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传情离开武林庄后,一个人四处游荡,一边散心一边寻找自己的身世。半个月过去了,却一无所获,反而是胳膊上的灭绝神掌印记让他日日心忧。
在武林庄时,仅仅一天的时间,印记便从手腕延伸到手曲处,他当时想,照这种速度,不出几日便可到达胸口,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仅有几天的寿命。谁曾想离开武林庄后,印记居然减慢了速度,如今半个月过去了,却只达肩膀。这让他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还可以多活几天,忧的是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情况。
带着半喜半忧的心情,他游荡到这洛城。听说城中有一个算命特准的先生,一时怀不住好奇的心情便过来看了一眼。当看到农牧夫见他第一眼所表现出的那种震惊时,他是又生气又激动,想起当初南无诗和莫云苏有过相同的表现,他就猜出了对方震惊的原因。
他必须要弄清楚,那个眼睛与自己很像的人,究竟是谁?因为,那个人,很有可能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农牧夫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轻笑一声:“你说‘也’?也就是说我不是第一个有这种反应的人,第一个在哪里?”他不问第一个是谁,他已然猜到,那个人必定是自己的妻子南无诗,他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
农牧夫从孟传情的话里听出了一些蹊跷,殊不知对方也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破绽,孟传情松开了他,笑道:“你是农儿的父亲。”
一句话让农牧夫完全震惊。
孟传情接着道:“你刚才完全不否认我的质疑,在得知其他人还与你有同样的想法时,却不问是谁,只问对方在哪里,说明你已经知道了她是谁,而且正在找她。能够第一时间想到她,你们的关系一定很密切,所以,你很有可能也是天魔教的人。”孟传情托着下巴自顾猜测着,“天魔教嘛,聪明又有本事的也就那寥寥几人,再加上与农儿有三分相似的相貌,就不难猜出你是谁了。”
被猜出身份,农牧夫并没有生气,而是露出了一种欣慰的笑容。
孟传情突然想起一事,“哦!对了,上次在盟主府,农儿无故失踪,这么久了,她应该已经安全到家了吧!”岂料农牧夫神色一变,突然袭击孟传情。
论反应能力,孟传情绝对是万中无一的高手,有天魔神功护体的他,对于外界的攻击,总是能第一时间感应到。他侧身躲过攻击,单手抓向农牧夫,扭、绊、勾、各种招式层出不穷,变化多端。农牧夫身怀秘穴宫和天魔教两派绝学,功力深厚,应对自如。他为试探孟传情的武功深浅,招招狠厉逼人,以指代剑,日月初尘剑法联合阴风煞掌,占尽先机。
孟传情招式较杂,没有绝学,却胜在内功深厚,但他只是一手拆招。他的右手依然戴着手套,助阵左手,却不敢出招。上次在丛林大战夜明心,他就是右手打出了一掌,击败了灵渊阁的高手,而那时他就发现,为江湖人所不耻的灭绝神掌,被他不小心学会了。从此,他的右手更加的自卑了,不敢轻易示人,也不敢轻易出招,绝大数的原因是,世间没几人能承受的了他这一掌。
农牧夫惊诧于孟传情的功力,猛然挥出一掌,孟传情左手对掌,两人纹丝不动,比拼内力,周身的物体却被波及,纷纷碎裂。
孟传情不解,挑眉问道:“你什么意思?为何对我出手?”
农牧夫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身手是不是如你的头脑一样,深不可测。你应该就是农儿口中的小羊哥哥吧?果然,内力很深厚。”说完,他缓缓撤掌。这个人既然认识农儿,那么就一定是农儿口中所说的哥哥中的一个,只要试探一番,便可知道他是哪个哥哥。
孟传情也撤下掌势,玩笑道:“莫不是你家后院真的有小绵羊?”
农牧夫想了想,道:“你应该不叫杨誓吧,有谁会起这么难听的名字。真名叫什么?”
孟传情笑而不语,心中特不爽。我就会起这么难听的名字,怎样?蓦地,心头一震,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猛然扭头看向街头。
街上的行人早已在两人打斗时就躲了起来,空荡荡的街上,浓雾大起,隐隐中可看见两个人影在街头并立。
孟传情当即喝到:“谁在那里?出来!”
