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聂征对这个大自己四岁的堂哥的心绪很复杂。
小时候聂父聂母都在一所小学上班,夫妻俩工作忙的脚不沾地,每天早出晚归,只能把聂征放养在老宅。
小华氏对小聂征的不喜向来不加掩饰,聂征早熟,知道后从不主动往她的面前凑。但是老宅再大也只有这么点地儿,小聂征便有事没事就往侧屋的兰亭居跑。
聂家人在原文中只有寥寥两三笔,聂父聂母在“聂征”被开除和离世时出现过,聂芃的父亲聂华民与女主合作拍过剧,所有人加起来不到一集。
少年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终于来到近前,聂征拧紧了眉头,迎上去扶着,“不是叫你少出来吹风吗?!”
聂芃定定看了聂征一会儿,倏尔展颜笑开了,惨白的脸庞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润,是叫人惊艳的姝色。
聂征气闷,“你笑什么!”
少年是娇弱的,也是温柔的,含笑道,“笑我们阿征妹妹都长大了,都知道关心人了!”
聂征满头黑线。
这神奇的老父亲般的欣慰语气!
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自己也没多大!
聂芃今年二十一岁。
她前世虽然上学早,但读到大三也有二十了,加上今生的十七年,怎么说也比聂芃稍大那么点。
聂征鼓了鼓脸,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这个讨厌的人计较,“我送你回去。”
两人顺着楼梯慢慢往下走,聂征搀着聂芃的手臂,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手臂瘦的不成样子,隔着厚实的衣料都觉得咯人。
南方的大夏天,室内时他仍然裹着厚厚的棉服,严严实实的衣料下空空荡荡的。
聂征感到心头一片酸涩,闷闷道:“大哥,你又瘦了。”
聂芃一米七几的个子,闻言抬手轻轻抚了抚聂征的脑袋,轻笑着安慰她,“大哥没事,人长大了、长高了,自然就变瘦了,大家都这样,小阿征不用担心。”
神情安然,仿若那个病痛缠身虚弱不堪的人不是自己。
印象中,聂芃似乎一直都是如此,不管身上有多痛,从来不会将狼狈展示给人看。
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脆弱痛苦的一面,脸上永远云淡风轻,外人面前永远是病弱又矜贵的模样。
聂征小时候偷偷看见过聂芃发病时的样子,明明身体抖成了摆子,冷汗浸湿了衣物,狼狈不堪,痛的忍不住用头去撞墙的时候也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老爷子曾经说过,聂芃是最像聂家的人,真正在富贵窝里金堆玉砌出来的世家子弟。
娇气,矜贵,重脸面,无论何种境地都不会让自己失脸面。
……
两人一路东一句西一句聊着,朝兰亭居而去。
聂芃走两步就要停下来歇一会儿,顺便咳一咳,聂征熟练地给聂芃顺气。不过出门拐个弯的路,楞是叫两人走出了五万里长征的架势。
“咳……咳咳咳……”
两人坐在兰亭居的亭子里等聂芃缓过来,聂芃断断续续问道:“头上……咳咳……头上的伤怎么回事?”
“别想用餐厅……咳……咳咳……餐厅里那一套来糊弄我。”
眼神固执,明摆着聂征不说清楚就不罢休,聂征抿了抿唇,只能将早上的事情简单说了。
聂芃恨铁不成钢,恶狠狠道:“出息了,都是大英雄了……咳咳…为了别人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修长的手指狠狠戳着聂征脑门。
聂征怂的一匹,但是认错是永远不可能滴!
仍然梗着脖子垂死挣扎:“当时那种情况怎么可能来得及想太多!等我反应过来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表情相当严肃有礼,就是声音有点发飘。
“再说了,是我的手和脚逼着我去的,这能怪我吗?!你要怪也应该怪它们自作主张!”
说着说着,聂征突然觉得自己太委屈了,忍不住哇哇大叫:“说起来,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不仅头被撞破,还要应对你们叭叭叭,我可真是太难了!”
“你还觉得很有理是吧?!”
“咳咳……咳咳咳”
聂芃被气狠了,又是一顿猛咳,聂征不无理由的担心他会不会就此挂掉,转念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很危险,非常要不得,遂赶紧‘呸呸呸,’强令自己赶快忘掉。
这位堂哥已经够可怜了,从小没有妈妈,父亲有也跟没有一样,他拖着残破之躯能活到现在着实不容易,自己应该、必须盼着人点好。
聂征迟疑不定,要不,就先……假装……认个错?
不行不行,这等歪风邪气绝对不能助长,必须将苗头扼杀在摇篮里,否则她即将家庭地位不保!
