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在京都,因此许多事也没有那么多规矩,萧予安要上位,手里必须有权利,于是十七手上的勤王令,叶枫北境的虎符,伊人手上四分之一的玉玺都交给了他,北境有军百万,论数量跟萧野比不差。
百万士兵其实威严,是萧予安从未感受到的热血,他将军旗高扬,士兵齐声欢呼,百学飞扬,场面前所未有的震撼,这样的热血也感染这伊人,她心脏在狂烈的跳动。
萧予安看着这盛大的场面,热泪盈眶,这段时间以来挤压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他跟着这群士兵欢呼。
眼前的景象让渐渐生出许多幻影,有萧侯爷的,他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莫要行错了路,有皇上的,他目光从未落在他身上,告诉他该落子了,他看到萧家满门的,他看到萧家满门的,他们站在萧侯府门口,慈爱的望着,他看到夏母的,她与夏将军团聚,向他行礼,最后,她看到夏知书的,她穿着鹅黄色的衣衫,额间有那朵蓝色的水仙花,她向他跑来,他还张开双臂,她已经路过他的身旁。
他无措地回过头,只见跪着的百万将士,赤血丹心,都在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却突然哽住了,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声,伊人和十七察觉他的不对劲,目光担忧,萧予安沉下心来,用力掐了自己的虎口,生生掐出了血口,他才缓过来。
他目光坚定,缓缓开口,极其振奋,“我要在北境,建立真正的新王朝。”
十七和伊人豁然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萧予安避开他们的眼神,举起手上的勤王令,“以勤王令为帅,出兵京都,取萧野首级,祭奠亡灵。”
伊人身形微动,被跪着的十七伸手拦下来,他握着她的手,不断安抚着。
萧予安神色严肃,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四境将士若是归顺,便是我大燕新王朝的功臣,战事过后,开放国库,每人赏银一百两,反叛萧野者,以往过错既往不咎,叛者,降者,不服者,斩!”
百万士兵听罢,振臂欢呼,齐声高喊:“斩!斩!斩!”
萧予安此举,无疑是在笼络军心,也是在给四境的将士警告,萧予安势必是要与萧野斗个鱼死网破的额,若是他们选错了路,待萧予安大权在握,便是他们身死故乡时,他如今掌握了北境大军,与萧野势均力敌,若是建立的新的王朝,收复四境足以与萧野抗衡。
伊人知道现在才明白他的心思,他的推迟不过是为了收复散落在他们手上的权利。
“让开,让我进去!”
齐落一脸为难,又不敢动手,只得站在门口挡住他门的去路,“十七公子,您就不要为难属下了,陛下说了,现在谁也不见。”
“是不见还是不敢见。”伊人冷声问道。
齐落不答话,埋着头,显示是不放行的意思,伊人心里憋着气,“好,我也不为难你。”
齐落还未松一口气,猝不及防被甩了一巴掌,那力道之大,他被打的脑袋发懵,偏过头怔怔呢个的看着伊人。
伊人冷着脸,冷笑一声,“本公主给你几分脸面,是看在你家主子的份上,怎么?莫不是也跟着你家主子学,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了?”
听了这话,齐落立马跪下,“殿下恕罪。”
“既然知罪还不快让开。”
齐落俯下身子,“公主,陛下吩咐了,谁也不见,您和十七将军若是执意要进,还请从齐落尸体上踏过去。”
“你以为我不敢?”伊人当真是气急了,垂眸看他,“十七!”
十七作势就要拔剑,帐内传来萧予安低沉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齐落附跪着腿到一旁,将两人请了进去,伊人和十七已经去就看到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的萧予安,他刚刚结束了登基大典,正在处理军中事务,以前都是叶枫在处理,现在叶枫交出兵符,萧予安任了主将,叶枫只是个副将。
他说大燕以武立过,是统一北境之后才有的大燕,他要秉承先祖的信仰,以武建立一个新王朝。
这话伊人听罢就笑了,一向最讨厌战争喜好和平的萧予安倡导以武治国,她记得他曾经极度赞扬孝宣帝的仁政,还说等他入了仕途,要向陛下进言,推广实施这项政策,人真的那么容易被改变吗?
“你就没有是那么想说的吗?”
伊人如今看不透他的心思,从前那个嫉恶如仇的公子如今极其会隐藏情绪,他们就是不曾发现,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萧予安放下了手上奏折,看着笑得温和,“这一路舟车劳顿,晚宴好好享受,莫要再拘着了,多喝点酒,那酒可比烧刀子……”
“萧予安!”伊人怒喊,“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们说的吗?我们着一路走来,在你心里什么也不算是吗?”
萧予安只是平静的望着他们,眼神没有半点波澜,仿佛他们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这样的眼神刺痛了伊人,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根本就没有打算去支援东境,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放弃它为自己铺路,是吗?”
十七冷眼望着他,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疑惑,萧予安也没有否认,“是.”
伊人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为什么,不是说好的,等支援了东境就去讨伐萧野吗?为什么要反悔?你让东境的百姓,让严子峻怎么办?”
“你这是妇人之仁,你不是不明白,放弃东境,对我们来说百利无一害!”面对伊人的质问,萧予安也动了神,心里或许还是在意他们的,“若是我们支援东境,萧野不可能亲自出征,但若是他在途中埋伏,我们的人必定会损耗大半,他就算不动手,等我们支援东境,手里损耗的兵力拿什么来补足?萧野若是此时出兵,我们必败无疑,严子峻的人经历了那几场恶战,剩些残兵败将有什么用?”
残兵败将四个字刺激着伊人的耳膜,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手不受控地抬起来,那一巴掌落下,连她自己都震惊了。
萧予安却笑了起来,手摸着脸颊,“你是高高在上,人人敬仰的公主殿下,自然有这些菩萨心肠,可是你看看我,我身边还有哪些人?他们都是因为我才死的!”
