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嘛!只需要拼命杀敌既可,不用知道太多。
三言两语打发走祖大寿之后,室内的三人这才正式开始商量起来。如今的情形实在太不乐观,前面大家存着打不过就撤的心思,并且为之做了不少的准备。
算算日子,离建奴大军压境也没多少天了,圣上却突然下来密旨,严令辽东一定要守住锦、右等地。
这下可好了,前面的制定的计划要全部推翻。如此短的日子里面,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不倚重手下两位谋士了。
于是袁崇焕便看向程本直、梁稷二人,开口道:“如今的情形大家都知道了,圣上不知道受朝中哪位奸臣所挑拨,下了如此昏聩的命令。可惜咱们不尊令又不行。事到如今,当如何办才好?二位先生何以教我?”
在辽东众人的心思里面,算计朝廷一向比算计建奴要简单的多。大明选官的标准,不是蠢货进不了朝堂,再加上有东林这层关系在,即使朝廷上有一两个聪明人看明白了,也会碍于情面闭嘴。而建奴那边则完全不一样,辽东的出招往往动不动就被建奴破解并反制。所以一开始辽东众人便打着算计朝廷的主意,如今一下子被崇祯堵了后路,便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和建奴过招了。
事情难度太大,梁稷抱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没有法子。
旁边的程本直却胸有成竹的开口道:“大人,在下有一策,可保锦州不失。”
袁崇焕便看了过来,开口道:“程先生有何妙计?”
程本直却一瞬间换成了苦笑的脸孔,开口道:“这也是不是计策的计策。大人可曾记得?今年年初之时,皇太极曾派人来宁远,声称倘若大人交上二百万银子的赎款,则建奴可以让出广宁一带的失地。”
袁崇焕想了想,开口道:“的确有这么回事。程先生的意思是现在就赎买?此计不行。到了如今也不瞒二位先生,本督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下来,手头才积攒了二百万两出头一点。倘若把这二百万两交了出去,本督来辽东这十来年岂不是白干了?此事不妥。”
旁边梁稷闻言,便开口道:“大人,赎买之事信不过!建奴数次南下掠夺,抢走了不少金银财物。他们不缺金银,只缺粮食。”
闻听梁稷此言,程本直心中大喜。其实程本直的心思一开始就不是以银换地,而是以粮买平安。只是倘若自己直接提出以粮食来换取锦州的安全,既怕引起袁崇焕的怀疑不说,也怕留下了证据,将来对景儿的时候就是自己的罪名。
不得已之下便抛出了以银换地这块砖,来引袁崇焕自己提出以粮买平安这块玉。
如今有了梁稷这话的提醒,程本直心中大喜,袁督师再笨也该联想到此事。
果然,袁崇焕想了想,便自言自语的开口道:“如果以银买平安不行,以粮买平安又如何?”
梁稷想了想,深恨自己失言了,没事提这一嘴干嘛啊!果然,大人放着正经抵抗不干,又开始想歪门邪道了。
程本直却接口道:“如此,即便不能保辽东一世平安,也能保一时平安。”
袁崇焕便低头细思起利害来。
程本直自从上了建奴的贼船,便无一不为建奴打算,既然建奴缺粮,那就得想办法帮建奴弄到粮食,好让其渡过难关。方才便找借口否决了祖大寿聚兵防守的建议,如今见到袁崇焕已经动摇了起来,便赶紧再加一把劲,开口道:“大人,如今建奴同东江联手,势力远远超过了辽东。战则难全,和则易安。和乃上策啊!”
袁崇焕闻言之后,便开口道:“如今天下皆饥,咱们今年虽然从朝廷要来了一百万石粮食,也就仅够辽东军民之用而已。哪里有多余的粮草却与建奴议和?”
程本直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开口道:“大人,辽东的粮草绝对足够了。如今已近年关,到了明年五月,江南等地又有新粮运来,所以咱们只需要撑过这五个月即可。辽东军队十万,按每人每天二升米算,一个月便是六万石。这样算下来,五个月也用不了三十万石,还有七十万石可以用作它途。”
袁崇焕看了程本直一眼,也没有再开口,继续沉思。
梁稷虽然也脚踏两只船,却不管脚下哪一只,东江也好,辽东也好,都是大明的臣子,心里也还有几分忠贞之意。闻言之下不由得大惊,这是要饿死辽东所有百姓的节奏么?赶紧开口道:“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大人乃蓟辽督师,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辽东军民大事全在大人手里。朝廷给大人粮食之意,不仅是给辽东大军之用,也是用来赈济辽东百姓。岂可只算辽东十万朝廷大军?以辽东百万人口计,即使这百万石粮食全用在辽东尚且不足,又哪里有粮食来给建奴?”
