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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壮士劫财劫色(6)(1 / 1)

意识到危险,裴芩呼吸一窒,站着不动,“这位壮士,有话好好说啊!你要是劫色,看见我的脸你会想吐的。你要是劫财,你说个数,我给你拿!”

身后的人没想到她会大胆的说出这样一番话,匕首又朝她脖子指了指,“我不劫色!我只想要点钱而已!”他都不惑之年了,劫她个什么的色!

“那就好!”裴芩点点头,“你想要多少?我身上还有半吊!”二百五十文整。

身后的人似是恼怒了,“让人送银子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裴芩皱眉,家里只有三个小萝卜头,这狂徒要是下手,她一个人怕是奈何不住他,“壮士!打个商量,我这身上的半吊你先拿着,明儿个再给你老人家送?”

“你真当我蠢,等着你跑了之后报官抓我!?快点回去拿银子过来,我只求财!你若敢耍花招,我当场要了你的小命!”身后的人声音怒冷,匕首也带了杀意。

“好好!有话好说!”裴芩听他的呼吸,猜到是个厉害的练家子,打劫的手法这么生疏,也是真的只想劫财,就指了指,到了家门口,在门外喊裴芫,“别说话!拿十两银子从墙头扔出来!”

裴芫听她声音平静,可人却在大门外面不进来,还不让说话,拿十两银子扔出去,吓的小脸一下子就白了,张嘴就叫长姐。

裴茜上来捂住她的嘴,狠狠瞪她一眼,连忙回屋拿了十两银子,用牛皮纸包住,从墙头上扔出去。

银锭子落在地上,裴芩示意身后的拿了银子就可以走了。

那人也没料想别的,只当裴芩有点小聪明,就放心的松开她,很快过去捡了银子。

裴芩得到人身自由,脚步迅敏的上前两步,又停下来。如果她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可家里还有三个小萝卜。她心里骂了声娘,站住不动。

那人拿了银子,见是真的,还拱了拱手,“今日实在对不住了,改日有了银子,定双倍奉还!”说完,身形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门里面的裴芫已经快吓瘫了。有打劫的!打劫了长姐!

裴芩怒声咒骂,“妈的!感情还遇上义士了!?老娘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么点钱准备盖房子的!有种不去打劫别人!?”

裴茜小心的打开门,见她站在门口,已经没有了别的人,急的喊她,“你还不快进来!”

裴芩黑着脸大步跨进门。

还没进屋,裴芫和裴文东都朝她扑了过来,“长姐!长姐!”

裴茜看俩人抱着裴芩哭,抿着嘴站在一旁。

“乖!大晚上别嚎了!就损了十两银子而已!”裴芩摸摸俩人的头,心里忍不住滴了血。靠!十两银子啊!多久才能再挣来!?

裴芫吸着鼻子,松开她,连忙有看她,“长姐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话音刚落,就见她脖子旁一道细细的血印子,惊了一声,“流血了!”

“别嚎!别嚎!”裴芩摸了下脖子上的伤,刚才没感觉,这会开始疼了,抹了一把,就浸了点血,摆了手,“没事儿!没事儿!就划破了点皮!”

裴芫跑去打水洗帕子给她擦伤口。

裴茜盯着她问,“你不是和孙铁柱一起的,咋会碰上打劫的!?”

“可能我比较好劫!”裴芩猜想,那人八成跟了他们一段路,看孙铁柱人高马大,她一个瘦弱的小女娃儿,既然要盖房子,那就肯定手里有银子,就决定不顾脸皮的朝她一个女的下手了!还双倍奉还,怂!

“现在又少了十两银子,盖房子的银子又不够了!”裴茜气的跺脚,本来她们就可怜,挣个钱难得要死,还打劫她们!该死的劫匪,不得好死!

刚拿到银子花用的打劫人狠狠打两个喷嚏。

临睡,裴芩威胁三姐弟,“以后你们谁要是敢不好好练武,老娘就把她扔河里去!”