“呵呵…武林庄的二公子,似乎心情不太好啊!”来人略带磁性的声音,让两人都有些惊讶。
来人竟是夜未央和劳桑心。
农牧夫惊诧于孟传情的身份,而孟传情却对夜未央的突然出现感到惊讶。苏州城一别,不过一个多月,再见时,夜未央风采依旧,而自己,落魄至此。
再见夜未央,孟传情没由来的有些高兴,很快就忘记了情伤,将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专心应对此人。这个人,更值得自己去研究。他开门见山问道:“你为谁而来?”
夜未央饶有兴趣地回道:“你当我为谁而来?”
“若我所想,是你本意,岂不无趣!”
“若你所想,非我本意,岂不枉识?”
“识君不疑,你我并非知己。”
“若不疑,你我难成知己。”
这对话让农牧夫和劳桑心感到惊疑,这两人看似暗藏机锋,却又仿佛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他们一旦说起话来,别人好像永远也插不上嘴。劳桑心不禁在心中暗叹:领主似乎很在意孟传情啊!
夜未央有一张闲不住的嘴,话多又巧舌如簧,在糊涂堂时,他就爱与江才情斗嘴,故意气他、调侃他。不仅如此,那些下属们也惨遭他的“毒害”。如今,放眼整个武林,似乎没几人能说的过他,好不容易碰到孟传情这样一个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他自是十分欣喜,一见面就斗个不停。
农牧夫看到夜未央身边的劳桑心就已猜出了,夜未央就是那日在迷雾鬼林与师妹斗琴的高手。当日劳桑心和冉必之两人闯迷雾鬼林,他就跟在后面,这个人的模样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而且,夜未央的声音,他还是有些印象的。莫非他就是农儿口中的未央哥哥?他难道是为我而来?
夜未央笑而不语,突然话锋一转,看向农牧夫,朗声道:“农先生,别来无恙?”
农牧夫冷哼一声,装作不认识,“阁下是谁?我们似乎并未见过。”
夜未央眉目微挑,道:“见没见过,你我心里都非常清楚。此次出山,是为寻找南无诗而来吧?巧的很,我也正想找她呢。”
“既然是找她,你来此地何干?无诗并不在这里。”
夜未央道:“没关系,找到了你,就等于找到了南无诗,相信不用过多久她就会现身的。”他盯着农牧夫,笑容深不可测,“对吗?农先生?”
农牧夫明白了夜未央的意图,知道他是想擒住自己好逼南无诗现身,遂开始寻思脱身之策。他看向一旁看好戏的孟传情,道:“虎父无犬子,你也比他聪明许多。”
“你说甚么?”孟传情以为自己听错了。
农牧夫低声道:“帮我打退他,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孟传情憋了他一眼,道:“如果你换个方式直接请我帮忙的话,我会很乐意的,我讨厌被人威胁利用。”
农牧夫有些尴尬,又听孟传情道:“不过,我确实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便宜你了。”说完,他看向夜未央,“夜未央,你的对手是我。”
夜未央眼睛一亮,笑道:“不错啊,说起来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却从来没有真正地交过手。”
两人都不再多说,直接动手。这方,农牧夫企图悄悄溜走,却被劳桑心拦下了,两人也纠缠在了一起。
孟传情的拳脚功夫不是夜未央的对手,就连内力,那人也是至柔一派,碰上强劲的孟传情,他巧妙地半攻半守,灵活至极。第一次与夜未央交手,孟传情才感觉到这个人的强大,他的身手很诡异,很凌乱,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毫无破绽,半攻半守,配合的天衣无缝。想不到夜未央不仅对人性很了解,对武学也研究的很透彻啊!他真是太优秀了,不似凡间人。
夜未央的身影飘忽,犹如鬼魅,幻影如梭,孟传情看在眼里竟暗暗吃惊!这个人的轻功,绝对在自己之上,他一直在隐藏实力。现在想想,当初在莫邪塔他与商羽落对打三百招都不曾落败,凭的竟是自己的实力。这人,究竟师出何门何派?
