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柳杨跪在地上一边惨叫着,一边亲自撕烂了自己的脸,鲜血不断流淌出来,浸红了地面。
“柳杨。”
“杨哥。”
樊相和冯金欲出声制止,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樊相露出一脸惋惜之色,而冯金作为罪魁祸首,多少也有些动容。
“叔叔……”
两名孩童几乎没受什么伤,只是衣角和头发有些卷曲,爬在水缸沿上看见柳杨的惨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柳杨是为救他们而伤,这份恩情他们自当铭记在心。
在柳杨的内心世界,只是灵魂形态的柳杨也做出和现实一样的动作,不断的往脸上撕扯。
“爸爸,求你别撕了,别撕了,果果害怕,呜呜呜呜……”果果伏在柳杨身边,伤心欲绝的哭泣道。
“果果……果果别哭,爸爸没事。”柳杨并未失去理智,低声安慰道。
灵魂形态的柳杨也跪倒在地,身体不断的痉挛抽搐,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呜呜呜呜……”果果眼泪都流出来了,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果果……”柳杨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不知是大火烧的还是充血所致,“爸爸的脸……被毁了,再也没办法见人了……”
“爸爸,你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果果为了‘以身作则’,努力停止了哭泣,“爸爸你看,要像果果一样坚强,不许伤心!”
柳杨摇摇头,怅然道:“可是爸爸的脸……”
“爸爸,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一点。”果果主动钻进柳杨怀抱,好让柳杨有个依靠。
“果果……爸爸的脸毁了,爸爸真的好难过,好难过……”柳杨搂住果果肉嘟嘟的身体,仍不停的重复着。
果果吸了吸鼻子,坚定道:“爸爸,不要难过,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果果的好爸爸,果果一生只爱你一个……还有灵儿阿姨。”
柳杨强忍着恸哭的冲动,脑中浮现出一道绝美的少女身影,“灵儿姐姐……她再也认不出她的木头弟弟了。”
“不会的,”果果果断摇头,“灵儿阿姨是好阿姨,她一定会像果果一样爱爸爸的!还有爸爸的爸爸妈妈也是,他们一定都不希望看到爸爸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柳杨闻言心中大动,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对啊,就算这个世界都不容我,我还有老爸老妈。
我得振作起来,我得回家!
樊相默默走来,拍了拍柳杨的肩膀,眼神复杂的看向冯金,实在想不通冯金居心何在。
从柳杨对冯金的态度来看,二人间的关系应该与亲兄弟相差不多才对,但冯金刚才怎么会做出这种落井下石的举动来?
冯金迎着樊相的目光走来,露出一脸愧疚之色。
樊相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有话要说,冯金连忙作出噤声状,不让樊相说出口。
那眼神,似乎在说‘我不是故意的’。
樊相吐出浊气,深深的看了冯金一眼,似乎回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冯金点头示意,显然明白了樊相的意思,然后把目光移向柳杨,不停的劝慰着。
柳杨疯狂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缓缓站起身形。
“你们……”柳杨的声音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沙哑,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
樊相和冯金一人一边扶住柳杨,听见柳杨的声音后也一阵发愣。
这还是柳杨么?
“你们快去仓库吧,按原计划行事,再晚就来不及了,快!”柳杨推了二人一把。
柳杨已没了初时的模样,甚至连声音都变了调,但话语中的坚决态度却一成未变。
“那你……”樊相不太放心。
“我没事了。”柳杨示意樊相放心,“不要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夺回常青大叔的三车货物,同时给他们一点教训。快去吧,红狼未必能拖住他们多久。”
柳杨说这些话,丝毫没有避讳那两个八岁孩童的意思。
说完这么多,柳杨的嘴角也不断的溢着血。
“好,”樊相有些不忍直视,点了点头,再次拍拍柳杨的肩,“柳杨,不要灰心,你还年轻,待老皮蜕去新皮长出,你的容貌应该能复原。”
“嗯,我懂。”柳杨答应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冯金也有样学样,拍拍柳杨的肩,“杨哥,挡不住就撤,注意安全,我们在外面等你。”
“放心吧,他们留不下我。”柳杨努力扯动嘴角勉强笑了笑,但怎么看都没有笑意。
冯金无话可说,看着柳杨狰狞的脸庞幽幽叹了口气,显得很是难过,随后与樊相一起转身离去。
仓库的位置,柳杨早已告诉过二人,二人要做的就是把货物装回马车,驱赶马车冲出重围,离开城堡。
待二人走远,柳杨将脸和手清洗干净,忍痛撕下脸上剩余的残皮,连哼都没再哼一声。
“叔叔……”
两名孩童已从水缸中出来,眼角始终噙着泪花,目不转睛的看着柳杨,也不知是内疚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
柳杨没有理会,毫不避讳的从神灯中取出些草药,徒手揉捏一番后将其汁液挤出来涂抹在脸上的伤口。
然后,他把仅存的一部分焦糊头发整理了一番,取出一件在璧石县城购置的新衣服,撕成碎片后缠在脸上。
为了覆盖住每一处伤口,柳杨把整个脑袋都缠了起来,只留下口鼻眼耳。
接着,柳杨取出一张新的面具戴在脸上,扯掉身上的碎布条后,换上一身新衣服。
顿时,柳杨整个人焕然一新,几乎跟最初来到这里时一模一样。
两名孩童看得呆了,柳杨的每一个动作都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柳杨撕下一地的脸皮,他们很难想像这个比他们两个大不了几岁的柳杨刚才经历了什么。
“叔叔……”
“别叫我叔叔了,我很显老吗?我可不比你们大几岁。”柳杨语气生硬的说。
与此同时,他把散落在地上的碎皮拾起来,收进神灯。
二名孩童不知道怎么回答,在柳杨的面具熔化时他们就看出了柳杨的年龄不是很大,可一旦叫顺了口,似乎也就不愿意再改口了。
“唉,也是,我这声音听起来……”柳杨无奈叹息,自嘲的笑了。
“叔叔,您的声音很有磁性。”
“很耐听。”
二人直拍马屁。
“拉倒吧,这叫沙哑,不叫磁性。”柳杨哭笑不得。
“真的,听起来很年轻。”
“就像十八岁的少年郎。”
二人继续拍马屁,殊不知已经拍到了马腿上。
柳杨这才真的无语了,要知道,毕竟他才十四岁啊。
“好啦好啦,你们俩不用贫嘴,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就此别过吧。”柳杨不愿再作停留,转身离去。
“不,柳叔叔,您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做鬼也不会忘记您!”
