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露出来两个一点、一个三点和一个四点的四个骰子,孙三长舒了一口气。
七七玉指掩口,轻笑道,“没想到,这一局竟是小呢。”
说着,她冲着天歌这边的小室福了福身子,笑道,“恭喜公子,此局胜出,可得白银四百两。”
天歌闻言温声,“有劳姑娘,我欲再比,同为候点局。”
许是这边透过琉璃窗而来的审视,并不带任何的欲念与邪恶。
七七总觉得这边小室中寡言的客人,让她莫名觉得舒服。
是以她笑着点了点头,“那有劳公子先请移步先前的候室。”
此话一出,却听对面传来传来一道喝止。
“慢着!”
七七闻言,侧头轻问,“贵人何事?”
“既然他再玩候点,那我便再玩点金,这一局,依旧点他!”对面的客人显然是不甘心了。
带着几分担忧,七七看向天歌这边。
这在揽金阁倒是不犯规,但对面的客人显然不是什么好脾性,揽金阁不怕客人耍赖或闹事,可出来玩就是求个开心,跟这样的人对赌,只怕不是什么能让人舒服的事情。
谁曾想天歌倒是毫不畏惧,似有一番要跟对面的客人较真的劲头。
“既然如此,我便奉陪阁下一赌到底。”
“公子!”孙三连忙出声。
“无妨,你看着便是。”天歌示意他稍安勿躁。
“好!”
对面的男子冷笑一声,“今儿个爷让你输得连裤子都没得穿!”
说着,便扬声选局。
“六骰大小点!”
天歌丝毫不惧,笑着拨出旁边匣子中写着“四”的木块推到窗口。
“在下以方才赢得的四百两为注。”
“公子……”七七不由出声提醒。
这四百两可不是小数目,若是一局败落,那可就连回本的机会就都没有了,这一点且不说,所有参加赌局的客人,在离开之时,都要给揽金阁缴纳赢本十分之一的资费。
换言之,就算这一场少年输得起,四百两当做过眼云烟,可是方才那局他是赢了的,算下来,揽金阁可还要抽取四十两的抽成。
听着方才少年的话,显然这四百两已经是他所有的身家,若是输了,他怕是不能出揽金阁的门了。
对面的人显然不满七七的提醒,不由冷声道:
“揽金阁的规矩,庄人不能干涉赌客的决定吧?七七姑娘这样,可是要让在下怀疑,你跟那小子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了!”
七七面色骤变,只觉那人当真无耻之极。
揽金阁的庄女,从来都是身家清白的女子,便是装扮上大胆泼辣,但仍旧跟那些青楼中皮肉生意的女子截然不同,哪里容得如此污蔑?
若不是碍着阁中的规矩,她直想一巴掌扇过去了。
但庄女不能做的事,不能说的话,不代表客人不能做,不能说。
“揽金阁的庄女,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肖想的,有的人想是只能过过眼瘾,出出嘴上风头。”
天歌悠然出声,似是带着几分无奈。
“我倒是真心倾慕七七姑娘,但揽金阁的女子是何等人物,自然瞧不上我这等济济小民。阁下若是对七七姑娘不满,不妨当下便先换了人来,省的等下输了又来往庄女身上扣盆子。”
七七带着些许诧异看向天歌这边。
这是她头一次听到这样毫不遮掩的维护之词,尤其是最后那句,分明是想将她从这件事情上摘出去。
果然,对面的男子愤然出声,“你当我是什么人?输便输了,废物才怪别人!今儿个爷就让你这个废物看看,什么叫做能耐!追注四百两!”
此话一出,之后的结果不论是何,都是客人之间的冲突,跟庄女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
七七面有感激,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可是却听这边有人轻声道,“既如此,有请七七姑娘掷盅。”
香舞再起,纵然心中思绪万千,可是七七手上的动作却分毫不受影响。
不多时,便再次听到瓷盅撞桌的声音。
“请两位客人押注。”
“我押小!”对面的男子眉眼一横,恨声道。
“我押……”天歌正欲开口,却顿了顿声。
她双眼紧闭,轻轻侧耳,在七七晃动的钗环声中,仔细分辨着那瓷盅内传来的细小之声。
直到瓷盅当中再无声响传来。
“公子?”七七轻声问道。
“若我没有记错,六骰大小局应当是可以猜豹顺之数的吧?”天歌没有说自己押什么,反而轻问了一句。
七七手轻轻的从瓷盅上拿开,防止因为自己不慎,影响了盅内的点数。
纵然心中讶然,她还是含笑作答,“的确是有这样的规矩,但资费却是不同的。”
“是何规矩?我怎不知道!”
对面观赌室的人先迫不及待问了出来。
在揽金阁赌钱这么久,他竟是从来不知还有这样的规矩!莫不是这庄女跟那人串通一气来糊弄自己?
七七淡然解释,“这是揽金阁设立之初便有的规矩,五骰之上,所有局面都可叠加顺豹之猜,加上这一条,参赌者便不是对赌双方,而是包含揽金阁的三方之赌。”
天歌接过七七的话:
“换言之,若是我赢了,阁下和揽金阁需付我双倍赢面,也就是阁下给我八百两之外,揽金阁还需付我八百两,此外,阁下还需付揽金阁四百两。可若我输了,自然相反……不过,在下不会输。”
“呵,竟是这等自寻死路的玩法!那爷今天便让你输掉这四百两不说,再折进去一千六百两!”对面的男子觉得天歌简直是个傻子。
说完,他蓦地想起什么,阴笑而问,“七七姑娘,若是这位公子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你们揽金阁将会怎么办?”
七七面色微僵,“若是输家拿不出,缺的部分,揽金阁会补给赢家。欠下的资费,揽金阁会按照自己的方式跟输家讨还……公子当慎重。”
七七没有说具体如何讨还,那男子似是不甘,自己出声,啧啧补充。
“挖眼,断臂,这些法子在揽金阁,可都是小意思呢!”
“这个就不劳阁下费心了,男子汉大丈夫,玩当然就要玩大的,阁下只说可愿以此法来赌便是。”
天歌悠然而笑,一边言语相激,一边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孙三莫要担心。
那男子旁边的随从冯林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
对面的客人,显然不是新客,恰恰相反,这人对揽金阁的规矩好像比自家主子还熟悉!
若是……
冯林心中一颤,刚要出口阻挠,男子已经率先开口:
“赌就赌,有什么不敢的!就按这规矩来!”
听到对面的轻笑,冯林的心蓦地一沉。
揽金阁的赌局,落子无悔,出言无追。
到了这时,已然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