程本直闻言之后,便开口反驳道:“梁先生此言差矣!朝廷大军为国出力,受朝廷供养自然天经地义。辽地百姓又于朝廷何益?大人又何必负担百姓粮草?再说了,到了明年四五月,便有各种野菜可以果腹。区区四五个月而已,亲戚之间相互救济一下也就过去了。”
听到程本直这无耻的解释,梁稷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破口大骂道:“胡说八道!”转头又对着袁崇焕开口道:“大人,此事万万不可啊!大人饱读诗书,当知故宋苏洵之《六国论》,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贿秦。今日咱们以粮贿敌,同五国以地贿秦,又有何异?”
袁崇焕听了此言,脸色铁青了起来,怒视了梁稷一眼。
梁稷这才发现自己又失言了,岂能用其余五国来比大人?
看着梁稷的样子,程本直心知这一回合自己又赢了,心里实在爽的很。倘若单论谋略,这梁稷和自己也算的上平分秋色,而要说起比起做人的下限,这梁稷就差自己太多。这货还做事还抱着一丝底线,而自己自从投了建奴之后,连最后的一丝底线也扔掉了。有底线的人又怎么斗的过没底线的人?
于是,程本直便开口道:“大人,方才在下也已经说过。此计策是不是计策的计策。倘若梁先生另有良策退敌,在下当洗耳恭听!”
梁稷迟疑了一下,却任然不敢开口说出东江实情。自己东主恨东江入骨,自己再说东江的好话,还要不要混了?
袁崇焕沉思了半晌,终于开口道:“程先生此计可行。只是夺百姓之口粮资敌,这罪名实在太大。倘若此事被人上告到京师,到时候只怕捂不住盖子。此事,程先生可有他策?”
程本直原本打的是一箭双雕的主意,用辽东的粮食却救济建奴,即能帮建奴渡过难关,又能削弱辽东的势力。没想到袁督师竟然聪明了一回,没有上当。
既然如此,程本直便想了想,开口道:“大人勿忧,此事甚易。大人你看乐捐如何?只要大人暗中下令,让辽东地主、商人、官员捐助粮草便可。到时候到底捐输了多少,还不是咱们说了算。明明民间只捐助了一万石,咱们便说捐助了二十万石,三十万石,缺额的部分咱们拿朝廷给的粮食补充进去。然后让锦州民间商人出面,用这些捐助的粮草去同建奴买平安。这样下来,即使将来事发,也和咱们无关。倘若朝廷硬是要追究,也无非是砍几颗商人脑袋便能交代过去。”
袁崇焕听完之后,神色顿时飞扬起来,对着程本直开口道:“此计大善!程先生不亏是辽东第一谋士,果然转眼之间便有妙计。”说完此话,袁崇焕又转头看着梁稷开口道:“梁先生你怎么看?”
袁崇焕这话刻薄的很,明明知道梁稷和程本直两人一直在争辽东第一谋士之名,自己刚刚把这个名头给了程本直,又转过头来问梁稷怎么看。具体怎么看就看你怎么理解了,既可以理解成你对程本直之计策怎么看,还可以理解成我把辽东第一谋士的名头给了程本直,你怎么看?
旁边的程本直听了此话,顿时眉飞色舞,便挑衅般的看向梁稷。
梁稷此时简直是敢怒不敢言。心中满腔怒火,却没办法说出来,只得开口道:“大人,倘若二三十万石便能满足建奴的胃口,倒是不失为权宜之策。”
这话袁崇焕听懂了,便回头对着程本直开口道:“程先生你看如何?二十万石粮草可能换得锦州不失?”
程本直做贼心虚,听了此话倒是吓了一跳,赶紧开口道:“大人,为何问在下此事?在下又不是建奴,哪里知道他们会索要多少?”
今天程本直帮自己解决了大麻烦,袁崇焕听了此话之后便也不恼,继续和颜悦色的问道:“依照程先生的估计,这建奴要多少粮草才能渡过粮荒?”
程本直这才放下心来,心里算了算,建奴虽然今年丢了辽南,损失了不少人口,再加上大量的汉人百姓往东江逃亡,如今总人口剩下六十万出头。这样算下来,只怕建奴会开口索要六十万石左右。
不过这种事情要慢慢来,只要辽东给了一次,就不怕他不肯给第二次。于是程本直便开口忽悠袁崇焕道:“如今建奴精锐十万,如果要保持战力,每人每天需粮二升,这样算下来,只怕要三十万石。故此,在下估计建奴会开口索要三十万石左右。不过所谓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有个二十万石,应该也足够打发建奴了。”
袁崇焕听了此话,这才放下心来。自己本来就藏了二十万石打算出售谋利,事到如今,大不了舍财保命。先让商人、地主乐捐,不足的部分,再从则会二十万石里面补足好了。
梁稷也知道袁崇焕私藏了二十万石粮草之事,只要不让辽东大批饿死百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