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个春天的午后,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这江南四大才子中的三位刚从竹堂寺游完回来,唐伯虎提议到东门喝酒以尽余兴,走着走着,文征明觉得奇怪,怎么被带到花街来了?
花街,并非卖花的地方,古时候的华西街。文征明正要出口相问,突然间路旁冲出两三位青楼女子,便要把文征明拉将进去,可怜这位一生以礼自持不碰烟花的衡山居士,吓得惊惶失措,一阵拉扯之后,却不见两人帮忙解围,回头一看唐伯虎、祝枝山早已经笑的人仰马翻,这才知道被他们两个人设计了。
“是你们两个人陷害了我!”文征明羞涩地喘着气,啼笑皆非的吼着,终于挣脱了发香粉臂的网罗,三人大笑而散。
没错,这正是唐伯虎设下的圈套。唐伯虎生性外向而好动,生活相当放任,为人狂傲不羁,但很聪明。他和文征明共同拜沈周门下习画,沈周、唐伯虎、文征明、仇英为明四大家,唐伯虎深知文征明这位住在邻县的长洲人,父亲在朝当官,从小就受古礼熏陶,个性沉稳拘谨;而自己和祝枝山、张灵则笑傲山水名胜,流连歌舞风月场中,为歌姬题诗,给舞女书扇,而每当有这类集体活动时,文征明都会退避三舍,所以有时他会预设圈套,调侃他在异性尤其是风月场中女子面前的紧张与困窘。
唐伯虎天生聪明,第一次赴南京参加乡试,结果获得第一名解元,可是当赴北京应试时因牵涉主试官程敏政泄题案而入狱。归还乡里之后心灰意冷,还生了一场大病,以后有一段时期便过着典衣不惜重酩酊的生活,建设了桃花庵,饮酒作乐,开始卖画为生。
因为他曾经师宫廷派大师周臣,所以他的画不但灵逸潇洒才气纵横,且带一点华丽惟美,深受社会中各阶层的喜爱,而且名声大躁,他的画中常盖一颗闲章,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可谓是名符其实。
文征明则刚好相反,他没有聪颖的天资,幼时直到六岁才学会讲话,诗词每需教导多遍始能记诵,但他父亲文林对他颇有信心,常对邻人讲:“我的儿子是大器晚成。”
文征明为人敦厚正直,勤学不倦,诗书画皆享盛名,唯有举仕不顺,每次进京皆落榜而归,因受地方敬重,直到后来才受推举以待诏入仕。他的画风则纯受老师沈周的影响,淡雅清瞻,像一位饱学的隐者,不带人间烟火,加上娟秀的诗题,真可谓满纸书香。
这两位身世背景,处世风格绝然不同,怎么会成为莫逆之交?这是一种心理互补作用,人们对于自己所无法拥有的,一种是排斥,一种是结纳,也就是藉由别人来得到满足;而对于这种自己所无法拥有的通常又可分外在的才华技能与内在的个性思想,自大的人常因别人的风格与自己不同,因而否定他的才能甚至性格。
反观文征明,他深知唐伯虎豪放的个性与自己不同,更没有他大起大落的人生遭遇,但他不否定他人,也不妄自菲薄,他以一颗包容的心和唐伯虎交往,扩充心灵的内涵,也弥补了心理的缺口。
的确如此,青菜萝卜难分轩轾,重点在于个人的喜好不同;但是客观衡量标准又在哪里呢?听过唐伯虎而不识文征明的人居多,但名气等于一切吗?唐伯虎传奇的一生及才华,成为家户喻晓的人物。
可是文征明的声望却比唐伯虎高,世俗观念是重诗文而轻书画,诗文是人格的化身,书画不过是文人闲暇之余的消遣,而文征明的举止气节,符合社会对文人的期望,即使他他没有通过科举,而这也是文征明心中最大的遗憾,不论诗文书画,文征明是较受肯定的。
“文征明?”、“书呆子?”柴房内的两人顿时大喜过望。
“我说,书呆子你跑哪里去呢?”
