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生平第一次有种想要放声恸哭的冲动,即便是那日被柳杨严词拒绝而伤害也没有这么强烈。
这是一种幸福的体会,流出的只会是幸福的眼泪。
几日以来所受的所有委屈都是值得的,千里寻君的艰辛也是值得的。
如果注定有如此完美的结局,那么这期间的痛苦尽管再来十倍也无所畏惧。
林郁的思绪混乱不堪,可理智告诉她,一定不能真的哭出来,从今往后要做一个坚强的人,要成为柳杨真正的后盾,让柳杨没有后顾之忧!
“不过在这之前,我没有办法以这样的面目面对你,面对一切,你能理解吗?”柳杨轻声道。
这满脸的伤疤,连他自己看了都讨厌,若让别人看到,他只会更讨厌。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为名,为利,为容貌,为其它,谁也不能免俗。
林郁红着眼睛,轻咬着下唇,重重点头,以示明白。
她不敢说话,因为她担心一张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而柳杨一定不愿意看她的哭相。
“而且我的父母至今未归,等参加完武林大会,我一定会去寻找他们,哪怕天涯海角。”柳杨坚定道。
林郁知道凭自己的实力无法相助,只得黯然低头。
“我知道你想变强,这一点我支持,但我希望你不要太拼命,注意照顾自己保重自己,听到没?”柳杨温柔地说,“还有,你也要保养好自己,时刻漂漂亮亮的,我可不想娶个黄脸婆。”
“嗯。”
林郁先用鼻子嗯了一声,听到后面一句时再次嗯了一声,把头埋得很低,娇羞惹人怜。
“你回去以后,把我教你的五行修炼之法转教给同学们吧,那一定会大大提高你们的修炼速度;步法暂时不要轻易外传,你知道那是我通过凌波微步改良的,而凌波微步向来被认为是南疆段氏绝技,我一定会尽快想办法为其正名。”柳杨悉心叮嘱道。
这一刻,林郁有些挣扎。
如果有得选,她更愿意留在柳杨身边,哪怕只是真的做一名随从、一名侍女,那也是无所谓的事。
可她没得选,为了不让柳杨分心它顾,为了以此为动力尽快成长为柳杨的臂助,她必须回到学校,更好地带领同学们修炼、变强大。
所以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只得坚定点头。
“最后一件事,也是我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柳杨幽幽轻叹,“小郁,帮我照顾小金,引导他向善,千万不要让他走上邪路。”
昨天傍晚吵架的情形历历在目,视人命为草芥的何止那五人,也许连冯金也是如此的。若不加以正确引导,恐怕冯金会越陷越深,直到坠入深渊。
其实在柳杨的内心深处,这才是他向林郁如此表白的最根本目的,刚才的说辞只是场面话而已。
他没有办法放弃兄弟之情,也不愿意眼看着兄弟误入歧途。他知道这件事只有林郁能帮上忙,只有解开林郁的心结,才能让林郁真心实意地出手相帮。
如此一来,也更有可能拉近二人的关系。
柳杨很艰难地作出了这个决定,内心无比自责自己对林郁撒下如此大的谎言。
“小金是喜欢你的,这一点你知道,我也知道。他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地杀人,甚至为了你与我动手,所以能引导他的只有你。”柳杨补充解释道。
“嗯,我答应你。”林郁对于柳杨之言一点也不觉得意外,点头答应下来。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柳杨微微一笑,说完牵起林郁的手,向河边的法阵走去。
林郁已被幸福冲昏头脑,任由柳杨带着自己向前走。
来到法阵处,柳杨停下脚步,从腰间神灯掏出两颗灵石,放到林郁手中。
“小郁,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我要让你的名字永垂不朽。”柳杨神秘一笑。
林郁不解,却听柳杨又说:“来,你把这两颗灵石依次放置到这里,和那里,然后分别在这里、这里还有那里注入斗气。”
柳杨一边说,一边指指点点。
林郁照做,依次放入灵石,然后催动斗气,只见法阵内的绿色气流立刻有了变化,忽升忽降,而那几棵小树苗也有如通灵一般挥舞起细小枝桠。
紧接着,绿色气流融入到小树苗中,小树苗则以可见的速度长粗、长长!
