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车门,沈若良就感觉到寒风一下子从领口和袖口灌进去,整个人都快要冻僵了。【大^书^包^小^说^网www.dashubao.cc】
在这北国的初冬里,街上的人无论老少都裹得无比厚实,仿佛已经入了数九一般。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他一路小跑到那条熟悉的胡同,终于看到门口那两个金属雕塑的时候顿时感到无比亲切,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到那女人家的客厅里喝一杯热茶了。
沈若良在那扇高高的铁门前停下脚步,抬起手隔着袖子拨了拨那带着锈斑的铜质门铃。一阵清脆悠远的铃声在胡同里回响了一圈儿,很快就消散在了干冷的空气里。他满怀期待地望着那深灰色的铁门,想要用目光穿透这阻碍直接看到里面那空旷而整洁的小院儿。
但是过了两分钟,门依旧没有被打开。
他这才想到那女人也是要去上班的,而现在萌萌大概还在上学吧,这个时间点他们家根本没有人。
他应该回家,但是他不想看见那男人,更不想这事儿被他告诉他那两个讨厌的弟弟,让他们抓住了把柄来嘲笑。他更不想回学校,那讨厌的地方,那些学生觉得他奇怪,他就讨厌他们。
可是他现在去哪儿呢?
胡同里的一阵穿堂风刮过,卷着已经开始破败腐烂的落叶,还有一张不知是哪年的、被人拿来包东西而磨损了的报纸。周围的住户门窗紧闭,唯恐那冷风吹散了好不容易热乎起来的暖气。沈若良站在那扇高高的铁门前,即使努力地把手和脑袋缩进校服的薄外套里也丝毫不能抵御彻骨的寒风。
他忍不住又哭起来,眼泪的热度很快便被风带走,只留下一脸的冰冷。
而文玢走到家门前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男孩儿缩成一团在那儿哭的景象。
因为下午要去机场接人,她推迟了星期五下午的志愿者的例行检查,吃完饭就提前回到家,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副场景。
她快步走过去拍了拍那男孩儿的肩,温声问道:“若良,怎么了?”
沈若良哭得正伤心,抬头却在一片朦胧之中看到那熟悉的黑色身影,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她终于回来了。然后却拉住她的袖子更加大声地哭出来。
文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让一个男孩子站在门外哭这也不是事儿,连忙拿出钥匙打开门,又扶着他穿过院子进了屋里。
进入屋里温暖的热气中,身上的冰冷终于缓解了少许,沈若良稍稍平静了些,然而却依旧拉着那女人黑风衣的袖子。那女人并不要他松开,小心地扶着他走到二楼,又任由他拉着走到厨房倒了一杯热水,又从橱柜里拿出一个装着淡橙色粉末的玻璃罐子,用小钢勺往杯子里面加了少许橙色的粉末搅了搅,杯子里的水便变成了新鲜的橙黄色,一股诱人的橘子香味飘散出来。
那女人把杯子塞进他手里,如夜间情感类节目主持人的低沉柔和的声音说道:“先喝点儿吧。”
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柔,让他内心的所有纠结委屈恐慌伤感全面崩溃,他一头扎进那女人的黑色风衣里,抱着她哭起来。
文玢愣了一下,很快便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轻轻地拍了拍怀里男孩儿瘦弱的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向来安静温顺的男孩子伤心成这样?但这个问题却并不是应该问的,有时候过度地询问反而会达到反面效果。
她只是温柔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淡淡地安慰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这三个字(注:通常认为儿化音不能算字)仿佛有神奇的魔力,又或者是室内的温度和那女人温热的体温驱散了寒冷,沈若良竟然真的慢慢平静下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抱着那女人,和她贴的这么近!!!
这个认知让沈若良顿时僵住不敢再动一下,感觉到自己全身表面的皮肤都在不可抑制地发烫,整个人都是懵的。
而且,尽管隔着黑风衣,里面还有毛衣还有不知几件的秋衣,然而那热度依旧如此明显,带着一股好闻的说不清是什么的干净气息,以及淡淡的衣物芳香剂的味道……他感到自己快要被完全融化在这温暖里了。
他突然感到自己很可悲。那女人……她不过是在可怜他吧。她这么温柔的人,任哪个男孩子在她门前哭都会带回家安慰的。如果是别的什么人,她或许也会给他们冲热果汁拍他们的背,然而他却已经完全因此陷入了无法自拔的迷恋之中。
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迷恋。
她喜欢女人啊。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哭声。
最后沈若良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他终于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厅柔软的老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棉被子。
哭得太厉害,以至于头都有些疼了。他有些艰难地直起身,感觉到身上也有些酸痛。
那女人走了进来,穿着黑色的鸡心领毛衣和黑色的长裤,手里拿着一个冒热气的杯子。
沈若良连忙躺下把被子拉得高高的,不让她看到任何东西——虽然他当然还穿着校服而且那被子本身也是那女人盖的,不过一想到她能看到什么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然而又想到他到底是怎么躺在沙发上的,不会是她把他抱过去的吧?从厨房到客厅还有挺长的一段路呢,她怎么能……她都不知道避嫌吗?!避嫌啊!!!
沈若良绝对不承认他内心里似乎还隐约希望着能够被重新抱一次。
“长时间颤栗导致肌肉乳酸堆积引发酸痛。还有点儿感冒。”那女人微笑着把水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从拿出掏出一枚蓝色的胶囊,“异丁苯丙酸(注:即布洛芬,适合于儿童的解热镇痛药),会有用的。”
异什么什么什么?这是什么东西啊,她能不能好好说话!沈若良不满地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接过胶囊塞进嘴里,舔了舔感觉没有什么味道。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随随便便就吃了那女人给他的药,甚至在不知道那是什么的情况下。他已经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相信她了。
那女人拿起杯子递给他,沈若良接过杯子微微抿了一口,惊喜地发现那是果汁,然而咽下胶囊的时候依旧感到有些艰难。他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药,那男人在物质上没亏待他什么,所以并没得过什么大病,而至于发烧感冒之类的小病,通常都是喝中药解决的。
而那些中药,又苦又涩,喝下去之后能够反胃半天,还让人感觉昏昏沉沉的。
作者有话要说:文玢:[淡定地]其实那是ls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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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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