三人倒是齐齐应声,“我们一定好好练武!”

次一天,起来的很早,按制定的规矩,先热身,做基础训练,裴芩就教三人简单的格斗招式。

经过这次被打劫,姐弟四个人都对学功夫认真严肃了起来。家里没有大人,只有她们几个小娃儿,要是真有人打上门,她们只能被人打了!所以,必须得学会厉害的武功!

裴芩教的有点没有章法,虽然和想象中的学武功不一样,但三人也都学的很认真。

训练完,随便吃了点早饭,裴芩就开始准备炒花生,“晌午不去摆摊了,再卖一批糖炒花生再说!”她还准备把这些糖炒花生卖完,二十两银子能变三十两,这下还赔上十两,忙活一场,净白搭功夫了!

糖炒花生做好,送到聚仙楼一半,另一半给得月酒楼。

何掌柜见到裴芩就笑了起来,感谢裴芩的提醒,元宵节因为那些花样元宵,茶楼生意好了不少,主动提出以后买糖炒花生的话。

“好!那何掌柜准备了牛皮纸袋或者密封口的坛子或是什么容器的,我五天过来一次,逢五的时候。一次先送五十斤,等不够了再追加!”裴芩当即就同何掌柜签了纸契。

另一半送到得月酒楼,掌柜的也是很爽快的买下了,催问她雪见菜啥时候上市,让她一有了雪见菜一定都送到得月酒楼来。

裴芩满口答应着,她又不打算开酒楼,真挖了春笋,除了自家吃的,自然都要卖掉的。

回到家的时候,卖的几两银子又全都买成了花生和白糖。

就这样,晌午出去摆摊卖饸烙面,下晌回来剥花生,还要念书,练字,睡前再训练一遍。

裴芩抽出空,带裴文东去镇上学堂,见了孙夫子。

孙夫子考校了一番裴文东学的东西,看他都快把《三字经》学完了,惊诧不已,听《四书》也有涉猎,对这个学生倒很是喜欢,当场就答应收下他了。

裴文东一听一季要二两银子束脩,还不算笔墨纸砚的,想到家里的情况,就不想来学堂了,“长姐!我在家里也能学,而且我保证不耽误念书,比他们在学堂里学的快!我过两年再来学堂吧!”他要是来了学堂,不仅要花钱,面摊也没人帮忙了。

“有些学问,长姐都不会,只能让会的夫子来教你!听话!今儿个报名,明儿个就来上学!让你二姐给你做个书包!”裴芩拍拍他的小脑袋,交了束脩。

裴文东知道自己说的不管用,有些气沉的跟着裴芩出来。

裴芩以为他是没和其他孩子接触过,偶尔接触也都是不好的记忆,心里有阴影,又哄了他两句,次一天就送了他去学堂。

看她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开,裴文东情绪低落。他现在帮不上一点忙了,还要多花银子。

孙夫子也知道她们姐弟之前的遭遇,让他好好念书和同窗相处,他多提点着,这个学生聪明,就看能学多少了。

面摊上就剩三个人了,孙婆子就过来帮忙。

“孙婆婆!晌午人少,能顾得过来,你回家忙去吧!”裴芩让她回家。

邹氏虽然出了月子,但家里多个小娃儿要照顾,孙铁柱和邹兴还要赶活儿,有些打磨的活儿就都落在孙婆子身上了。

裴芩劝了几次,见真的忙得过来,孙婆子这才回了家,“等逢集我来帮忙!”逢集的时候人多,她们姐妹肯定忙不过来的。

“好!到时候你不来也要请的!”裴芩不客气的应了。

忙到下晌收摊,赶回家小歇一会,就开始剥花生。

又到了逢集日,裴芩没有和太多面,卖完就收摊,把昨儿个就准备好的糖炒花生急忙忙送去县城,回来连饭都顾不上吃,啃了俩肉饼,喝了一碗茶,就和裴芫赶到后山村。

裴里正一家人都已经等着了,连压面机都做好搬回来了,大米也按她说的泡好了。

裴芩从开始教,磨了浆,上锅蒸粉,再压米粉,再蒸了冷却,“新鲜的话,这样的就可以下热水锅滚一遍淋上浇头就能吃了。你们要是想做成干米粉,就要晾晒干燥。不过干米粉也不能放太久,最多三五天,不吃掉就会变质,吃了坏事!的”

