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王虽然没有把自己的行程告诉其他任何人,哪怕是随着他一同离开的乔清澜,在没有到达目的地之前,她也同样什么都不清楚。但是,终归还是有一个人,可以从励王这张已经被紧紧缝起来了的嘴巴里,听到些许消息的。
那个人就是和妃。
和妃听闻自己一手养大的亲儿,要跑到那种鬼地方去,就只是为了一个已经嫁了人的所谓皇长姐,心情实在不上一个爽快。
不过嘟嘟囔囔了许久之后,和妃好歹并没有失去理智,知道励王既然已经接下了圣旨,现如今再胆敢反悔的话,那就是公然的抗旨,那是要被送上断头台的。这样找死的事情,只要和妃没有脑进水,就不会命令自己的儿去做。
“瑾儿,你千万记着,卫国的东境越乱越好,卫国的将士死得越多越好,旭阳被糟蹋得越惨越好。”
和妃脸上罕见地染上了一丝疯狂的色彩,那双眼睛里迸射出来的精光,刺得唐悟瑾的双眸一阵疼痛,下意识地避了开去,那种仿佛要迎风流泪的感觉才慢慢消退了下去:
“总之,人是一定要救出来的,那群土匪也是一定要灭的,你在你父皇面前一念鲁莽了那句话,就跟立了军令状一样,现在收是收不回来了,必须要有一个完整的交代;但是在这个交代完成之前,不妨让卫国的兵和他们狗咬狗,你隔山观虎斗,斗够了再去收拾残局。到时候,谁也没办法你什么,记住了吗?!”
唐悟瑾一直静静地跪在那里,静静地应下了母妃所有的吩咐和安排,最后静静地退出去。他没有反驳,是因为反驳无效;至于具体会怎么做,反正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己按照母妃所的去做,固然没有人可以些什么;但自己不这么做,母妃想来顶多发一通火,责打一顿,也就只能这么不了了之了。
对于乔清澜来,她的满心忧虑,一路上都未曾有丝毫消散过。
这一路上,她自己都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少回开口询问目的地的冲动了。少有面对着如此沉默不语,嘴角没有丝毫笑容的励王殿下,乔清澜突然间发现,自己耗费了半年多时间所培养起来的,同他之间的彼此理解与重重默契,其实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一切都只是自以为是的假象而已。
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或者,自己不了解真正的他。乔清澜根本问不出口她想问的,就更不用弄明白此行的用意所在了。在彻底看清了这一切之后,乔清澜很是颓然而又干脆地放弃了打听,只把一侧的帘掀开,透过马车上的那一处口,呆呆望着外头不住倒退的景象。
再然后,她仿佛听见了马匹的嘶鸣声。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定然不是这辆马车前方正在飞驰的骏马。而嘶鸣声此起彼伏,一听便知道,肯定也远远不止一匹马。
更近了一些,她越发可以肯定自己的听觉没有出现错误。确实是很多匹马,不知道这些马儿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间变得如此兴奋,依稀间,竟然还能够听到人的呼喊声。看来,前面的马匹都是被人类驯养过的,而不是野马。
难不成此行的目的,竟然是某位大人物设在郊外的跑马场?如果励王只是闲得无聊,索性带着自己出来赛赛马玩儿一下的,那他方才那一脸的严肃又是闹哪样儿?
乔清澜装了一肚的疑惑,根本想不通其中逻辑。只是看见励王直至现在,也不过是缓和了少许的脸色,直觉告诉她事情恐怕远远没有自己所猜测的这样简单。
“他们在赛马。”
一旁的励王陡然开口,引得乔清澜暗自吃了一惊,差点儿就连表情都控制不住了。
“敢问殿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可是殿下的朋友么?”
励王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双眼之中一片真诚,方知问出这句话乃是真心,并非故作玩笑,意图抛砖引玉。
“他们都是太的府兵,前面不远,就是东宫府兵的军营所在地了。”
既然都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了,继续瞒着乔清澜也没有任何意义。现如今既然终于等到乔清澜开口发问,励王自是照实了。
“府兵?军营?”
乔清澜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骇得目瞪口呆,差点儿没当场从马车上纵身跳下去。
“清澜只是一介女儿身,如何能来军营这种地方?”
她事先不管怎么猜测,都料不到励王居然会把她一路带到了这里。即便她再如何年轻,再如何没有见过大世面,至少她也清楚军营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那里放眼望去,都是一个个虎背熊腰的热血汉,自己这样一个弱女跑到这种地方来,未免太不成体统了些。
励王不会是故意想找一个蹩脚的借口,好趁机光明正大地除掉自己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旋即,乔清澜就感觉到身猛地向前一倾。待得重新坐定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下来了。
太府兵驻扎的军营地,到了。
励王得半点不错,那些马匹的嘶鸣声和人类的喝喊声,的确是这里的勇士们正在赛马,看样这些人正赛到兴头上,除了几个过来迎接励王和乔清澜的将以外,其余人等压根儿就没有往这边看过哪怕一眼。就更不用正在赛场上的那几位了。
“刘崇,本王记得你的马术也很不错,怎的没上去露一手?”
“殿下笑了,末将那点儿微末伎俩,如何能跟殿下相提并论?”
刘崇这句拍马屁的话语显然恭维得恰到好处,励王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句话倒也不算阿谀奉承。本王的骑术自然不赖,自古美人配英雄,本王要是当不成英雄,又哪儿能得美人相陪?”
一听得这话,刘崇的目光登时朝着旁边一瞥,从乔清澜精致的面庞上一扫而过,已是了然于胸了。
“这位可是王妃娘娘?末将见过王妃娘娘,娘娘远道而来,末将未曾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乔清澜连忙还了半礼,刚想把自己的身份解释清楚,却被励王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她不是吴氏,她是乔清澜,本王身边最重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