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魄地跑回长宫。
一路顺着唇齿之间滑落的,不知晓是泪还是血液。
不过眼下她都顾不得,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她要杀了他!
她回到长宫,手中已经紧紧握住匕首。
一双眼睛血红而狰狞,然而除却这份狰狞以外,竟是一片空洞。
“殿下!”绮南急急地跟过来,面色挣扎道,“如今陛下……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只得换了口吻道,“您要保全您自己才是,您这般过去,恐怕江大人连见都不会见您。”
沈长安紧紧攥着匕首不肯放,对绮南的话恍若未闻,整个人都如同疯魔了一般。
正待她要打开那药包之时,外间却忽然传来一丝响动。
沈长安怔了一瞬,却见到一角袈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眼前。
绮南刚刚回眸便被他击了脖颈,身子软了下去。
外间的众人大约也如此。
“佛子……”沈长安微微皱眉,有些不解。
“你又要杀了他吗?”温辞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抬起来,澄明地瞧着她望着,语气平和。
沈长安瞳孔微动,怔了一瞬,而后面色蒙上恨意,道,“是又如何?”
“不知殿下有无翻阅过西承皇帝给你的琴谱。”温辞抬眸,温声问道。
沈长安皱眉,冷淡道,“不曾。”
“殿下可翻阅一番,今日一见,恐怕是我与殿下的最后一面,我斗胆,想听殿下演奏。”温辞微微勾唇,开口说着。
沈长安握着匕首的手滞了一瞬。
最后一面?
他是在说她此行必死无疑吗?
倒也没错,她确实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的。
可是……他又是怎么知晓的。
温辞面色之上并无解释之意,只神色温和地瞧着他,笑意温柔缱绻。
沈长安微微一惊,心底的某一处悄然被触动。
这样的笑,她也曾在那人脸上见过。
心头一阵剧痛,就要忍不住泪意,沈长安转过身去,瞧见搁在一旁的古琴,抬手便将那琴拿了过来。
也确实是生命之中的最后时刻了。
就让她也恣意任性一次吧。
就当是为自己送行。
为自己的过往,和自己的命。
送行。
“佛子想听什么。”沈长安轻声问道。
“北狄琴谱,朝阳剑。”温辞回道。
沈长安将那染满了血迹的琴谱拿起来放在琴旁,指尖跃在琴弦之上微动,一个跪指,弹出了第一个音。
此音一出,沈长安却没由来的感到一阵熟悉。
清越的琴声如同水光云影缓缓从指尖跃出,抑扬顿挫之间可见满城风雨波涛云影。
琴音由浅入深,渐渐带上穿越山河之感,沈长安鼻子却越来越酸。
好像这琴谱她已经弹过千遍万遍,每一个音符的熟稔都在指尖心间,不必思考便能跃在琴弦之上。
那琴谱她并未翻动过一页,然而她却越弹越快,好似在弹一遍再熟悉不过的曲子一般。
琴声流转,就连这琴与她的手也配合的极好,琴音行云流水,拨云见日,时而恢弘时而苍茫,仿若黑暗之中救赎的一道微光,越来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