裴婆子很高兴,学会了就要试做。

裴芩连吃了三碗米粉,摆手叫停,教给她做出的米粉掐着啥样,连忙就撤了。

第二天收了摊又去看,终于做出的米粉像样了,尝了两碗之后,裴芩就说明儿个先送二十份,让他们自己去面馆问问,有人订没。

饸烙面摊上又推出了酸辣米粉,牛肉米粉,就是贵的很,吃两碗面的钱,才吃一碗米粉。

但新鲜没吃过,镇上也多是生活宽裕的人家,偶尔吃上一碗八文钱十文钱的米粉,也不是难事。物以稀为贵,几天下来,倒是每天都能卖掉个二十多份。

镇上的两家面馆看米粉有人吃,也预定了裴里正家的米粉,小作坊慢慢的开始回本了。

后山村的人都看着,裴里正这是站在了裴芩姐弟一边。

裴老头他们更加相信,把血书内容一字不落告诉方老秀才的人就是裴里正,不然裴芩也不会突然就教给他们家做米粉卖钱。

裴里正也不多说啥了,裴芩摆他那一道的时候,他就解释不清了,现在也没必要解释了。

裴宗理这个死了十来年的人,突然又活着回来了,他的户籍却是已经吊销了的,功名自然也没有了。需要裴里正开证明,村里的人作证,才能把他的户籍重新上去。这个容易,但裴宗理想把他的功名也给恢复了,这个却难办了。

也打点了钱,上面让等消息,却一直没有消息。

家里陈氏也盯着二房,言辞之间,说裴宗理他们回来,方氏才撞死了,还闹的那么大,影响了裴文礼的名声和科考,让裴宗理帮忙。

家里有了考上功名的人才好办事,但新上任的县令却摸不清楚,走门路都走不成。

一家人正发愁,偏生裴芩还大模大样的用个米粉小作坊收买了裴里正,朱氏在家里都把裴里正骂了多少遍了。

裴芩一口气忙到月底,才算是把投入的二十两银子,变成了三十五两,除掉亏的,总算挣了五两。孙铁柱又把滑板和手拉车手推车的钱给她送来,一共十三两,盖屋子的银钱总算又凑够了。

姐弟几个也又要搬家了,隔着一条巷子,孔老爹的院儿,租她们两间厢房。

孙铁柱和邹兴又帮她们搬了家。

见孔老爹这还有别的租户,孙铁柱忍不住皱眉,“你们住到我家去,也方面,反正又住不多长时间!”

“已经搬过来了,最多俩仨月,很快就过去了!”裴芩让裴芫把屋里收拾好,到厨屋看了下,还挺大,总比她们搭的棚子和半边屋子的强多了,只要不耽误孔老爹和另一个租户吃饭,随便她们用。

交了俩月租金,姐弟四个就在孔老爹这边住下了。

二月二,裴芫把过年留的大馍馍拿出来泡上,和了面糊,下锅煎了饼子,给孔老爹送了两张。

孙大顺那边也很快带着工匠过来,把整个院子都清理了,能用的青砖都留着,不能用的都拉出去垫路地下。

方氏也到了七七的日子,重孝可以卸了,只等守孝二十七个月除服。

方婆子和余氏,连同阮氏都过来看,方立赶了牛车拉着她们。

见她们院子已经扒掉了,正有工匠在忙活,方立一下子跳了起来,“不是说好了,这盖房子的事就交给我了,这咋不声不响的找好人了!?”

