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闲唐春溪笛晓

第十二章

萧德言历经陈、隋、唐三朝,武德年间是负责教导太子的,如今又被安排来教李泰,可见学问特别好。比起学问,他更让人侧目的是身体极其健朗,今年他已经八十二岁,上马弯弓都还不算艰难,当真厉害至极。

李元婴原以为自己会见到个步履蹒跚、说话都直哆嗦的糟老头,不想他随李泰来到萧德言住处后却发现这人老则老矣,却很精神,那白发白胡子打理得齐齐整整,瞧着像是画里的神仙。

李元婴觉得这老头儿很不一般,竟不由自主地收敛起平日里的顽劣,跟着李泰上前问好。

萧德言也听说过李元婴干的那些荒唐事,不过他活得久了,早见怪不怪。他还颇感兴趣地问道“殿下为何要找我”

李元婴在萧德言近前坐下,开始讲起孔颖达有多坏。先说孔颖达那天在树下吓他,又说孔颖达罚他不许进讲堂,反正他不要跟着孔颖达学了

李泰在旁听得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好,只觉得孔颖达真冤枉好端端的你爬树上去做什么你不爬树,就没后面那么多事了

李元婴可不会这么想,反正他是不会错的,错的一准是别人。他和萧德言数落完孔颖达的不是,又把孔颖达给他出的题目告诉萧德言,虚心向萧德言请教“您能不能给我说说,这样的问题要怎么才能答上来啊”

这下李泰和萧德言都有些吃惊孔颖达居然给李元婴这么高深的题了

李元婴见萧德言不回答,又接着补充了自己已经请教过魏征的事。他清晰明了地说出自己想要达到的程度“这题我会了,但是换一题我还是不会,我要怎么才能全会答呢”

萧德言捋须道“很难。”

若是往日,听到很难李元婴就会放弃,可他今天觉得自己被李二陛下和孔颖达瞧扁了,顿时生出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李元婴说道“我不怕难”

萧德言打量着李元婴,发现此子双目澄明,神色坚定,竟是真的想要把论语给读透。见李元婴和自己最小的孙儿差不多大,萧德言便道“可有通读论语”

李元婴道“能背了”

萧德言微讶。他颔首道“那我给你列些书,你先去看完了再来找我。”

听到要看书,李元婴小脸拧成了苦瓜。可一想到自己很快会让李二陛下他们对他刮目相看,李元婴马上精神高涨,朗声应道“好”

萧德言看他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心中一乐,叫人磨了墨,执纸给他列书单。

李元婴自觉和萧德言熟悉了,马上开始不守规矩,好奇地挪动蒲团往萧德言身边凑,想提前瞧瞧萧德言给他挑的是什么书。

李元婴那探头探脑的模样完全就是小孩子作派了,萧德言更觉这孩子天真活泼,由着他在那张望。

萧德言一向最讲规矩,对李泰的要求同样严格。李泰瞧见李元婴这番动作本以为萧德言会呵斥,不想萧德言对李元婴竟这般纵容,不仅不训斥李元婴,还一脸的笑意

李泰郁闷得很,李元婴却高高兴兴地挨在萧德言旁边评价“您的字写得真好,刚劲有力”他还感慨,“我也想写这样的字,可是写出来总是软绵绵的。”

萧德言说“书画一道,三分靠天分,七分靠苦练。”

李元婴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您说得对可我觉着若没三分天分,就算十分苦练也是白搭的所以,我还是不练啦。”

萧德言还是头一次听到人懒得这么理直气壮。他不觉反感,还觉得挺有趣,便对李元婴谆谆善诱“等你学透了论语,人家叫你写出来看看,结果你一写就是一手臭字,别人又有理由说你没学好了。”

李元婴也是头一回听人站在自己的角度这样分析。他感觉萧德言说的话很有道理,他皇兄和孔颖达显然就是这么无耻的人他哼哼两声,不服地说“我也是很有天分的我画画可厉害啦”

萧德言道“有天分也要让别人看到,别人才会承认。”他把写好的书单递给李元婴。

李元婴接过书单,乖乖谢过萧德言,又一溜烟地跑了,也不知有没有把萧德言的话听进去。

李泰等李元婴跑远了,才道“老师,您好像很喜欢幺叔。”李元婴从小什么事都敢干,混账起来能把他父皇都气得七窍生烟,李泰着实想不到萧德言会喜欢他。

萧德言笑道“我家孙儿与他一般大,见了难免喜欢。”

听萧德言这么说,李泰也就理解了。他留下与萧德言多说了一会儿话,才回自己的住处读书。

萧德言坐在原处看着庭院中一株常棣,常棣花在枝头无声绽放,宛如团团白雪。

诗经之中有一首常棣,写的是兄弟之义,头一句就是“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意思是“你看着常棣花开光明灿烂,多像是兄弟间的情谊啊天底下的人们算起来,最亲也亲不过兄弟”。

