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斯·布朗静静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翻过手里的一沓化验单。【大/书/包/小/说/网www.dashubao.cc】
然而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文字上。
虽然这上面的中文她一个也不认识,但她依旧能够通过正常参考数值准确地辨认出每一项都是什么。她已经大概了解了杰德的病情,然而却和泽安德·曲(xanderqu,曲修毅的英文名)一样迷茫。虽然曲在上学时谈不上是多么出众的学生,但她相信曲的诊断水平,因为即使是她自己把这奇怪的症状和结果生拉硬套,大概也只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自身免疫,恶性肿瘤。然而如果硬说是肝癌转移,未免太过牵强。并且杰德最近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触什么会增加肝脏负担的毒性物质了,她在中国的十一年,一直都过着淡泊的生活。
然而这怎么会发生呢,杰德竟然会得这病。
杰德和泽安德·曲原本想隐瞒的,但丹尼斯看到杰德现在的状态和谢尔盖的表情便知道不对。倘若只是普通的肿瘤,就算杰德的药没起作用,她们也不可能这样悲伤绝望。然而当她真正看到这些结果、了解到曲的诊断时,却完全不敢相信。
杰德怎么会?怎么会是杰德呢?
因为经历过二战的苦难,虽然在战争中失去了原配,但这位医学教授却因此更加珍惜战后的和平生活。对于这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拉温达的孩子,她也一直都心存怜惜。
丹尼斯并不把杰德当成她的女儿,因为她知道杰德有她自己的母亲,甚至有她自己的、没有血缘关系但同样爱她的父亲,而不是拉温达。她对杰德没有责任,拉温达也没有。她和拉温达与杰德的关系,更接近于关系较近的亲戚或者非常要好的朋友,也正是因此杰德和丹尼斯的交流甚至比和她自己的母亲更轻松。
丹尼斯知道杰德的母亲。阿尔伯特·文,一个会说一口流利的俄语和英语的东方绅士,和支援军一起驾驶战斗机帮英格兰抵御纳粹的空袭,是世界人民的英雄。如果她不回国,大概对于英国也是一大贡献,但是这位东方绅士却依然在战后回到了自己的国家。她或许缺乏某些方面的责任感,但却很有原则,这一点大概遗传给了杰德。
丹尼斯有她自己的孩子,却不指望他们子承母业。但是杰德却真正继承了她的愿望,或者说她年少时的愿望,探索生命的本质,通过更本质的东西来解决现实的问题。这一点或许应该感谢埃尔温所写的《生命是什么》,尽管那物理学家实在不懂得多少生物学知识,但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却奠定了分子生物学的思想基础。
她以为杰德会一直走下去,真正触碰到生命本质的大门,并且竭尽全力地最终推开它。那将是人类在本世纪最辉煌的时刻,不亚于一战和二战的胜利。然而这脚步却被恶人所阻止,面对恐吓杰德还是退缩了——这丝毫不能怪她,她是多么珍惜生命,不光是她自己的,还有谢尔盖的、埃尔温的、埃德加的还有她和拉温达的。如果用她的亲人和朋友所要挟,杰德不得不妥协,她回到国家之后也再也没有接触那方面的事情,转而搞起来应用研究。
当然,即使是应用研究,杰德所做的依然是最伟大的事情。通过直接提高免疫系统功能这一本质的方式,达到治疗癌症和诸多种类的疾病的目的,丹尼斯看过她的论文——为了保险起见,她的每一篇论文都是用一个不同的名字写的,然而每一篇都在欧洲学术界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杰德正在拯救所有人类,丹尼斯知道也为此而自豪。然而在她的研究将要完美结束的时候,却被这横行直撞的巨蟹所冲垮,并且带来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的研究成果,至少在某些情况下并不适用,甚至还会引发可怕的自身免疫反应。
看起来一切都完了,而且,一切都晚了。
丹尼斯摘下眼镜捻去眼框中的泪,看着化验结果单的视线再次变得模糊。
杰德啊。她怎么能承受这一切,她的好姑娘杰德,继承了她的梦想、具有远大志向的杰德,马上就要成功的杰德,她和拉温达的杰德……将要在她有生之年便先他们而离去。
——她怎么能承受这一切!
看着躺在病床上陷入昏睡而眉头紧锁的杰德和依旧在床边低泣的拉温达,丹尼斯不由得想到:她现在虽然尚且健康,然而却非常肯定,倘若杰德真的因此而……那么她和拉温达,恐怕也命不久矣。
若世上真有上帝,就请拯救杰德吧,她愿做最虔诚的信徒来侍奉主。若世上真有人具有神力,就请拯救杰德吧,她愿以任何东西来交换。
无论是谁,求求你拯救杰德吧,倘若杰德真有什么事情,这世界上又会增加多少心碎的人啊。
——
丹尼斯和拉温达·布朗在病房里伤心欲绝,而医院的住院区却又迎来了另外两位老人。
当那些护士看着这位穿着黑色正装马褂的老先生和她身旁同样穿着高雅的老夫人以不符合他们年龄的快步走进大门时,丝毫没有想到他们面前的这两位老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文家的老家主和她的夫人。
“文安墨,阿玢到底是谁的女儿?!”文夫人一边走着一边努力擦掉脸上的泪痕,一边低声痛斥他的妻主,似乎文老先生真的做出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看她,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你这么不在乎她,我还就更不管了,反正她也不是我的亲女儿!”
虽然这样说着,但很明显倘若他可怜的二女儿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这位老夫人恐怕会直接晕过去。
文老先生只能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一边快步走着一边低声说道:“飞机晚点也是无法预料的事情,何况阿玢……阿玢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她本身就是学生物学的,她肯定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儿……”
这样说着似乎是在安慰文夫人,但更多的却是在安慰她自己。周归南那孩子似乎只是告诉文夫人,文玢患了肿瘤,他便已经这么激动。然而周归南却是告诉文老先生,文玢得了相当严重的肺癌。
她一开始完全不能相信,但之后又意识到自己不得不接受现实。
文老先生非常清楚,文玢那小子虽然看上去仿佛下一秒世界毁灭都能安心喝茶,但事实上却依旧很需要别人的支持。
她不能指望别人了——阿玢的那些思想家朋友,一个个都比她自己更脆弱。现在这个可怜的孩子需要她的母亲,需要有个人告诉她,她必须得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老文:你给我活着。
文玢:妈,这事儿不是我说了就能算的……
老文:扯淡,你若死了我就把他们(指着dennis、sergey等人)都杀了给你陪葬!!!
文玢:……好吧,希望我的墓穴不挤。
老文:你她爹的!好,那我把那个薛定谔也杀了给你陪葬!
文玢:……可惜erwin想葬在维也纳,不过北京也挺好。
老文:(很好,逼我出绝招是吧?)那太好了,正好把萌萌也带上,省得他没有娘多可怜,你们愉快地去阴间生活吧~
文玢:(吓得跳起)别别别!妈你别激动!我不死了,我不死了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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