可是,如果不认错的话
聂征看了眼正不断咳嗽的大哥,心里天人交战。
她才刚立了个fg,难道又要亲手撅了吗?!
就在此时,聂芃又是一阵剧烈的猛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的直不起腰来,咳的脸色涨红……
聂征伸手过去想给他顺顺气,“啪”一声,一巴掌要多响亮有多响亮。
聂征好像看见某种白色的小旗子正笑眯眯冲着自己挥手,耀武扬威洋洋得意,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聂征:“……”谁也别劝我,请让我原地去世。
“大哥,我错了。”
“大哥,我真的错了,我保证以后肯定会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手和脚,不让它们乱来。”
聂征只能拿出自己的毕生演技,伏小做低、诚恳道歉、深刻检讨并举手保证不会再犯的一通操作如行云流水,终于堪堪揭过这一茬。
嘤嘤嘤……这些年想安安静静做个人难,想安安静静做个好人更难!
或许是聂征的保证有了成效,聂芃心情一愉悦,咳嗽终于鸣金收兵。
聂征觉得自己这位大哥身上的咳意仿佛成了精的千年老妖,当聂芃心情舒畅时它便缩着身子团成一团躲在角落里暗中窥伺当察觉聂芃心情稍有起伏,便舒展身子,扬起战旗,大肆进攻。
聂征越想越觉得有理,难怪大哥的病一直治不好,普通人怎么斗得过成了精的千年老妖呢?!
聂征一时间忧心忡忡。
“新学校怎么样,还待得惯吗?”
看吧看吧!
这话说的,贼他么顺溜!
一二三……十一个字,气都没喘。
聂征那颗绿油油冒着清茶味的小心脏又开始蠢蠢欲动,忍不住皮一下,再皮一下。
眼泪说来就来,泫然欲泣,低垂着头,撩开嗓子就开始干嚎:“呜……呜呜呜……大哥你是不知道,你妹妹我到底有多惨!”
“那个班主任,他又矮又丑,还是个娘娘腔,一天下来翘了五次兰花指!他还嫌弃我长的太好看,扰乱军心。”
远在千里之外,又矮又丑是个娘娘腔还一天翘了五次兰花指的隋清:……??
“还有后桌那个暴躁狗崽子,技术菜的不忍直视,明明是个青铜还要假装自己是个最强王者!”
表面是个王者实际是个青铜的菜逼暴躁狗崽子宋鸿林:……
“如此类人物,比比皆是,简直不堪入目,疼煞我明亮黝黑如黑曜石的大眼睛!”
聂芃面无表情脸:“……”舞台让给你,请继续你的表演!
场面渐渐安静,院子里的青蛙“呱呱呱”叫,聂征仿佛看见来自四腿两栖动物的王之蔑视。
聂征“呵呵呵”干笑两声,一不小心表演太过用力。
唉!
最近诸事不顺,总是控制不住叭叭叭,造成的后果就是经常玩脱。
回老宅的路上,聂征深深的反思,她怎么就在傻逼蛇精病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呢?
她明明无论前世今生都一直是高冷美女学霸人设。
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穿越这个消息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她只是需要一个缓冲期。
就是这样的,没有错!
聂征找到困扰自己的原因,瞬间心安理得,昂首阔步。
聂征回到房间,聂母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聂父聂母时常和半大的小孩一待就是一整天,身上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亲和力。
聂母拉了聂征的手坐下,凑近去看女儿的脑袋,心疼又担心,“怎么回事,还疼吗?”
“早上我和你爸就说让他请一下假送你去,结果你偏不让。”
妇人即便虎着脸仍旧难掩美貌与风华,这,就是聂征的妈妈,在聂征心中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存在。
聂征瞬间切换到“贴心小棉袄+甜美爱撒娇”的宝宝人设,娇娇柔柔,“妈~”
“妈~”
尾音拖得老长。
可惜任你如何演技精湛,任你有多能撒娇,事实会告诉你,你妈永远是你妈!
聂母表情冷凶冷凶的,瞬间拿出面对熊孩子的二米五摩天气场,聂征只能节节败退。
苦哈哈叫了一声“妈”,只能不甘不愿无缝对接到正常模式,“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早上我就在此时说时迟那时快,我拔腿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聂妈妈是名光荣的人民教师,三观相当正,不像聂芃,其实有点冷漠,只担心自己在意的人,其余人的死活绝不会多看一眼;故而聂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夸奖女儿吧,又担心女儿以后遇到类似情况义无反顾冲上去会受伤;批评女儿吧,别人的命也是命,救人是对的。
聂母站在母亲的私心和身为教师的神圣使命中间左右为难,最后果断转移话题,“医生怎么说的?严不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