“啊?它们活了?”林郁惊喜之极。
“呵呵呵呵……”柳杨呵呵一笑,“它们本来就是活的,只是被你赋予了感情,这才愿意快乐成长而已。”
“哼,骗人。”林郁皱着鼻子笑骂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确实只有健康无忧、开心快乐,才能活力四射、光芒万丈啊!人尚且如此,那反过来,草木又何尝不是呢?”柳杨感叹无限。
林郁眨眨眼睛,“那你刚才……”
柳杨一把搂住林郁的香肩,柔情道:“我刚才受到你那句话的启发,想通了关键的一点,彻底完成了构想。但是,你给我的启发不仅限于此而已,更重要的是让我对将来的生活有了新的感悟。”
将来的生活?
林郁伏在柳杨怀中,闻言露出一脸的满足,笑靥如花。
“小郁,以后在小金面前不要与我过分亲密,好吗?我担心他会无法接受,做出极端的事情。”柳杨伸手搭住林郁的肩,直视着林郁的眼睛道。
“嗯,我明白。”林郁乖巧点头。
“还有,一定要记得答应过我的话,对小金好一点。他本性不坏,只是从小缺失父爱而已,以后会好起来的。”柳杨再次叮嘱。
“放心吧,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林郁信誓旦旦地说。
“唉,真担心你会受委屈……”柳杨一脸不忍,“不过相信我,我会尽快想办法处理好这件事的。”
见柳杨如此善解人意,林郁主动抱住柳杨的虎腰,把脸贴在柳杨胸膛安慰道:“只要你心里有我,我永远也不会觉得委屈。”
柳杨紧了紧怀里的人儿,眼底有异色浮现,不知在想着什么。
二人缠绵间,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绿色气流越来越迅猛,那几棵小树苗的长势也越来越快速,已纷纷达到了两丈高,五尺粗!
不多会儿工夫,小树苗已然长成了成年树木,足有五丈高,十尺粗!
七丈高,十一尺粗!
十丈高,十二尺粗!
……
随着时间的推移,柳杨不断更换灵力充沛的灵石,十余棵树木竟长到了河中央的上空!并且还在不停生长!
柳杨种下小树苗时就使之朝河对岸的方向倾斜着,期间他时不时地指挥林郁去掰弄法阵,控制其内十余棵树木的长势。十余棵树木完全按照着柳杨的意愿旺盛生长,彼此交错缠绕,甚至还弯曲成了最理想的弧形……
很快,天亮了。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河道上时,河道上空已出现一架横贯两岸的巨大木桥。
细看之下,竟是十余棵活生生交织在一起的巨树!