一百招之后,孟传情还是没有在夜未央身上占到上风,有些不甘心,他一咬牙,猛地将右手挥向夜未央。虽然他的本意并不想杀死夜未央,但他直觉这人会活的很长久,灭绝神掌施展开来,偌大的红手印击向对方。
夜未央咋一看到这掌印,心中惊异万分,知道这是甚么武功后,他也不敢硬接,只得仓促后退躲闪,另一边和农牧夫大战的劳桑心见了更是惊呼出声。
正在这时,白影一闪,江才情及时出现,揽着夜未央躲开袭击,并运功挥掌击向孟传情的红掌印。一红一白两个手印对碰,顿时碎裂,孟传情也被逼后退数步,屈膝半跪于地,显然已受了严重的内伤。
这一变故太突然了,农牧夫急忙撤手奔到孟传情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劳桑心也收起惊魂未定的心,回到了夜未央身边。
江才情有些生气地看着夜未央,“为什么?”就在刚才他出掌的时候,夜未央抓住了他的胳膊,卸掉了自己一部分功力。
“因为,我还不想他死。”
江才情一瞪:“他想让你死!”
夜未央面不改色,“不是还没死吗?”
江才情被气的彻底无语,脸更加的苍白,愤愤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夜未央眉头一皱,道:“小白,你先撤。好像是武林庄的人来了,你不能提前暴露。六日,你也跟着他先走。”
江才情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留下来看戏,该出现的,很快就会出现。”
江才情和劳桑心刚走,武林庄的人马就到了,却只有两个人:孟凡尘和桑幼忧。
桑幼忧瞧见孟传情坐在地上,赶忙奔了过来,“二表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孟传情慢慢站了起来,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哪里受伤了?”那个白衣人,他的功力竟是如此的高深,自己拼尽全力,也不能伤他分毫,反而被他重挫。为了不让桑幼忧担心,他只得强忍内伤,装作若无其事。
桑幼忧不相信,在他身上捶捶打打,发现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这一迹象,却让农牧夫和夜未央两人吃惊不已。农牧夫看了一眼孟凡尘,直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却又好像从未见过,心中暗道:“他就是这孩子的父亲?”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衣笑臣当年和楼仲丛决战时,农牧夫和秋双心才加入天魔教不久,两人也只是听过对方之名,却未曾见过面。所以,孟凡尘并不认识农牧夫,瞧见他投过来的目光后,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随意看了他一眼,又转脸看向孟传情,喝道:“逆子!跟我回去。”
孟传情当时不告而别,这其中缘由,孟凡尘是再清楚不过了。看着孟传情忍痛割爱,那伤心难过的模样,他心里一个劲地直呼痛快。但孟传情却离家出走了,这让孟凡尘很是不爽,怎可让这逆子在外面潇洒,让他在家里日日面对鄢商慈,痛苦难耐,才不枉费他的一番计划。
孟传情离家后,武林庄的人找了他半个多月,终于在今日将他找到。
“二表哥,你跟我们回去吧。”桑幼忧低声劝道。鄢商慈的事,庄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了,也都明白了孟传情离家出走的原因。纵是如此,桑幼忧依然不舍孟传情离开。
“我也想回啊!是这两个人不让我回。”孟传情不想回去,却也不想伤桑幼忧的心,便露出一幅无辜的神情,并朝不远处的夜未央眨了一下眼睛。他直觉夜未央会帮助自己。
夜未央会心一笑,道:“孟庄主,你好笨啊!”
孟凡尘面不改色,淡淡道:“你是何人?孟某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夜未央“毒舌”再次发功:“既然都是逆子了,又怎么会乖乖跟你回家呢?你应该说,乖儿子,走,爹爹带你回家。这样,他就会很听话地跟你走了。”
听了此话,在场之人,除了孟凡尘,无一不暗笑。
夜未央不怕死地继续毒舌:“这招很灵,不信,你可以试试…”当然,迎接他的,是孟凡尘的一掌加暴喝:“自作聪明的人,死的最快!”
可惜,夜未央从来都不是自作聪明的人,而是真的聪明,所以,他没有死。这两人交手,熟高熟低,一眼可见。孟凡尘此次闭关之后,功力更甚一层,看的孟传情心惊。夜未央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一味用轻功躲闪。
当所有人都在关注两人大战时,农牧夫却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整个人就变得很激动,慢慢后退,寻找气味的来源。
行了大概十几来步,他抬头看向屋顶,那里站了一个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看见了他,缓缓道:“牧夫,跟我走。”然后飞跃而去,农牧夫随即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