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就这么走了,沈若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我们网址www.dashubao.cc,如果觉得本站不错,请记得推荐给您的朋友】
他缩进自己的被子里,感觉到这就像是梦境——从仲秋到初冬的、漫长的梦境。不能说很快乐,不能说很悲伤,然而他却完全不想结束。
更何况,这也不是一个梦。这是现实啊,无论他最终感觉到了什么,那些事情都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身上的,就算他装作那女人不存在,那些事情的后果也不会消失。
他好像把自己交了出去,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之后的一连好几天直到星期五,沈若良都处于一种无知无觉的状态中。上课不听讲,机械地写作业,不再在乎什么考试成绩,就连那两个小鬼变着法儿地嘲讽他也丝毫无感。他脑中只有一件事儿:那女人还会回来,或者,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傻得无可救药,还天真地以为那女人有可能按照他的想法负责,事实上她恐怕只是觉得烦得很,原本还有点儿想要补救什么的意思,但她说什么他都不答应,于是就彻底没了耐心。对啊,这世界上所有人里她恐怕只对萌萌有耐心吧。沈若良原本以为一个对自己儿子那么温柔那么疼爱的人,对待别人也会很温柔,但他毕竟不是那女人的儿子。
忘掉她吧,忘掉吧。沈若良对自己说道:而且,你不觉得你实在太打扰人家了吗?在人家家里蹭了那么多顿饭——让一个身价上亿的、研究成果可以被写进教材的大科学家给他做饭,这种待遇足以抵得上任何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补偿。他该知足了。
沈若良在自己的卧室里闷了一个周末,又默默地过了一整个星期,觉得自己的状态已经开始渐渐好转,却在第三个星期一突然在学校收到了一封国际邮递的信。
那信的信封上贴了一个用不知什么外国货币计算的、看起来价格很高的邮票,上面用不知是什么语言写了一些他看不懂的字,又用俄语写了收信人的联系方式,的确是他们学校、他们班、他。
那字体很漂亮,用蓝黑色的墨水所写,流畅而带有一种飘逸的美感,沈若良的心跳瞬间开始加速,这字体绝对是那女人的,他曾经隐约见过她这样给别人写信,在胡同口的小店铺门外。
然而那女人竟然会写信给他?!会说什么呢?!告诉他别再妄想着攀上文家,或者是表达一点儿假惺惺的怜惜,事实上还是在说同样的意思……
沈若良捏着信跑到学校最隐蔽的小花园里才敢再看一眼那信封上优美的字迹。拆开信的时候他的手都是在颤抖的,而且那信封都快要被他不可控的动作揉皱了。但是等到他真正把里面的内容抽出来,却被吓了一跳。
信封里面的确有一张信,但另外的,却是一沓八张薄薄的支票。
沈若良知道这东西是支票,他看他那个继父用过,他也知道如果这东西上面的什么签名和公章真的有效,那就可以直接到指定银行去换成钱。
支票上面的确写着那女人的名字——他第一次看到那女人的签名竟然是这样,比她平时写的字还要龙飞凤舞,那寥寥的几笔,甚至都有点儿写得缭乱起来。然后他才注意到上面的数额,每张都是一万元。
那么……这加起来就是八万块钱?!沈若良惊愕地看着手里这几张薄薄的纸:那女人疯了么,随随便便就开出八万块钱的支票?!还是她只是不小心装错了信封?!他知道她想拿钱把他打发了,但也不至于用这么多钱吧?!
沈若良连忙去看那信,然而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封信,而是一张个人支票的使用说明。那龙飞凤舞的字体花了不少篇幅来说明这件事情,似乎在用最显明易懂的语言来讲,但——沈若良忍不住笑出来——效果却出奇的不好。
这整篇说明就像是一个一点儿不会和小孩子沟通的人写给幼儿园的小孩子的使用说明书,仿佛在努力用那个小孩子能懂的语言来描述,甚至还非常不自然地加入了比喻手法,但却通篇看起来依旧犹如只有严格的逻辑框架而其余都是废话一样。
那女人的语文学得真够烂的,沈若良在心里默默地想到,看来果真是人无完人。
不过看到最下面的一行字的时候,沈若良却呆住了,只见那上面写道:“一万元是非预约兑现的最高限额,可以直接兑现。国际邮件不能装太多内容,这信封里有八万元的支票,用完之后再写信给我。”
用完之后?!用完?!八万块钱啊,什么时候才能用完?!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若良的心中一片冰冷:这钱他无论如何上大学之前也用不完的,那女人恐怕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然而,她真的说“再写信”,是不是就说明她并不是再也不想见他了?沈若良有些心存侥幸地想到,或许她这样也是一种奇怪的包养方式呢?
包养——这词真不好听,可是沈若良现在却觉得这样已经是他所能祈求的最好的结果了吧……
放学回家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给那女人写信。她的信里已经详细写了怎样写收信人地址,虽然用词都很令人难以理解得言不达意,但沈若良好歹是看懂了的。她说英国人看不懂中文,但是能看得懂俄语,所以他可以直接用俄语写下面她给了的那个地址,或者勉强用英文把信封上的发信人地址抄下来,不过鉴于他写英文的字可能会很不清晰,还是用俄语为好。
沈若良写好了信封并且贴了足够的邮票,之后才开始想怎么写信的内容。
看着那微微发黄的信纸,他心中溢满了各种情感,对那女人的依恋迷恋,还有被抛弃的悲伤绝望,以及看到她竟然来信——虽然这信写得真是不知所云——的小小的惊喜和更多的哀怨,甚至他还有点儿想要吐槽一下那女人诡异的叙事风格,颠三倒四的语句和强烈到几乎是夺目的逻辑结构。他想要装作云淡风轻地嘲笑一下大科学家的语文学得多么差劲,来掩饰自己对于她竟然连一封完整的信都没写出来只是写了这说明书一样的东西而感到的淡淡失落。
沈若良想要借着机会把他对那女人的所有迷恋爱慕都倾诉出去,毕竟这是写在纸上的信,又不是当面或者电话,听上去总是更现实些,现实到他真的开始这么写了。
这情感一旦宣泄出来就很难刹住车,沈若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地写了好几页的正反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面有多处被无意滴落的泪水模糊,又涂涂抹抹,努力保持语言的得体却依旧忍不住写了很多让他自己写的时候都觉得语气不对的句子,就这样一直写到了深夜。
然而当沈若良真的写完,想要赶紧装进信封封上,再看一遍自己所写出来的东西,却突然迅速地撕掉扔进了废纸篓。
他怎么能够写成这样……这么幼稚,这么无知,无谓的简单的语句一连重复了那么多遍,令人感到厌烦。
如果只能够写成这样他就再也不要给那女人写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小若良想多了,假如他的信真的送出去:
(文玢收到了信)
文玢:哎,这个俄语字写得怎么这么差。
(打开)
文玢:中文字也不怎么样。
(读了两行)
文玢:……好像(注意这个用词)文采不错。
(再读读不下去了)
文玢:hill你能帮我翻译成英文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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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以上请勿相信,文玢同志虽然在国外呆过几年但中学还是在国内读的……
说明书写得烂只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写才能让小若良看懂而已→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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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玢的语言设定:读俄语小说(大学时消遣),拿德语念诗(为了追erwin),写英文论文(在剑桥搞研究),却说得一口老北京味儿的伪普通话。是不是顿时高端了许多→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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