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完字画,柳杨关上房门,把普通的笔墨纸砚通通收了起来,取出黄纸和朱砂等物,准备尝试制符。
黄纸自古以来就是用于绘制符篆的符纸,颇为廉价。
相传上古年间老天爷每有天意降下时便以一种黄颜色的诏书下达旨意,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一种惯例,九天之下但凡君王传旨给臣民时都以类似的纸质为诏书,而那些想要向先祖祷告祈福者亦用黄纸为媒。
后来凡间出现了一个名为‘道家’的流派,极度信奉于天,尊天为万物主,并且创造出一种可以与天勾通的道术,以黄纸为载体,绘上符篆,再用道术激发,从而引动天道伟力,驱鬼除邪。
在人们的认知中,妖魔鬼怪是邪恶的,能清除妖魔鬼怪的人和力量自然就是正义的,于是在一些邪祟祸乱的年代,道家流派盛极一时,道家的门徒无论行走在何处都会受到人们的景仰和爱戴。
道家的这些门徒被称为道士,所有道士们的武器都是一柄由桃木做成的桃木剑。道士们常以桃木剑与黄纸配合着做法,而黄纸上的符篆又潦草万分,难以识别,后世出现的一个名为‘鬼画桃符’的典故,便是由此而来。
所谓盛极必衰,纵然道家备受世人推崇也难以逃此命运,时至今日,道家已和当时与之齐名的佛宗一起,湮没在了历史长河之中,而那道术似乎也和佛法一样失了传承。
不过道家毕竟作为一种曾经的文明,诸如鬼画桃符之类的典故却幸存了下来,只是再也没有人能够以道术施展之,偶尔出现一些疑似鬼画桃符的事物也不再拥有通天之威。
鬼画桃符销声匿迹,黄纸作为它的载体却并没有,因为以黄纸祭祖的习俗早已流传于世,就算是与世隔绝的普通人也经常会用到,不可能随之一同覆灭。
制符有两大关键,其一是作为载体的黄纸,其二则是朱砂。
朱砂又称丹砂,虽有毒性,但可以入药,也可以当成红色颜料,平常地方并不多见,柳杨好不容易才在集市里的药摊上找到一些,毫不犹豫的买了下来。
通常情况下,朱砂有两种来源途径,一种是从山里的石灰岩矿中挑拣出来,另一种则是由药师练药产生。无论是哪一种途径都不可能让朱砂量产,所以这便使它并不廉价,柳杨花了不少银钱才买下这些碎末形态的朱砂。
为了节省开支,柳杨暗暗决定,一定要研究并了解清楚朱砂的特性,以便日后亲自去采集。
接着,柳杨拿出一只新的石砚平放在木桌上,倒入适量酒水,然后将碎末状的朱砂慢慢投放进去,均匀打湿,最后又取出一小截白芷根,掐成小碎粒后与朱砂一同研磨。
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小诀窍吧,是售卖朱砂的地摊商贩告诉柳杨的,柳杨当即就虚心接受并记了下来,这才准备了酒水和白芷根。
许久,朱砂与白芷根的混合物被研磨成了赤红的稠膏状,看上去果然有些像是颜料,随时可以用于绘制符阵。
为免分心,柳杨再次整理了一下木桌,收好多余的杂物,将几张剪切成巴掌大小的黄纸整齐的摆放开,取出另一只新的狼毫笔放在石砚边。
做好这一切,柳杨端坐在木桌前,闭上眼睛,调理气息,摈弃心中杂念,使身心空灵。
“呼……”
良久,柳杨长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
他挽起袖子,伸手拾起狼毫笔,将笔杆轻轻捏住,使笔身垂直于桌面,蜻蜓点水一般沾了沾石砚中的粘稠朱砂,轻盈移回,朝桌上的黄纸点去。
符阵该如何绘制,柳杨曾在脑中作过无数次的精细构思和设想,加上他曾亲自接触过黑木圣人绘制的隐身符,所以此时虽是他首次施为,却也并没有无从下手。