余氏捏了他一把,“看这些人全都是工匠,都是干活儿的好手,你来了能干啥!?”

“我帮她们看着啊!她们几个小娃儿,又啥也不懂,被人骗了钱咋办!?”方立满脸不悦道。

“芩儿聪明着呢!哪可能被骗了!”余氏瞪他一眼,让他别乱说话。

方婆子也不蠢,猜到裴芩不想让他们插手,心里还有点难受,等找到她们租住的地方。

裴芩一句‘习惯了啥事儿自己解决,不靠别人’,说的方婆子顿时也不难受了,只剩下心酸心疼了,“以前过去了,以后你们有啥事儿,都找姥姥!姥姥家就是给你们靠的!”

方立不满道,“芩儿!大舅舅不都跟你说好了,你们小娃儿也不懂,容易被人骗,我今年春上都没有出去找活儿干,就是说好了,帮你们看着盖新房的!”

裴芩歉意的拱了拱手,“大舅舅离的远,来回不方便,也不好一直耽误你。这找的人是镇上的,都是老手,不用管饭,他们来回也方便。太平镇大半的宅院都是他们这些人盖的,也不会骗了人。大舅舅出去找活儿吧,总不能耽误了你挣钱!”

方立那句帮忙看着工地的话就堵在嘴边说不出来了。

裴芩和他们一块去了后山村山上,给方氏烧了纸,回来时,姐弟四个就把头上的孝布和腰间的麻绳等都卸掉了。

晌午,煮了饸烙面,炒了几个菜吃的饭。

方立张口就说,“你们这边盖着房子,文东也去学堂念书了,面摊肯定忙不过来,让你大舅母以后过来给你们帮忙吧!”

余氏愣了下,看着裴芩沉吟,“你们面摊要是真忙不过来,就找个人打下手。”

阮氏也说,她也能来帮忙。

“离的太远了,你们要过来帮忙,每天来回十好几里路。平常也不算忙,就是逢集的时候,找了孙婆婆帮忙。”裴芩婉言谢绝。

方婆子点头,跟她道,“找人家帮忙,也就提前说好,一场给多少工钱,都说清楚了,也省的掰扯!”

裴芩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方婆子见没啥叮嘱的,几个人这才回了家。

方老秀才听她们已经动工了,把俩儿子和俩儿媳妇都叫来,说给裴芩姐弟十两银子,等她们宽裕了再还,“…。过年倒腾的银子估计也没几个,之前买那宅院都花了二十五两,手里剩下的怕是盖起一座宅院不够。她们姐弟如今正是难的时候,也正是你们当舅舅帮忙的时候!”

方辅今年也要参加科考,虽然家里银子是攒了些,供应他参加春试没问题,可一下子十两银子拿出去,这边就要短了。

余氏直接表态没问题。

方立看向方辅,“老二咋说?”

方辅摇摇头,“我也没意见,这个时候,我们理应帮芩儿她们姐弟一把。”

他都说没意见了,方立当然也不能说有意见,只说了一句,“芩儿那丫头现在忙的都顾不上教给常小少爷滑板了!”

“容娘没过七七,她哪能跑去玩乐!?”方老秀才瞥了他一眼。

方立顿时不说话了。

方婆子拿了十两银子,送到太平镇来。

裴芩看着银子微愣,“姥姥!不用了!我们手里的银子差不多也够了!”

“你姥爷都说了,盖房子手里不能可丁可卯的,得留宽裕点!这个银子你先拿着用,以后哪年宽裕,哪年再还就是了!”不还的话方婆子不好说,只能随便她用几年。毕竟这银子是公中的,真给了,俩儿媳妇心里可能要不舒服,慧娘知道也会心里不舒服的。

裴芩推却不过,把银子接了。

隔天,冯波带着方慧,母子俩也过来了,送了些吃的,还送了五两银子,“家里不宽裕,没多的有个少的!你这丫头,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就自己干上了!你姨夫还在村里帮你们找工匠呢!”