“没错,正所谓大恩不言谢,柳叔叔的恩情咱们来生再报!”
两个黄口小儿满口胡话,显然完全不知如何表达谢意,令柳杨听得一阵踉跄,差点没摔倒。
柳杨不愿多作解释,抖手取出红木棍,头也不回的向广场跑去。
目送柳杨离开,兄弟俩对视一眼,向城堡后方跑去。
这一切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待广场上众人好不容易拖住红狼分出部分人来救火时,天才刚刚放亮而已。
柳杨刚跑出一里远,前方就出现了一群赶来救火之人,一共十余之数。
毫无疑问,众人一眼就猜出柳杨是纵火者,于是合围而上,各式武器齐往柳杨身上招呼。
“砰!”
“锵!”
……
顿时这里形成一个战团,各种响声如同打击乐器合鸣。
但十余人连大武师都不如的武士或武师又岂是柳杨的对手?柳杨几乎只是一个照面就把众人放倒,将每人打致轻伤后扬长而去。
随后陆陆续续有人从前方冲来,但数量皆不如第一波人多,更是无力拦下柳杨分毫。
柳杨一路冲杀,总共应对了三十余人的袭击,竟无一人能站着离开,全都伤筋动骨,倒在地上哀号惨叫。
很快,柳杨与正在广场上被数十人围追堵截的红狼汇合到一起,开始了反击……
樊相和冯金一路上不费吹灰之力打晕了遇到的所有人,很快来到柳杨指定的仓库。
这个仓库与马厩相距不远,显然是为了方便行事而建。
二人一眼就找到了昨晚被三名盗贼偷来的鱼虾干货,一边将货物装载到马车上,一边聊了起来。
“冯金,你知道的,我需要一个解释,不然我就算替你保密,心里也会有疙瘩。”樊相沉声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何恩怨,但现在我们一起行动,那就是伙伴,是战友……你,明白我意思吗?”
“樊相大哥。”冯金一脸悲凄,“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我明明看到你……”樊相不信。
“你看到的不假,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冯金断然否认道,“当初我见火势太猛,是想把那一片燃烧正烈的屋顶掀翻,以免砸中猝不及防的柳杨,没想到适得其反,落到了柳杨的必经之路上。”
樊相一愣,如此真是这样,倒也说得通。
冯金见樊相信了几分,接着道:“樊相大哥,你仔细想想,我和柳杨是什么关系?我怎么可能害他?”
樊相点点头,“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
“樊相大哥,当时那种情况,燃烧着的屋顶随时可能坍塌下来,一旦砸中柳杨,后果不堪设想。以我四千斤的力量,足够把它掀飞,可是……”冯金欲言又止。
“四千斤力?!”樊相大惊,停下手中动作。
冯金点点头,“柳杨出来的时候我曾替他开路,你觉得那一击如何?”
樊相沉思一番点点头,“那根横梁恐怕有数百斤重,你一棍把它打飞十丈远,确实神力无匹!”
说完,樊相不由得上下打量起冯金来。
四千斤力,那可是武王以上强者的巨力,这名少年竟然也拥有?!
其实冯金的极限力量已经达到了七千斤,四千斤力只是平时展现出来的实力而已。
当初他与柳杨一战并未尽全力,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擎天棍以及截天棍法均被柳杨的红木棍和万千棍法克得死死的,出全力也不可能取胜,只会败得更惨。
“只可惜当时出现了失误,反倒把那房屋弄塌了,害柳杨深陷火海!”冯金不顾樊相的目光,犹自叹道,十分自责。
“哎,控制力量确实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很少有人能够做到收放自如。”樊相已经信了九分。
“谁说不是呢!正是因为我的失误才害了柳杨,我真是百死莫赎!”冯金扯着头发,说不出的懊恼。
“别这样,你也是一片好意,我能理解。”樊相拍了拍冯金的肩膀,阻止冯金自残,“就算把真相告诉柳杨,我相信他也不会怪你。”
“不!”冯金抬头看着樊相,断然摇头拒绝道,“不能告诉他,不能让他知道,否则我再也无法面对他!”
“难道你把这件事憋在心里就好受了吗?就能够面对他了吗?”樊相不解。
“至少这样不会让他对我产生芥蒂,而我可以全心全意的为他付出,弥补亏欠。”冯金半真半假的说。
全心付出,弥补亏欠?
樊相想了想,确实如此,谁能保证柳杨知得真相后会对冯金作何改观?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与其眼看着二人因为这件事情闹僵,还不如替冯金隐瞒下来,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那好吧,我相信你。”樊相思前想后,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冯金的话。
“谢谢!谢谢你,樊大哥!”冯金感激道。
“不用客气,我只是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柳杨是个不错的人,值得你用心对待。”樊相笑道。
“那是自然。”冯金还以一笑。
樊相没注意,此时冯金的眼底深处却流露出一丝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