在柳杨巧力的精妙控制下,狼毫笔身未有丝毫不在意料中的动荡,远看平衡如山,近看厚重如海,动时张扬如风,静时内敛如云。
笔尖轻拂过处,在黄纸上形成一道道轨迹,留下一个个赤红色的符文和图象。它忽而长划,忽而短驻,忽而疾描,忽而缓修,使一个个符文和图象成形,连成一片,遥相呼应。
这模样,正是一个改良过的陷阱阵模样,只是用于布阵的灵石被一个个符文和图象替代了。
随后,黄纸的四个角上和中部都各自出现了一串串红色的特殊字符,柳杨抬笔移去,依次修饰起来。
或圈,或点,或描,使每一根与这些特殊字符相交的线条都粗细有致,每一个夹杂其中的符文和图象都顾盼生辉(请容我因为想不到别的词而胡乱用之,哈哈),整片字符连绵相贯,所有符文和图象首尾相连……
这五片裹带着一连串符文和图象的特殊字符缓缓浮现,在众多的符文和图象的衬托下突显出来,从最初时的轮廓变得真实而清晰。
它们彼此之间像是熟悉的邻里,有说有笑,拱卫着家园,又像是对垒的敌人,各自编排着阵型,相互制约,提防着对手的突然袭击。
这正是五个形状有所改变的梵文,是激发符阵的关键所在,相当于引信。
如果是没见识的人看了,恐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些特殊字符竟会是传说中的梵文,因为它们的笔划太过奇特,单从外观上看根本就跟文字不沾边,倒像是一些长短不一、粗细各异、摆出不同姿态的蝌蚪。
“咔。”
“咔。”
“唪。”
“哩。”
“咯。”
柳杨的嘴唇一张一翕,口中发出五个拗口的音节,竟是低声诵念着这五个引信梵文。
他早已识得了大部分的梵文,如果把这五个引信梵文翻译成现代文字的话便是:急,急,如,律,令!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柳杨清晰的感觉到黄纸上传来一阵阵似曾相识的能量波动,并且逐渐引动了周围的空气与之共鸣。
“不好!”柳杨见状脸色微变,右手持笔,左手顺势抓起石砚,连忙朝后退去!
“呼……”
一声轻响过后,一小团火苗以黄纸为中心凭空燃烧起来,整张黄纸在一瞬间便化为了灰烬,冒起一缕轻烟,飘散不见,而木桌上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柳杨飞快窜至两丈外的墙角处躲了起来,抬起手臂护住脸,偷眼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见到火苗完全偃旗息鼓才露出头来,随后表情一滞,有些无语。
黄纸上绘制的正是他使用得最频繁的五行法阵之一,火墙陷阱阵,直到念完了梵文的最后一个音节时他才知晓,竟然如此轻易的就激发了那张刚刚成型的符阵。
原本担心符阵威力过巨,他还想躲得更远一点,可屋子毕竟不大,如果不破墙冲出去的话没有办法更远,没想到只是燃起了这么小一团小火苗而已。
柳杨垂头丧气,这样的结果未免太让他失望了些。
即便不发生大爆炸,来点像样的声势总行吧?可事实竟是如此令人寒心,无意中激发了火墙符阵,只引动出来区区一团比火花强不了多少的火苗而已!
只是一团小火苗而已!
这种程度的火苗就连敌人的衣角都烧不坏,更别说伤敌了。难道,这火墙符阵只能用来升火烧饭取暖?这也太鸡肋了点吧……
不管怎样,柳杨还是决定继续研究下去,虽然威力不如想像中那么大,但至少这说明此前的设想是正确的。
而且,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其中某个环节出现问题导致异常呢?