“本人可是守法公民,一听到你们落难了,本人就立刻赶来了。”
“他不走,我不走。”祝枝山看了唐伯虎一眼,慢悠悠地说道。
文征明眨了眨下眼睛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书呆子,附耳过来。”祝枝山神神秘秘地一把拉过文征明,两人嘀咕了好一阵。
文征明一双眼睛透露出了内心的想法,看向唐伯虎的目光透出了绿莹莹的味道:“伯虎,你相信我吗?”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一番大场面啊,”文征明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叹了几口气:“华府如今陷入了危机。”
“宁王气势汹汹地驾临华府找碴,在和华夫人的争斗中,把皇上御赐的一副画扯烂,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伯虎啊,”祝枝山看着唐伯虎依然无动于衷,自怨自艾地看着窗外,一笑说道:“这要诛灭的九族可是包括华府上下啊,我们也是为了逃命,不过秋香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唐伯虎脸上微震,语气中带着惘然:“我和秋香能死在同一个地方也许是种最好的结局了吧。”
“但是,如果你能拯救华府又当如何?如果你力挽狂澜,击败了宁王,救了华府上下,那华夫人就不会再恨你们唐家,将秋香许配给你,你不是可以跟秋香在一起了。”祝枝山又开始了自己拿手的循循善诱。
“其实关键就在那御赐的一幅画上,而那一幅画,我想没有人比你更加的熟悉了。”祝枝山右手摸了摸下巴。
“那幅画就是春树秋霜图。”文征明看向唐伯虎,带着戏谑说道:“唐兄可曾熟悉?”
“啊?”唐伯虎顿时脸现喜色:“那幅春树秋霜图的画不就是出自本大才子之手吗?如此说来,只要我再画上一幅,那么就可以拯救华府上下,那么秋香就不用死。”
“唐兄,此时大厅中情况危急,事不宜迟,时间就是生命,唐兄赶紧去吧。”文征明连声催促。
“唐兄可以一口咬定宁王的那幅画被人调包乃是赝品,真迹其实在华府,至于具体怎么做,唐兄诗画双绝,应该相当拿手。”
“多谢!”唐伯虎也不废话,转身出了柴门,向大厅飞奔而去。文征明与祝枝山对视一眼,又瞅了瞅唐伯虎的背影,双人各自露出了笑容。
华府大厅,方才凝重的气氛已经散去,华府上下欢腾雀跃,宁王一方的人却个个脸色发白。
“我们走!”宁王转身就想离开华府,却被人叫住。
“慢着!”华太师用一种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十分的欠揍,宁王现在就有挥拳砸向那张老脸的冲动。
“你不是说要发飙的吗?忘记啦?”
华太师嘴角翘了翘,嘲讽地看着宁王,一张老脸笑得十分灿烂,跟菊花似的,眼神里全是挑衅,无数道目光齐唰唰地集中到宁王的身上。地上血迹斑斑,号称七省文状元的对穿肠依旧坐在地上咳着血,样子颇为凄凉,看得宁王更是怒火中烧。夺命书生的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面容有些惨白。
看着侍从手里捧着那幅墨迹未干的《春树秋霜图》,再看看桌子上断成两截的御赐原图,宁王深深地吸了气,他明白自己这次来华府,不但没有借机除去华太师反而是被栽赃了。
“那个对穿肠也真是笨死了,本王让你鉴定,就是要你说那幅画是假的,即使是唐伯虎画的你也得给本王说成假的。”宁王一肚子的憋屈,为自己招揽到这么棒槌的手下气得五脏俱焚、七窍生烟,脸上却还得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来。
看着那墨迹未干的样子,宁王即便是外行也能判断出来,这幅《春树秋霜图》根本就是刚刚画成的,湿气太重与墨迹未干的区别自己还是看得出来的。宁王的目光深深看了眼傲然站立于华太师身后的唐伯虎,唐伯虎是徐福在这一世所化身的人,也是身为秦始皇化身的宁王的死对头。
宁王心中百转千折,起了强烈的疑心,唐伯虎能有这等俊秀风采?不仅可以谈笑间让自己的参谋将军吐血,还能顷刻间挥笔划就这等好画?宁王身为大明王爷,府中更有无数珍品典藏,他相信自己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自己来华府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半路杀出了化名华安的唐伯虎这一个死对头。
成王败寇,大丈夫能屈则能伸,宁王咬着牙,瞳孔中映着华太师张扬的讥讽还有那唐伯虎不凡的身姿,狠了狠心,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裤裆。一阵气流从外面涌进,风吹着鸡凉,宁王的心也是一阵的憋屈凄凉。
“好!我飙给你看!”宁王目光深沉地看向华太师缓缓道,掏出小弟弟在华府大厅地上撒了一泡尿,果然是飞流飙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样满意了吧?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