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的除夕夜,由此拉开序幕。
快马穿过人群,信使一身血衣,没有开口,太子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开。
“太子殿下薨了!”
这几个字,就像是诅咒一直在伊人脑袋里回旋,一拜天地时候的腰板还没有挺直,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身子软软地跌下去,十七眼疾手快,将人揽住靠在自己怀里。
凌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还有还铁甲相撞的声音,有士兵在吆喝,“救驾,闲杂人等快让开,拦路者杀。”
无书舍人群一瞬间就散了,外面开始暴乱,惊恐声,嘶吼声,小孩啼哭声,混杂在一起,人间惨剧。
“外面什么情况?”
安生参军多年,凭借敏锐的直觉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跳窗出去打探,正巧回来,手里拿了十七的佩剑,表情严肃,“将军,宫里有刺客。”
“外面那是谁的兵?”
“成王殿下。”
“成王!”
十七听到这话,一瞬间震惊,表情越发严肃。
成王是萧野的儿子,奉旨驻守东部,没有皇上圣旨不得进京,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成王没有亲自领兵,领兵的是萧亲王得力副将,他的人马驻扎在城外,随时可以进京。”
齐落突然出现,一身伤,嘴里一直在吐血,说完就直挺挺得倒在门口,又是一大滩血。
伊人回过神来,往他跑去,声音颤抖,“齐落?齐落你怎么样?兄长呢,兄长在哪里?”
十七将他抱在怀里,封住了他穴位,景明和夏知书手忙脚乱去找了药箱,小挑和婆婆去打热水,安生在外面盯梢,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齐落暂时止住了血,意识渐渐回来,看到眼前绝美的红杉女子,眼皮微动,“公主今日,很美。”
他声音沙哑,几乎是已经说不出话了,却还是想替他家殿下说上这么一句。
伊人泣不成声,“兄长,兄长在哪里?”
齐落没说话,颤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和匕首,交到伊人手上。
伊人看着眼前断了的天子宝剑和染了血的信封,血液从头凉到尾,眼泪一颗颗,完整而又不受控制往下掉。
她颤抖着伸出手,刚一触碰,齐落稍稍一缩手,“殿下说,等公主进宫了再看。”
伊人从未有现在这一刻,痛恨皇家,厌恶这大燕,也恨她身为女儿身,更恨世道不公!
进宫?她兄长都死了,她还进宫干什么?还要为了这些自私自利的贪官的收拾烂摊子,凭什么?她放着她好好的姑娘不做,去他劳什子的公主,她家兄长,有了漂漂亮亮的江山,有什么用,伊人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公主,皇上还需要你。”
齐落了解他家公子姑娘,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不会弃天下百姓于不顾,即便是那个待他们薄情的皇帝,他们也从未有过怨恨,现在不过,是累了罢。
齐落说得对,她和兄长守了十几年,不能功亏一篑,她家兄长要做的事,她能做。
刚刚拭去兄长的女子,屏住呼吸用力将最后一的眼泪憋回去,用袖子擦拭了脸上的泪水,一点一点站起来,没有悲伤,悲伤都在心里,她的脸上,只有坚韧。
“进宫!”
十七悄悄掩去,小挑替她拿来了帽檐,腰间佩戴好了那把金匕首。
外面除了巡游的士兵,庆祝除夕的百姓已经关好了门窗,门前的灯笼旁边,家家户户挂了一条白色布条,门前有一朵不算新鲜菊花,大抵他们心中,也是有那位太子殿下的吧。
刚刚还算热闹的街道,现在只剩下肃穆,伊人站在门口,冷冽的风吹在她的身上,红色的纱衣显得那么不真切。
骑马的男子停在她的面前,脸上笑意温和,小小的酒窝满是暖意,他替她掩去头上粉红的花瓣,朝她伸出手,“小娘子,走吧,我带你去讨个公道。”
她的手已经冰凉,即便是他温热的手掌,也不能传递几分暖意,有绒毛附在她的脖子上,十七穿过她的两肩,替她系好了披风了带子,凛冽的风像是与她擦肩而过,没有半分交集。
“张嘴。”几乎是条件反射,伊人张开了嘴,一颗圆溜溜的莲子顺势滑进去,没有桂花的清香,甜到腻人。
“别吐,甜的吃多了,心情才会好,等一会我骑马会很快,你可以很大声地哭,进宫之后,你要很张扬地笑。”
言毕,马儿一瞬间跑出去,身边的景色几乎是掠过去的,耳边的嘈杂也听不真切。
“十七?十七?”
她小心地试探了两声,十七并没有回应她,伊人催下眼,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不听往外冒,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十七听着她毫不压抑的哭声,眼色暗了几分,手握缰绳的力量也加重了,将身体悄悄往前,以便她依靠,而后两腿一夹,马儿跑得更快。
十七替她整理了凌乱的头发,又替她带上了帽檐,安生才带着小挑赶来。
伊人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要发泄的她刚刚已经发泄了,齐落说得对,皇上还需要她,她也需要去给她家兄长讨个公道。
小挑换了金色的侍女府,腰间玉佩一亮,宫门口的人不敢拦着,全都低着头。
“小娘子。”十七叫住了她,伊人没有回头。
“你尽管去,出了什么事,我都替你兜着呢。”一入他们初次见面,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公子,持伞挡在她的身旁,笑得猖狂又无畏。
“那要是兜不住了呢?”伊人还是那样问,不同的是,声音染上了哭腔,听得十七心尖发颤。
“兜不住了我还有贱命一条,且让他们拿去,有我护着你,你不要怕,不要哭,我一直,在这里,看着你,等着你。”
她没有说话,红色的衣裙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带着帽帏面纱的女子,再最后一瞬间转过身来,双手持平,缓缓落在腰腹,行了一个大礼,十七读懂了她的话,她说:“谢谢夫君。”
十七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十七的命不是贱命,是世间男子少有的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