“你还有我和十七啊!我和十七!”
“你和十七?”萧予安像是不认识他们,眼里都是陌生,“你和十七能敌地过萧野?她手上有兵,你们有吗?”
伊人没想到他死这样,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这样的萧予安让伊人觉得陌生又害怕。
伊人苦思冥想,却也没想出来他们什么时候见过,她还没有机会去过北境,北境那个地方,如果她去的话,他一定会记得的。
十七摇摇晃晃,用手掐了一下她的脸,无奈得很,扒开她的手将脑袋枕在她的腿上。
“作甚?地上凉着,你快起来!”
十七转而握着她的手,闭着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听雪!”
“你!”伊人正欲反驳,天都要黑了,听的哪门子的雪,低头去看,他已经闭上了眼睛,眉头微微皱着,呼吸绵长,这么短的时间都能睡着,想来应该是累极了。
他眼底有乌青,看向她时却又是那样神采奕奕,仿佛整个世界都鲜活起来,他手指慢慢抚上他的眉头,替他拨开了凌乱的头发。
“小娘子!”
伊人被着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却见他嘴角泛起的小小的梨涡,语气缓下来,“干嘛?”
“谢谢你!”
伊人面色一顿,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温柔的眸里有星光在闪烁,她缓缓低下头,轻轻吻在他小小的梨涡上,“谢谢你,心悦我!”
“应该的!”
此时天色昏暗,天空与大地分为两层,灰蒙蒙一片,雾蒙蒙一堆,唯有飘落的白雪添了一分不算鲜艳的色彩,山坡上的两个人相互依偎在一起,旁边安放着那把油纸上,上面有绽开的红梅。
“娃娃哩,吃饭咯,一碗羹粥,分得三三两两,一块馍馍,寻不到它的踪影,娃娃哩,吃饭咯,娃娃哩,回家了。”
低沉舒缓的声音响起,如着轻如鸿毛的白雪,悄无声息得落在人的心口,你找不到她的踪影,但你知道,它来过,在你心口留下一块肉眼看不到得疤,一直挠啊挠,要你一直惦记着他,他是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谢谢你,无论是那个红墙白雪下的素伞姑娘,还是那个坐在轿撵里看外面候鸟的隐士公主,亦是成为他妻的叶姑娘,都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让我知道,心悦你,是我理所应当该的。
下雪了,萧予安知道听到那如清水的歌声才反应过来,感觉脸上凉凉的,手下意识去摸,发现自己竟然哭了,可是他看着那一位在一起的幸福,意外的有一种幸福感,好像看着他们这样他也是满足的,他不知道这种情感称之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有遗憾罢。
他看了眼手上的酒,转身往回走去,青色的衣袍掠过满地残叶,“闷”的一声过后,酒香四溢,雪落山头。
这夜过后,又是漫长的雪夜,没日没夜的雪无形中给他们增加了不小的压力,他们紧赶慢赶,也才在萧野登基那天抵达西境,萧野暗中安排人在西境,制造矛盾,两军对峙,西南兵力本来就弱,又连着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他们经历了艰难的斗争才收复西境。
也就是那天萧野登基,听说全城的人都去观看了,有去凑热闹的,有谩骂的,有崇拜的从前功绩称赞他的,不论是因为什么,当他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所有人都变得臣服,所有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亦或者埋在心里,没有办法,这个世界,强者说了才算。
他的登基典礼并不算宏大,但是一定是最张扬的,他用这样的方式,让天下人知道,大眼易主了,百官们面无表情向他朝拜,沈其峥带着刀守在她的身前,而萧觉,一身金黄,太子玉袍加身,父子二人都张扬得很。
苏乞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底下的游街转过头去问他家公子,“公子,你说他能在那个位置上坐多久啊?”
“那要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谁?太子?”
苏离不答,苏乞也不自讨没趣,“那公子,大家为什么都要去抢那个位置?”
“因为欲望,有时候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争那个位置,只是当身边的人都子啊往前的时候,他们强波自己将自己的没眼光放在更高更远的地方,将他当作自己的目标。”
“那公子,你的目标是什么?”
苏离不答,随意看了一眼地下热闹又严肃的游街,缓缓闭上了眼睛假寐。
自从他家公子风寒过后,身子骨越来越弱了,他家公子非常讨厌冬天,尤其讨厌下雪的冬天,每次下雪都会大病一场,然后虚弱好一阵子,今年是最长的,他娘说是因为心有郁结,胸口这口气放不出来这病才就不见好,可他家公子那心思,心里不像事怎么行。
他沉默下来,便与他好好休息,守在一旁再次百无聊赖地低头去看底下的人,一边看一边默默瘪嘴摇头。
要他说啊,萧野这人有野心,有心思,但是自己的心思都被被人磨平了,被人牵着鼻子走都不知道,萧野这些年,府里养了太多的某事,每个人顾虑,想法都不一样,渐渐的,萧野自己就被那些谋士给淹没了,变得越来越依靠别人的想法,也越来越没有自己的主见,所以今日才会被逼上这一步,虽说结局对他来说事好结局,但是不见得他愿意收拾之后的烂摊子。
苏乞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他家公子早日逃离这个莽夫。
苏里原只是假寐,后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他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不知身在何处,天上一直在下雨,不管她走到哪里,走多久,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他不到出去的路,他不知道做了多久,久到他已经放弃,闭上了眼睛,耳边却响起了景明的读书声,他才恍然觉醒,睁开眼他已经身处无书舍,红衫的女子唤了一声景明,景明欢喜的跑过去,穿过她的身体,像是他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