可惜人心易变,总为外物所驱使。

萧德言合上双眼,低低的叹息隐没在徐徐微风里。

李元婴拿着书单又跑了趟藏书楼。

他最近活力充沛,浑身有着用不完的劲,跑来跑去也不觉得累,到了藏书楼便对着书单寻起书来。

李元婴恶名在外,一般人都不敢上前来打扰他,是以他看了半天都没把书找齐,才找到一两卷。

李元婴有点生气了这里的书怎么这么多

换成平时,李元婴一准直接吩咐别人给他找来了,可他倔劲上来了,非要自己找不可

李元婴气哼哼地东翻西找,动静弄得有些大,很快惊动了书架另一边的女子。

那女子绕了过来,竟上回李元婴见过的武才人。

李元婴还记得她,奇道“你怎么又在这儿啊难道你把这里当家了”

武才人笑道“若是可以住在这里,有何不可”她落落大方地与李元婴行了礼,看着李元婴手上的书单说,“殿下是要找什么书吗我可以帮殿下找。”

李元婴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他把书单递给了武才人。

武才人美目一扫,便将上头的书名记了大概。她又细看了几眼,将书单还给了李元婴,开始熟门熟路地替李元婴把一卷卷书从不同的书架上取下来。

即便李元婴还小,却也觉得这女子看起来很不一般,连取书的动作都透出股别样的从容。看来她呆在这藏书楼里不是为了制造偶遇李二陛下的机会,而是当真在好好看书。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爱看书呢得看那么多字,累得慌

李元婴见武才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能把书找出来,夸道“你挺厉害的。”夸完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还是不如姝妹妹厉害,姝妹妹会写两种字”

武才人闻言也不恼,只好奇地问“姝妹妹是谁”

李元婴道“自然是我刚认识的好朋友”

说话间,武才人已把李元婴要的书都找齐了。

李元婴睁大眼“这么多”他唉声叹气地抱过那七八卷书,朝武才人道了谢,苦着脸走了。

李元婴抱着书往回走,迎面撞上了刚巧下课的李治。

李治有些震惊“你抱着这么多书做什么”

李元婴一脸的理所当然“拿来看啊”

李治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我当然知道书是拿来看的,我是说你怎么突然要看书了”

李元婴与李治一起转了个弯,说起孔颖达跑去御前告状的事儿。他恶狠狠地说道“老孔太坏了,我要让他大吃一惊”

李治一阵默然。

李元婴又把自己去找魏征和萧德言请教的事告诉李治,很有把握地说“等我把这些书看完了,一准能把老孔问得答不上来”

李治听到李元婴的目标这么远大,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李元婴难得想要看书学习,李治也不打击他,只说“书单让我抄一份,我也要看。”

李元婴爽快答应,大方地和李治共享学习资料。一个人看书太无趣,拉上李治正好

既然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李元婴接下来也不翘课了,每日带着书去讲堂看。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暖房那边的董小乙过来告诉李元婴,那向日葵种子发芽了,嫩芽钻出地面来啦

李元婴高兴得很,兴致勃勃地和兕子她们分享这个喜讯。第二日一早,他又跑去魏征住处寻魏姝,喊她一块去看向日葵的芽儿。

魏姝欣然答应,与李元婴一起去和兕子三人会合。

三个小萝莉虽然口里说不喜欢幺叔了,隔天又开开心心地去找李元婴玩儿,根本不会记着自己哭得那么伤心。

五个人跑去看完向日葵,李元婴又把自己要好好学习的事告诉她们,还对字写得好的兕子和魏姝说“我也要开始练字,你们是怎么练的教教我呗”

兕子讲不出所以然,只能说“父皇教我的。”

魏姝思路比较清晰“照着喜欢的字多写写就会了,祖父时常也会提点我几句。”

李元婴道“我明白了,多写写,然后去问人。”

魏姝点头。

李元婴说“那我先写着,下回先拿来问你们。若是你们都觉得好了,我再去问别人。”李元婴还是很好面子的,知道自己现在的字拿去给别人只会贻笑大方,所以打定主意先通过内部考验再向外发展。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元婴每天不是看书就是练字,以及陪兕子她们玩。

不过,讲堂上的气氛也在慢慢变化。

以前所有人都恨不得当李元婴不存在,免得被他搞出的动静影响到。结果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每个夫子都很喜欢点李元婴回答问题,简直快把他当成重点培养对象了。

当然啦,李元婴是不这么觉得的,他只觉得这些人在针对他。

李元婴让戴亭一打听,发现这些人都是孔颖达的门生

真是岂有此理,居然轮流提问他想看他出丑没门

很快地,李元婴开始化身另一种令人头疼的学生在夫子们还没点他起来回答问题之前,他先举手提问他的问题角度刁钻,思路清奇,随随便便就能让整个课堂乱成一锅粥。

若不是负责讲学的都是饱学之士,怕是要被他弄得没法往下讲

师生间每天针锋相对,倒是让李元婴觉得到讲堂听课不那么无聊了。

李元婴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混账,照常跟李治交流书中问题、跟兕子及魏姝交流练字成果。偶尔去找魏姝时若是碰见了魏征,他还会顺便听魏征讲讲礼记。

如此学了一个多月,李元婴竟认认真真地把萧德言给他列的书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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