裴芩打着哈哈,吃完饭,把俩人送走。

这下倒是多出十五两银子,可以先垫上,买啥东西能宽裕点了。她转头就拿着银子买了花生米,这个不用剥,直接炒了做糖炒花生就行,赚的少点,但省事儿了。

孔老爹尝过,很喜欢吃,裴芩就给他包了一包,让他一天吃几颗,少吃点,“…老人家吃多了糖,容易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家里有人还好,要是没有人,你一不小心昏倒了,就危险了!”

“你这丫头还懂医啊?”孔老爹笑着问。

裴芩呵呵笑道,“一点常识而已。”

孔老爹高兴,拿了糖炒花生就出去找老伙计,喝点小酒,下个棋。

裴芩刚转身,就吓了一跳。

孔老爹的东屋是租给一对主仆的,据说是一个瞎了眼的公子和仆从。

裴芩倒是只见他们屋里亮过灯,闻到煎药的味儿,和听到打翻药碗的声音,住了好几天,还没见过真人。

没想到今儿个倒是见到真人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五官精致无暇,异常的漂亮,只面容清瘦苍白,一双漂亮的眼睛却瞳孔浑浊,头发有些凌乱,身上的棉布长袍裹在瘦弱的身子上还有些空荡,倒是瞬间破坏了美感。

裴芩盯着他打量,那少年却直直的朝厨屋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咕咚声响,裴芩脸色一变,急忙往厨屋跑,“卧槽!你特么眼瞎了,心也瞎了!?”

一斗刚出锅不久晾着的糖炒花生全部打翻在了地上。那个少年倒在了糖炒花生上。

裴芩连忙过来,一把就那少年一手拎了起来。

裴芫连忙从西厢跑过来,看她拎着那少年,忙道,“长姐!他是个瞎子!”让裴芩别打他了。

裴茜已经阴沉着小脸,跑过去拯救地上的糖炒花生了。

裴芩也不是要打人,她莫名其妙被人打劫了十两银子,天天累死累活的炒了花生想多弄点钱,还碰上这个瞎子一斗糖炒花生全打翻。

把人拎起来,甩到一边,就去拯救地上的糖炒花生。刚转身胳膊却被人拉住。

“我是眼瞎了!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心不瞎!?”沙哑的声音,绝望又带着深沉的怒恨。

裴芩愣了下,扭头看他。

从他眼瞎到现在,从没人说过这样的话,一句重重的刺进他的心里,“你告诉我,怎样心才能不瞎!?你告诉我!”

裴芩的胳膊被他抓的生疼,挑着眉,“死皮赖脸的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她穿过来,这一片烂摊子都接手了,“不就瞎个眼吗!又不是治不好了!”

可他不光眼瞎了,他的心也彻底瞎了!全瞎了!

裴芩伸手抓了一把糖炒花生,上来粗鲁的塞了他满嘴,“让你那随从回来赔老娘花生!”

甜香的花生味儿一下子的塞了满嘴,墨珩有些呆呆的站住。

三人忙活了半天,才把满地的糖炒花生分拣着拾起来。干净的还能卖,但那些沾了地的,只能自己吃了。

见他还那站着,裴芩没好气道,“还傻站在那里干啥?装水仙啊!”

墨珩依旧站着没动,嘴里被糖炒花生塞的鼓鼓的。

裴芩白了一眼,“门口就在那里,有光,有风,有声音。你要是出来找茅房,更简单,那么大的味儿呢!”

墨珩愣怔。有光?有风?有声音?有气味儿?

裴芩不耐的把他推到院子里,长得好看,却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转身回来,收拾糖炒花生。这一批不能往县城送了,只能牛皮纸包起来,减价卖到镇上了。送去聚仙楼和得月酒楼的还得再炒。

裴芫叹口气,幸亏只撒了一斗,重新收拾了锅。裴茜斜了墨珩一眼,小脸难看的去拿白糖,搬花生过来。

墨珩听着厨屋里又响起翻炒花生的声音,伸手摸索着,试图自己回到他屋里。他天天都要喝药,屋里有明显的药草味儿。

封未回来时,已经晚上了,连忙煎了药,又煮了粥,端到屋里。

见桌上放着满满一小筐子的糖炒花生,他愣了下,“公子?”

