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站在他身前,一双琥珀色色的眸子古井无波,江煜看着他那对瞳孔,心中竟生出了几分恍若隔世的熟悉之感。
“恰巧路过罢了。”温辞轻声开口道。
他今日能出现在这里,就定然不是偶然。
江煜微微皱眉,墨眸带上几分微冷的试探之意。
他问道,“佛子是否,认识我?”
“自然认得,江大人之名在东梧都无人不晓。”温辞缓缓说道。
江煜沉默地看着他,只是那张脸实在太过于平淡,竟让人探不出半分究竟,他声音冷了几分,只淡淡道,“那在下便不打扰了。”
说罢他便准备离开。
温辞在他的肩擦过他的一瞬,突兀开口问道,“一定要走吗,江大人?”
江煜眉心微皱,目光凝了一凝,脚步顿住,问道,“你什么意思?”
温辞的脸上一瞬间似乎走过不少复杂的情绪,然而他默了一默,那些情绪终归又渐渐归于平淡,好似从来没有出现在他脸上一般。
晨间凉风缓缓吹过幽长的官道,温辞身上的袈裟随风而动,被光染上金辉,他目光澄明而克制,如同下凡的神明。
看穿一切事物的神明。
“一定要去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江煜的视线凝在他的神色上,道,“佛子一定也有过非做不可的事情,您应该懂得。”
温辞一张面无波澜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先是一愣,而后竟然淡淡地笑开了几分,他点了点头,道,“是啊,我也有过,我明白的。”
江煜听得城墙外传来整队的号角之声,他整了一整身上透着寒光的铠甲,沉声道,“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告辞。”
温辞轻轻颔首。
在近乎漫长的遇见之中,他终究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待到那披着铠甲的男子终于出了长长的官道,温辞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明白的……我正在经历的,就是非做不可的事情。”他面上浮现出了一丝自嘲的意味,而后又渐渐收起,他回首望了一望城墙,城墙之上一袭青色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身影略有几分单薄,与衣袍上庄严的刺绣相违背的,是那一张娇憨而稚嫩的脸。
她正在努力朝下挥着手,神色之中带着担忧,红唇一张一合,那其中的内容是,“你早些回来。”
像是想起了什么熟悉的过往,温辞心口骤然一疼,他眼眸微微有些泛红。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经历了,若不是一直以来的记录,他自己几乎都要忘了。
这一世又一世的重复,看过她一遍又一遍的送别,可他却什么都无能为力。
他望向城墙那一旁的方向,听见马蹄整齐而肃杀的声音,知晓这是军队就要出发。
他面色有几分苍白。
若他知晓结局……
若他知晓这就是最后一次安稳……
这天下,哪里还会有那么多非做不可的事情。
他们都错了,自己错在过往,而他错在如今。
可是他依旧拦不住他,一如当年的温辞拦不住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