焰旗,更有属于佛仙一水的湛蓝日月旗。
很显然,这是四方人马齐聚。
伊水云再次见到了萧逸远,只是远远的在属于西麟御船船头,看着他一袭玄色的龙袍在寒风之中猎猎翻飞,他依然那么冷峻。他的身后是西麟一半的水师,已经站在他左侧一袭紫色狐裘,依然高贵艳丽的寒烟,站在他右侧,清秀却一身戎装的少年将军——元庭。
明隰一袭纯白的锦袍,披着一件纯白的狐裘,站在岸边,雪颜之上是一抹清雅的笑颜,他漆黑如墨的目光迎上容夙:“东帝,后会有期。”
容夙纵然一身狼狈,那王者的气度依然让人难以企及,他也笑得云淡风轻:“二公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言罢,白皙修长的手指,朝着他左右侧摊开,站在他左侧的男子立刻恭敬的递上一张艳红锦缎铺面的请帖,容夙将请帖递给明隰:“三月初三,朕与水儿大婚,请二公子,西皇以及北辰太女观礼。”容夙说着目光扫过萧逸远,以及停在最前方的招展着北辰凤旗的华船。
而后,立刻有人会意将同样的请柬恭敬的朝着两个方向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