墨珩坐在窗前,微凉的风吹在脸上,他没有回头,低声问,“窗外是不是有竹子?”

封未疑惑的看了眼窗外,应声,“有一丛水竹。”随即惊喜的睁大眼,“公子!你的眼睛……”

“我听到声音了。”墨珩打断他。

封未脸上难掩失望,“公子!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只要你好好吃药!”把药端过来。

墨珩没有再打翻药碗,端起碗,没有停顿的把药喝完。

封未有些惊讶,他已经做好了药碗打翻再端一碗来的准备,“公子?”

“桌上的糖炒花生,是我打翻的,你去赔些钱给她们吧!”墨珩把药碗递出来。

封未眼神闪了下,把粥放在他手边,看了眼糖炒花生,端了药碗出去。

裴芩双手抱胸靠在门柱上,“整整一斗,撒了满地,茶楼是没法送了,只能在镇上减价处理了,你赔个三百文吧!”

三百文是有点多了,封未却没有反驳,拿出三钱银角子给她,转身就走了。

裴芩微皱了皱眉,拿着钱回屋,扔给裴芫放起来。

“看那公子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咋会瞎了眼,跑到太平镇上来?”裴芫疑惑。

“反正不是啥好事儿!少打听!”裴芩对麻烦的直觉那是想当敏锐的,那个瞎子小白脸肯定带了一身麻烦。还有他那个随从,看着有点奇怪的感觉。

裴芫听话的点头。

次一天逢集,裴文东也跟着早早起来锻炼了一会,帮着到街上摆了摊,喝了一碗豆腐脑,啃了个包子去学堂。

裴芩把和的面卖完,收了摊,回家把剩的米粉煮了,浇上麻辣肉片,倒上醋,汤粉的香味儿就飘了老远。

这边刚把饭端起来吃上几口,墨珩摸索着从屋里出来,“能借一碗吃的吗?回头给钱。”

裴芩看他一眼,玉白的脸在春阳照耀下,苍白的仿佛要透明了般,浑浊的眸子朝着她们的方向,“我们卖的是十文钱一碗。”

墨珩点头。

裴芩回头给他捞了一碗,酸辣浇头少放点,多加几片牛肉。

出来看墨珩已经回屋了,裴芩暗自翻了翻眼,给他送到屋里。

吃完饭,裴芩连忙带着糖炒花生赶去县城。

在得月酒楼碰到了一脸不满,满眼怨念的王庭,“你娘不是已经过了七七,我等了好几天你都没过来!”

“家里在盖房子,这几天有点忙。”裴芩讪讪道,转移话题,“糖炒花生好吃吗?要是好吃,这次给你两包!”

说到这个,王庭忍不住小脸带了笑意,勉强道,“还算焦酥好吃吧!”

裴芩给了他两包,送完了糖炒花生,天色也不早了,又急匆匆的赶回家。

裴文东在屋门口练字,裴芫已经做好了晚饭,蒸了发面油饼子。

封未又是天黑才回来,见墨珩要了裴芩的米粉吃,他有些愧疚。他们出来的时候就他身上有点银钱,走着一路,又看大夫抓药,已经花没了,他必须出去找活儿干挣钱,否则连药都买不了。公子的眼睛可以慢慢治,内伤却得仔细精心的治养。

拿了十文钱给裴芫,又低声拜托她,以后晌午饭让她们做给墨珩一份。

裴芫只接了十文钱,“我家晌午要出摊,没有人在家里做饭吃饭,要不你们和孔老爹说说吧!”长姐说他们是大麻烦,还是不要牵扯的好。

封未沉默了下,又转身回去给墨珩做吃的。

裴芫告诉裴芩,她点了点头,继续练字。孙大顺说材料提前准备充足,不用雕花啥的,俩月就可以把一院盖起来,她们就可以搬回家了。

次一天,常咏麟就带着他那小伙伴过来了,还拿了两大盒的点心,“糖炒花生我吃了,我爷爷也喜欢吃,让我给你们带的点心!”