柳杨施施然走回来,把石砚重新放回木桌后坐下,研磨了一番朱砂膏,将心绪和气息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抬笔轻沾,将笔尖移向另一张黄纸。
这一次,柳杨打算绘制一张水系符阵。
同样的符文,不同的图象,同样的条纹,不同的排序,再加上五个同样的引信梵文字符,另一个繁琐玄奥的符阵显现成形。
忽然,黄纸上和空气中再次传来一阵阵似曾相识的能量波动!
柳杨大惊,这次自己明明没有诵念引信梵文,连诵念的念头都没有,符阵怎么会再次被激发?
情急之下,柳杨并未缩回手臂逃走。
他急中生智,凝笔轻驻于黄纸上,笔尖飞快律动,在五个引信梵文之间加上一道关卡,试图阻断它们彼此之间的联系。
此举使柳杨清晰的感觉到,这股能量波动竟然真的平复了下来!
“成了!”
自此,柳杨生平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张符阵才算绘制而成!
“呼……”柳杨搁笔长吐出一口浊气,一边拾起绘着符阵的黄纸细细观察,一边由衷的感叹道:“看来真得勇于尝试才能解决问题啊。”
如果再次弃纸而逃,恐怕此时这个符阵也如刚才那般废掉了罢。
看来刚才未必是因为自己诵念了引信梵文才激发了符阵,很有可能是引信的绘制上出了问题,从加上一道关卡就能将其阻断便能说明这一点。
不过新的问题来了,这道关卡会不会成为一个死结,将符阵彻底废掉?
柳杨拿捏着黄纸,沉思起来。
“看来有必要做一番试验,看诵念引信梵文能不能把它激发。如果能,那此后我便有两种方式可以激发符阵;如果不能,接下来就得着重研究一下该如何绘制真正的引信符文。”
先不说失败的情况,如果能成功的话固然最好,会直接使符阵获得两种激发方式。
一种是即时性的,将符阵绘制好大半或者只剩一笔便停手,随身带着符笔,想要激发的时候再补上最后的关键部分;另一种则是常规性的,例如黑木圣人那种隐身符,只需诵念一句引信梵文就能第一时间激发符阵。
两种方式各有千秋:前者利于存放,若制符方式外传,则不必担心被人盗走滥用,但使用起来较为麻烦,使使用过程中充满不确定因素;后者是真正的成品,可瞬间将符阵激发发挥其效用,但一旦被心怀歹意之人得知引信梵文的诵念方法,必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试验符阵的成败,只有把完整的符阵绘制成功,才能对其进行改进。
柳杨打开房门,准备到院子里试验,而后转念一想,自嘲般笑了笑道:“要是激发符阵之后只是从里面流出一点水花,那就叫你水花符;要是能涌出一缸以上的水来,我便叫你洪水符。”
他认为,无论符阵是流出水花还是洪水都是可以像地阵一样进行改进威力的,毕竟他一开始学习陷阱法布置陷阱阵时也只是从中产生出一些小火苗、小水花等,根本不具备攻击力,直到多番研究和尝试才使其拥有了现在的威能。
凌云峰上的住所都是三房一院的样式,院里种着花草,角落有一口水缸,用于盛水灌溉以及日常所需。
柳杨来到水缸旁,摊开掌心,露出绘制着符阵的黄纸,朱红色的符阵纹路清晰可见,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气息。
他犹豫一番,思考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及应对之策,最终还是决定一试,于是将另一只手缓缓放到胸前,单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这种低级的五行符阵只需单手即可结印,若是过于复杂,便要双手并用才行了。
“咔、咔、唪、哩……咯!”
柳杨每结一个印便吐出一个音节,五印全出时,最后一个音节也脱口而出,使黄纸一颤。
与此同时,柳杨探出神念,摒弃所有杂念,聚精会神的观察起来。
“呼……”
在柳杨的感知中,方圆十丈内的空气都随着黄纸颤动了一下,那股似曾相识的能量波动再次飞快的聚拢过来,汇集到黄纸上的符阵中。
这定是符阵引动的五行之力无疑,应为水元气。
紧接着,水元气迅速将符阵填满,而后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