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2月,荷兰参议院正式承认同性婚姻,允许同性恋者结婚,该项法案于2001年4月1日正式生效,使荷兰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实现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
城诺和钟御山在这一年终于得以在荷兰注册结婚,长年居住在国外的他们,准备带着领养的儿子钟笙回国补办婚礼,宴请亲朋好友相聚一堂庆贺祝福。
彼时的钟笙只有九岁,却早已生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了。他穿着精致的黑色小西服,扎着可爱的蓝色领结,细碎的头发遮住他的眉头,只露出那双寥若晨星的眼睛。
礼貌而清冷的样子,活脱脱像是一个从英剧里走出来的小绅士。
甫一出现,就夺得在场所有女士尖叫的声音。
“城诺城诺,这就是你们家的钟笙吗?长得好漂亮!”
“这么小就生得这么帅气,长大那可不得了,他有小女朋友吗,在学校很受欢迎吧?”
“听说小钟笙成绩也很好呢,每次都是年级第一,要是我们家酥酥也这么会念书就好了!”
听到苏妈妈口中毫无遮掩的羡慕语气,苏酥酥嘴一扁,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连忙抱住苏妈妈的大腿,仰着小脑袋瓜子,目光凄迷地望着苏妈妈说:“麻麻,你已经厌倦我了吗?”
“不要乱用厌倦这个词,酥酥……”苏妈妈无奈地弯下腰,捏了捏苏酥酥的小脸,“妈妈怎么会厌倦自己的小孩呢?不会念书也没有关系,肯努力就行了,酥酥是全天下最棒的小孩。”
“真的吗?我真的是最棒的吗?”苏酥酥的眼圈发红,像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等待着饲养者最温柔的抚摸,贪婪地吸引着她全部的目光和注意力。
“是的,是这样没错。”苏妈妈亲了亲苏酥酥的小脸,笑道,“这么大了还撒娇哭鼻子呢……”
“我也没有很大,我只有六岁呀!我还只是个宝宝!”苏酥酥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扑进苏妈妈的怀抱,非常腼腆的样子,在她怀里撒娇。
毛茸茸的小脑袋越过苏妈妈的肩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径直看向宴会的中心。
那个被妈妈夸奖的小孩,小舅舅家领养的孩子。
钟笙。
他被众星拱月,花团簇拥,站在灯光最盛的地方,像是被无限光明笼罩着似的,没有半点污垢。清冷的眉眼,彬彬有礼的表情,让他显得格外有贵族气质,像是众神之中的太阳之子。
熠熠生辉,灿烂若金。
许多穿着蓬蓬裙打扮得像是小公主一样可爱的小女孩围在他的身边,不停地说着什么,她们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是雨后的月季一样晶莹而鲜艳,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喜欢。
相对于小公主们热情的围堵,钟笙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冷淡了,但良好的教养令他不得不驻足,礼貌地回应着小公主们别出心裁的千奇百怪的问题。
苏酥酥明显从钟笙的表情里读出一丝不耐。
苏酥酥眨了眨眼睛:他也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小孩呢……
明明可以拒绝的。
既然不喜欢和她们一起玩,直接走掉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忍耐下去呢?明明你也只是一个孩子,你可以不用这么礼貌的,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子,你是可以被允许无理取闹的……
你可以拒绝的,你可以说出口的。
……是因为领养的原因吗?
害怕再次被扔掉,所以才这样诚惶诚恐彬彬有礼做完美的小孩?
就在这个时候,仿佛察觉到有人在偷看他似的,钟笙抬起眼睛,清冷的眸光准确无误地对准苏酥酥所在的位置,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苏酥酥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赶紧收回眼神,攥紧苏妈妈的袖子。
“酥酥,要去和钟笙哥哥一起玩吗?”苏妈妈察觉到女儿的异样,鼓励她道,“钟笙哥哥好不容易回国一趟,你要不要去和钟笙哥哥说会儿话,他后天就要回荷兰了呢……”
苏酥酥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牵着苏妈妈的手走到钟笙面前。
“钟笙,这是苏酥酥,是你的小表妹哦。”苏妈妈笑着和钟笙打招呼,对苏酥酥说,“酥酥,快喊钟笙哥哥,你们俩握个小手吧……”
苏酥酥伸出手,甜甜地喊:“钟笙哥哥你好,我是苏酥酥,你可以叫我酥酥!”