裴芩有些龇牙咧嘴的把点心收起来,让他们稍等等,她叫裴茜跑回家拿了竹筐子来,压面机搬到竹筐子上面,开始压面条。

新鲜的湿面条压出来,撒上一点点淀粉省的粘一块。把所有的饸烙面都压出来,堆了满满一大筐子,交代裴芫一碗下多大把,煮好捞出来像平常一样就能卖,晌午最忙的那会她会回来。

裴芫点头应下,让她去教。

裴芩回家拿了滑板,依旧借赵员外家空地,继续教俩人。

等晌午了,带着俩人到面摊吃米粉,她去照顾生意。

常咏麟看她们有点忙不过来,就指了自己的小厮,“你去帮着烧火!”

小厮睁了睁眼,见他说真的,苦着脸过来帮忙烧火。常咏麟看他烧的好,之后每次来,都喊了他去帮忙烧火,差点让他这识字懂礼的贴身小厮变成裴芩面摊上的火夫。

先把面条压出来,再直接拿了下锅煮,和米粉一样,捞出面条淋上浇头就行,准备工作多了,摆摊出去倒是轻松了不少。

只来吃饸烙面的多是稀罕那压出面条,见没有了,还有点奇怪,以为卖的面条不一样了,吃完后一个味儿,还是觉得少了点啥似的。

裴芩也只能这样了,面摊要摆,糖炒花生要做,王庭和常咏麟的滑板也要继续教。

“分身术啊分身术!真想长上三根猴毛啊!”炒完花生,裴芩整个人四肢伸着躺倒在炕上。孙大圣那猴毛,有一根也行啊!吹上一口气,她就能坐在家里等着收钱了啊!

“长姐!明儿个还得去姥姥家一趟!小舅舅要去赶考了。”裴芫提醒她。

裴芩哀嚎一声,次一天割了肉,又咬牙二两银子买了一支湖笔,赶早送到方家村。

湖笔方辅很是喜欢,他惯用的笔也不便宜,爹也特意给他买了一支好笔下场用,却比不上裴芩送的这一支,“小舅舅就拿这个笔下场了!”

方立看他那么喜欢,就猜不是家里那些便宜的笔。

“逢考必过!”裴芩恭贺一声,又连忙赶回家出摊。

老裴家,陈氏和孔氏婆媳也在忙着裴文礼下场之事,裴宗理往上送了三十两银子,陈氏这才收起不满,就盼望着大儿子能高中,翻身做主。之前方氏在老裴家,可以随她指桑骂槐,呵斥驱使。现在对上钱婉秀这个富家小姐,陈氏直接被忽视,连孔氏都被忽视了。

大房现在急需裴文礼高中来改变现状。

裴芩到原阳县教王庭几个小萝卜滑板的时候,正见到了今年的考生参加县试,只有县试过了的,才可以参加下一场的府试,然后是院试,院试通过,就是秀才,也叫生员,可以参加乡试考取举人功名了。

