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你怎么与你父亲说话的。”冯素烟瞧着洛永煦越发难看的面色,心中更是欣喜;可面上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无奈模样,“姐姐新丧,你父亲心情不好再所难免,难道你要为了区区一介下人与你父亲闹不愉快不成?”
姜嬷嬷也上前,双膝跪地,“老爷说得是,是老奴逾矩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抬起手还没来得及落下,洛倾雪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嬷嬷何错之有,难道有些人做得别人还说不得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父亲有句话说得倒是不错。女儿已经长大了,自个儿的私事可以自个儿处理也无须她人照顾。”她一字一句,意味深长,咬牙切齿地,而后转头对着田氏道,“田嬷嬷可是听好了,回去记得转告祖母:母亲新丧雪儿让祖母忧心委实不该;不过我也该长大了,自己也会照顾自己的。”
田嬷嬷始终低着头,恭敬应答着,“小姐的话,老奴定会带到。”
“轰……”
冯素烟和洛永煦也听出了她话中深意,两人同时转头齐齐望着她,而后对望一眼,却尽是不解。
“雪儿也真是的,这些事情去劳烦老太太做什么。”冯素烟扯着笑,却很是勉强。
“正是因为不想劳烦祖母,所以有些话还是说清楚得好。”洛倾雪语气淡淡地,“今儿让姨母过来,却不是为这个。只是下半晌时锦笙收拾细软时发现我房里的头面少了不少;园子里又传出了王管事贪赃枉法,监守自盗的传闻;这王管事是姨母推荐给雪儿的,若是雪儿私下处理了,父亲该又会责怪雪儿了吧。”
“咳,咳咳;倾雪你这说的什么话。”
洛永煦面色有些尴尬,他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两声,“你姨母推荐给你的人难道还会不可靠?”
“父亲教训得是,姨母推荐的人,女儿自是信任的。不然为何会让他来打理女儿的私宅,不过正因为如此,发生这样的事情,雪儿才会这么大张旗鼓,当着众人的面也才好还王管事一个清白呐。”洛倾雪淡淡地笑着,“当众搜查这件事情,也是征得了王管事同意的。王管事,你说是不是?”
冯素烟抬头,双眼半眯着,“王管事,此话当真?”
“……”王德柱眉宇微微蹙着,张口想要反驳,可想到之前洛倾雪提到的卖身契时,他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别人或许听不明白,但他又如何不知。洛倾雪此刻张口私事,闭口私宅,实则是在提醒他,如今他的身份说得好听是个管事,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她洛倾雪的一条狗。依着律法,私奴身份低贱,就算是死了也无人管的。
“呵呵,王管事无须害怕只照实说就好。”冯素烟自以为拿住了洛倾雪的把柄,对王德柱使了个眼色。
可王德柱却始终低着头,也不看她,兀自道,“此事小人自是同意,只要能还小人一个清白。”
冯素烟气得牙痒痒,可是却又无法反驳;半晌才抬起头,对着洛倾雪笑道,“雪儿,这王管事呆在竹园这些年可是兢兢业业的,你可别被他人的谗言蒙了心,定要还王管事一个清白才是。”
“姨母放心,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只要王管事行得正、坐得端,倾雪自会还他一个清白。”
洛倾雪说完,全身气息陡变,声音冷厉夹杂着三分戾气,“长归、晚照,把人带上来。”
“属下参见郡主。”
洛永煦等人这才注意到,两名身着黑衣的男子押解着一名灰衣小厮,在洛倾雪面前单膝跪地。
这是嫡母/岳母给她的人?
两人心里同时想着,那灰衣小厮却是立刻上前双膝跪地行了个跪拜大礼道,“奴才双喜,叩见平安和乐郡主。”
“嗯,免礼起磕吧。”洛倾雪微微颔首着。
“谢郡主。”双喜起身之后便低着头立在一处,不看洛倾雪亦不看王德柱。
这一切洛倾雪自是不在意,但王德柱顿时愣在当场,双喜,她们居然去找了双喜。
不,双喜是他的心腹,他信不过崔荣安培养的那些人特地从外院地小厮里提拔了一个上来。双喜也的确是聪慧能干,平日里他交代的事情也都办得妥妥帖帖的,甚至那次在收租途中遇上劫匪还是他替他挡了一剑,不然他可能早已经死于非命了。这样的双喜,怎么会出卖他?
他深吸口气,努力地保持着镇静,“郡主,既然人已经来齐了……”
“啪……”
洛倾雪递给姜嬷嬷一个眼神,姜嬷嬷立刻扬起手。
“本郡主没有发话,哪有你一个下人插嘴的余地……”王德柱左脸立刻浮起一个红肿的巴掌印,嘴角还带着点点血丝,在宫内摸滚打爬出来的,姜嬷嬷的手劲远非普通女子可比。
“雪儿,你……”
王德柱是她引荐过来的,洛倾雪这般明显就是不给她脸;冯素烟面色很是难看,可偏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险些没一口老血吐出来。
洛倾雪转头看着她憋气的模样,顿时心情大好,连带着语气也不由得欢快了几分,当然在旁人听来也仍旧是淡淡的,“倾雪只是在教训我园子里的私奴,姨母还是在一边看着就好。”
“啪,啪啪。”
话音刚落,得到眼神示意地姜嬷嬷扬起手,又是数个巴掌下来,王德柱的双颊又红又肿,张口都说不出话来,真正是有苦难言。
洛倾雪瞧着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阻止道,“嬷嬷退下吧,这人皮糙肉厚的,若是伤了嬷嬷的手,我可该心疼了。”
“是。”姜嬷嬷应声退下。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长归、晚照你们两个跟着田嬷嬷、姜嬷嬷并崔管事挑出来的四名下人一起进去搜查吧。”
洛倾雪面无表情,宽袖微拂,动作高贵优雅宛若行云流水般,坐在凉亭边缘处的美人靠上,一只手搭在栏杆,身子斜斜侧着,转头,“若父亲、姨母不放心,一起去也行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父亲有什么放不放心的。”
洛永煦黑着脸,耳垂泛着淡淡的红色。心里却很是忐忑七上八下的。他与素烟的事情从未在孩子们面前说过,可他怎么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儿面前就好似一张白纸般,什么秘密都没有。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想着,他转头看了看冯素烟,难道是她?她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要入主镇北侯府么?难道她不知道,冯氏新丧这个时候续弦还是亡妻的妹妹,让世人怎么看他?若是雪儿在圣上面前透点儿口风,那他……
这么想着,心中对冯素烟的怜惜顿时淡漠了三分,人心便是如此,一旦在心底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总有一天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呵,呵呵。”冯素烟抬手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雪儿可真爱说笑。”
洛倾雪嘴角微勾,噙着清寒薄笑却并不在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