钟笙礼貌地伸出手,回握了苏酥酥:“你好,我是钟笙。”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钟笙收回手的时候感觉那个笑得温软可爱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似乎抓了他手心一下,可看她那副腼腆羞涩的样子,又不像是会做坏事的小朋友。
钟笙只当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自古以来,中国的宴会都离不开餐桌,用过午饭之后,所有宾客都自由活动,承办宴席的这家酒店是A市非常有名的景观酒店,酒店内设有非常秀丽的景点供客人拍照游览,亦设有其他游玩的娱乐设施供人娱乐,许多其他城市的游客都会慕名而来游览参观。
大人们将小朋友们托付给酒店里的儿童乐园,去三楼的清吧喝酒叙旧。
苏酥酥和其他小孩子玩了一会儿就觉得十分无趣,她从小就比其他同龄人早熟一些,小孩子热衷的积木游戏,看在苏酥酥眼里,就如同写作业一般无聊。苏酥酥呆了一会儿就按捺不住一颗脱缰野马的心,以上厕所为由,脱离儿童乐园领班的监控,一个人跑到庭院里游玩。
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草丛那里传来一声清清冷冷的男音。
“不可以……”
苏酥酥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钟笙的声音,脑袋里瞬间脑补了几十本奇奇怪怪的小说进行头脑风暴,她吞了吞口水,拨开草丛,看向声源发出的地方。
真的是钟笙。
可是和她脑补的不同,被他拒绝的不是俊美的酒店侍者,而是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咪。
那只小猫抱住钟笙的裤腿,不停蹭着钟笙的西服裤,仰着毛茸茸的脑袋,湛蓝的猫瞳湿漉漉地望着钟笙,它喵喵地叫着,声音弱弱的,像是在呼唤,又想在渴求,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钟笙低下头,莹润的唇角微微抿着。
“我不可以带你走,爸爸不允许我养小动物,他会不高兴的。”
像是听懂了钟笙的意思,那只雪白的猫咪抱着钟笙的裤腿,叫得更加绵长了,原本就虚弱的声音,因为这绵长的气息,显得更加如泣如诉起来。
它仰着毛茸茸的脑袋,静静地看着钟笙。
湿漉漉的湛蓝猫瞳里,仿佛有水光缓缓流动。
钟笙的眉头轻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狠狠抬脚,脱离小猫的猫爪爪,狠心地离开,可没等到他多走两步,那只雪白的小猫又锲而不舍地黏了上去,抱住他的裤腿。
钟笙打定主意要离开,再次挣脱了猫咪的爪爪,可那只顽强的小猫咪仍旧不肯放他离开,奋力扑过去抱住钟笙的裤腿,又这样反复了好几次,钟笙最后一次挣脱猫咪的禁锢时,没有控制好腿部的力量,不小心将小猫咪甩到了草丛边的人工湖里。
虚弱的小猫不会游泳,在人工湖里尖锐地哀叫着,扑腾起小片的水花。
“喵!喵!喵!”
苏酥酥眼睛眨了眨:被我逮到了哦,你虐猫!
岸边的钟笙想都没想就“噗通”一声跳进人工湖里,泛起大片的水花。
他大力地朝小猫咪落水的地方游了过去,伸出左手抱住了小猫,右手不停地在湖面上扑腾,奋力朝岸边游去。他将它从湖里救上岸来,外套和鞋子都没有来得及脱,全部浸透打湿。
想必他当时跳下湖去的心情应该是很焦急的。
他紧绷着雪白的下颔,去查看怀里小猫的情况。被湖水浸透的小猫,蓬松的皮毛变得服帖,整个身子都缩小了一号,变得只有手臂般大小,瘦弱得可怜。小猫咪吐了几口湖水,抖了抖身子,将身上的湖水甩干些许,虚弱地朝钟笙喵了一声,钟笙紧绷的眼神才终于松弛了些许。
黑色的头发被冰冷的湖水打湿,晶莹的水珠从他的发梢落到他的脸上。
砸到苏酥酥的心里。
苏酥酥觉得钟笙原本在她心中模糊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鲜艳而明亮了起来。
明明被英雄救美的那个生物只是一只小猫,而不是她。
可是她的心脏还是不可思议的加速了起来。
据说猫咪是全世界最没有安全感的生物,它们胆子小,不喜欢人多,非常敏感,只会对亲近的人表示亲昵,如果受到一次伤害,将会在它们心中留下巨大的裂痕,再也不会触碰和那次伤害有关的事物。它们有着一双敏感而又聪慧的眼睛,能够辨别善良和罪恶,趋利避害。
在猫咪眼中,钟笙应该是极有安全度,极其善良的人吧。
真美好啊。
看着钟笙抱着猫咪渐渐走远的身影,苏酥酥胸膛里渐渐发酵出一种异样的情感,说不上是喜欢还是讨厌,说不清楚是想要虔诚的供奉还是恶劣的毁灭。
她想不了那么多了。
苏酥酥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的人工湖里。
料峭的湖水淹没她的肩膀,盖过她的头顶。她的双脚在水下拍打着湖水,挥舞着双臂,奋力的挣扎,扑腾起大片的水花,朝着钟笙所在的方向大声呼救:“救命啊!有人掉进水里啦!”
钟笙的脚步一顿,很快折返过来,将怀里的小猫放到岸边,再次扎进湖里,将苏酥酥从身后勾住,拍打着浪花,把她从湖里救上岸来。
周围的侍者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围了过来查看情况。有人认出这两个小孩是今天举办婚宴的那对夫夫家的小孩,他们致电大厅前台,给他们的父母打电话告知一切。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苏酥酥躺在钟笙怀里,吐了几口湖水,眼圈发红,悲恸至极地看着钟笙。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难过的指控。
“钟笙哥哥,你为什么要把我推到湖里?”
钟笙黑漆漆的眸子里明显闪过一丝诧异,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苏酥酥。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