她没有多关注,专心教王庭几个玩滑板。

孙铁柱也跟着她一块来的,就在一旁等着,到了晌午,裴芩教完,和他一块去找王家的掌柜谈续约的事。

起先孙铁柱还担心王家不愿意续约,因为滑板也不难做,王家随便找些木匠高手,做的都比他们做的好。

倒是没想到,王家又续了约,让孙铁柱每个月送多少滑板,到时候再根据卖的情况告诉他啥样木料的订做多少。

这个钱裴芩就不抽成了,孙铁柱不愿意,最后说成由裴芩的手卖出去的滑板,给她提成,少要点。以后的手拉车和手推车也一样。

教到下晌,裴芩和王庭几个小萝卜说好下次过来,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了。

这么一直忙了十多天,门前不远的榆树上就长出了鲜嫩的榆钱。

裴芩本想直接爬树上去,见有其他人也再勾榆钱,就拿了竹篙,绑着镰刀,摘了一大篮子的榆钱回来。

晚上剁了肉馅儿,把榆钱也剁进去,烫了面,包了榆钱馅儿的烫面包子,煮了糯口的的榆钱粥。

墨珩听裴芩给孔老爹送包子,也摸索着出门。

“给他两个去!”裴芩抓了两个放盘子里。

裴文东端去给墨珩。

榆钱特有的甜香混着鲜香的肉馅儿,面皮也是特别的口味,包子不大,墨珩吃了俩,觉得没饱。

这边又给孙铁柱家送了几个,姐弟才做到屋里,吃起晚饭。

裴芩最喜欢吃榆钱,香椿,槐花这些过时令就吃不到的,每年裴老妈都要跑很远弄来,或者干脆领着裴芩回乡下,吃够了再回来。

各种的榆钱饼,榆钱包子,榆钱粥,榆钱饭,炒榆钱,榆钱窝头,裴芩可以连吃一星期不重样。

太平镇倒是种了不少榆钱,树是私人的,树上的榆钱随便大家摘了吃,只要不掰断了树杈,祸败了榆钱就行。

头天晚上,裴芩把买的老母鸡杀了,熬了一锅汤。次一天起来赶了个大早,用鸡汤沾了榆钱,拌上面,蒸了满满一大锅的榆钱。

封未等裴芩出去了,才过来说话,买一碗榆钱饭。

裴芫有些纳闷,这个随从好像挺怕长姐的。给他盛了两大碗榆钱饭,淋上点辣椒油。

裴芩收拾了,把榆钱也一块装了,拿到面摊上一块卖。

集上也有别的卖榆钱饭和榆钱饼的,有人尝鲜儿就买一份。

集后,裴芩带上一兜新鲜的榆钱,赶去县城,教王庭几个滑板。

次一天常咏麟赶过来,见面摊上有蒸过又炒的榆钱,拉着小同伴一人吃了一碗,米粉都吃不下了。

榆钱的节季也只有十来天,过后榆钱就老了。

姐弟几人的饭桌终于没了榆钱,换成了正常饭菜,裴芫悄悄松了口气。长姐之前也没这么喜欢吃榆钱,这些天她觉得睡觉都是榆钱味儿的各种吃食。

榆钱下去的时候,传来了春试的结果。

方辅考中了,虽然名次有点靠后,但也是中了秀才,以后方家就又多一个秀才了。

而被夫子经常夸赞,送了钱转到县学的裴文礼,却落榜了。裴宗理往上送的三十两银子也打了水漂。

陈氏无法接受,觉得肯定是裴芩找了王家或者常家的关系,从中使坏,才让裴文礼落榜的。大儿子都进了县学了,老二听了她抱怨的话,也往上面送了银子,十拿九稳的事,咋会落榜了!?

她一说,朱氏立马肯定,就是裴芩坏的事,她用作坊拉拢了裴里正,她二儿子的功名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现在大孙子的科考也毁在那个该死的小贱人手里了!方氏不该死,该死的是这个小贱人!方氏不死,随她搓圆捏扁。这个小贱人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裴文礼进了县学,就发现,县学里想他一样借读的学生,很多学问好的。还有些原阳县富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在外面念了书,回来赶考的。他学问不差,但就三十两银子,年前名声还坏了个遍,又哪里能让他得中秀才!?

他没考中,那方家的方辅却考中了,如今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去捧着方家的人。

看他有些颓废,裴宗理劝了他一番,也就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了。他还要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的秀才功名恢复回来。就算砸些钱,有功名在身,很多事都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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