这就好像是从上古开始就有十余棵树木扎根在岸边,经过无数年后最终形成一座桥,甚至还按照人们的习惯长出微微拱起的弧度。
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按照情理来看简直不可能,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如此。
柳杨看着眼前的杰作,一脸欣喜之余,还不忘提醒林郁在桥上刻下极具象征意义的大字,算是给这座桥赐名。
自然不是用刀剑去刻,而是通过尚未撤去的法阵来实现,就跟刚才让树木长出弧度一样的原理,使其永远也不会被岁月消磨掉,除非树木枯死。
神秘莫测的神木渊就是用类似的方式留下的名字,其一侧为‘神’,另一侧为‘木’,这才被人称为‘神木渊’。
柳杨本想让林郁刻下‘郁’字,可林郁死活要刻‘柳’字,称真正架设此桥的人是柳杨,必须留柳杨的名字。柳杨说不过,只得教林郁方法。
然而林郁刚一学会‘柳’字的刻法,又反悔要刻‘郁’字,柳杨无奈,只得重新教了一遍。
结果让柳杨哭笑不得的是,林郁既刻了‘柳’字,也刻了‘郁’字,令这座桥的名字变成了‘柳郁’。
柳杨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执意抹去或更换桥上的字吧?摇摇头默许下来,解除法阵,收起残余的灵石。
法阵已除,再想作出什么改变已不可能。
这时冯金终于收功走出山洞,找到了河岸边。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柳杨和林郁,而是望着横贯两岸的树桥发愣,甚至还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林郁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主动走近冯金,“小金,你没看错,这是柳杨的杰作,我们随时可以过河。”
冯金闻言暗暗咋舌不已,看看柳杨又看看树桥,也看到了树桥这一侧的那个‘柳’字。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不以为然道:“旁门左道,还好意思留大字。”
“嘿嘿。”柳杨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事了的话就赶紧离开吧,距离县比还有最后十天,万一路上有耽搁,恐怕来不及。”冯金催促道,然后率先走上桥去。
他可不想被柳杨借故拉着原路回去找樊相二人,能尽早离开最好。
柳杨和林郁没有异议,相视一眼跟了上去。
不等三人走到对岸,身后便响起一声惊呼,一人发现了此桥的存在,兴冲冲地跑上桥来。
“哈哈哈……这里居然有这么一座桥,以前怎么没发现?”来人哈哈大笑。
柳杨闻声回头看去,只见来人满头大汗,眉宇间的刻薄,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待来人跑近,柳杨终于想起来确实见过对方一面,正是进村时见到想要结交诸葛明依的吴俊。
吴俊通过雷家老宅的蛛丝马迹进入了地底密道,又顺着柳杨一行人留下的足迹进入溶洞,从石壁攀爬至高地,最终来到河岸。
溶洞内那只独角牛怪差点让他死在当场,幸好牛怪行动相对迟缓,这才渐渐被他发现了银河这一出口,顺着石壁逃了出来。
吴俊作为隐修会中的一员,鬼雾林在他眼中并没有那么神秘,根据密道的走向,他很快判断出其所在的位置正是在鬼雾林的最东面区域。
于是他一路西行,直到遇到挡住去路的河流。
原本他并不急着赶回去,之所以连休息都顾不上,连沿途的宝物都顾不上采,是因为溶洞里的独角牛怪的存在让他感觉到兴奋!
如柳杨他们所料,独角牛怪确实是由鬼魂凝聚而成,但其来历又绝非鬼魂那么简单!
这里面,隐藏着一个惊天大秘!
“大白天戴个面具,小孩儿过家家,想吓唬人呢?”吴俊见柳杨回头看自己,先是愣了下,随后脸色不善道:“看什么看?挖你眼珠!”
“没事没事,只是感觉这位大哥有些眼熟,想打个招呼。”柳杨客气地说。
“谁是你大哥?闪开!”吴俊毫不留情,直接推搡。
好在柳杨下盘够稳,仅仅是身子倾斜了一下而已,若换了普通人,恐怕要被一把推下河。
“呵,不错嘛,下盘挺稳。”吴俊冷笑一声,边走边睨了柳杨一眼。
“你这人怎么这样?真是太没礼貌了!”林郁见柳杨受欺负,顿时不依了。
“没事没事。”柳杨连忙拉住林郁。
吴俊没有理林郁,径直离去。
“嘿嘿,大概他并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话吧。”冯金冷傲道。
天生优越感十足的吴俊被冯金激将成功,顿住脚步,回过头来,饶有兴致地问冯金:“哦?那你倒是说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这座桥,是用他的姓氏命名的。”冯金大有深意道,并用眼神示意桥身那个‘柳’字位置。
“小金!”柳杨有些责备之意。
吴俊丝毫不以为然,顺着冯金的目光看去,但看清那个大大的‘柳’字后当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接连变幻,权衡一番后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