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猛喋喋不休,絮叨了半天,两天这才从尴尬中回过神来。
不等方徊撤回,那叫三娘的女子狠狠的咬了一口,登时嘴唇上一排齿痕,渗出血来。
方徊捂着嘴巴大呼疼痛:“臭婆娘!唉哟……唔……太狠了!”
三娘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扭身啐在地上。却不想牵动了伤口,痛得眉头紧蹙。
方徊也不知嘴唇成了什么样子,示意二猛看一看。
“大哥,你的嘴巴肿成了胡瓜,下嘴巴有个伤口。”二猛摇着头道,他又很疑惑,“嘴对嘴怎会受伤呢?着实可怕!”
方徊听完赶紧捂上,哭丧着脸道:“没个百日怕是难好了!”就差哭出来了。
那三娘忍不住笑出声来,惹得方徊与二猛一起看向她。她急忙恢复冷漠的表情。
方徊无奈的用手指点了点,在空中停了几瞬又放下了,叹了口气向二猛道:“二猛,你先出去,我要跟她好好聊聊人生。”
二猛望了望二人,边走向外边说道:“大哥要仔细啊,那婆娘会咬人!”
方徊挥手让他快点出去,嘴疼得厉害,也不想说话了,可还是要跟问问这女子一些问题。
不管不顾三娘冷冷的目光,一屁股坐在矮凳上。
“啊……嘶……小娘子,且回答我几个问题。”他下嘴唇疼得厉害,只得半张着口。
也不管她答没答应,直接问了起来:“娘子,你多久没刷牙了?”
三娘秀眼圆瞪,本不想理睬他,听到方徊这种话怒道:“我随身带着刷牙子,你这厮才没刷过牙,满嘴臭味!”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立即闭上嘴巴。
宋朝早已普及了刷牙,刷牙的工具叫“刷牙子”,在竹柄上植马尾,牙膏则是香料和药材,一般的百姓用不起香料,就用青盐与药材做成干粉牙膏,或以柳条用水煮熬成浆糊,和以姜汁以成更廉价的牙膏。自宋以后牙刷技术逐渐被抛弃,也象征着文明的没落。
方徊嘿嘿笑了一声,这小娘子果然上当了,嘴一咧扯动了伤口,痛得他龇了龇牙。
“娘子作何称呼?还望不吝赐教。”他小心翼翼的张嘴,语速放得很慢。
三娘不理会他,翻过身背向着他。
尽管方徊知道她被人唤作三娘,可在大宋,女子叫这称呼的数不胜数,百姓家中排行老三的都可以叫三娘,皇帝赵佶的三女儿也可以唤作三娘,总之这个称呼很普遍。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这么对待恩人?”方徊哼了一声,“算不得绿林好汉!没义气!”
三娘迅速转过身来,愤愤然的望了他一眼:“多谢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他日定还了这个恩情!”说罢拱了拱手。
方徊咧嘴拱手还理,对付这娘们就得一个套路用下去,那就是“激将法”。
不过他不想再问下去了,半晌没问出个所以然,还那么不情不愿的领情,罢了,嘴唇也痛得厉害,正要起身走出去,三娘开口了:“你……”
“嗯?”方徊半抬起的屁股有落下了,眼睛眉毛带着疑问拱起。
三娘的眼睛在他的脸上扫了几下,继续道:“昏迷时听见有人说有处似仙境般奇妙的地方,隐约间也记得些许,会喷火的车,会飞的物事,不需人力畜力,日夜可行万里。还说那里不愁吃穿,人人富足,绝少流民。还说能上天,去得天宫,也不知月亮上可有广寒宫,可有月神嫦娥?……”
原来那番话竟被她给听去了。方徊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了。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来自千年以后,其实那个地球都快成破烂了吧。
二猛这时又辗转入屋,想必不放心那三娘,抢先说了:“娘子,你那是梦话吧!俺大哥啥都知晓,若真有那般好去处,早就带着俺们投奔过去了!”
“哦?”三娘颇为失望,她已猜出是方徊那厮说的,本以为有处桃源仙境,见这壮汉否认,心里一时空落落的。
方徊咳了一声,缓缓道:“自然有这等去处!不过要等一千年!”
三娘皱眉哼了一声。心里想,一千年?废话!到那时都成了土化成灰了,有甚用!
二猛笑道:“大哥莫说笑,一千年都能够俺投胎几十次了,只怕那时不知投成了什么物事。”
“我没有戏弄你们。当然,我们都等不到那一天,但这是时代发展的趋势。也许我猜到娘子是想带着那群流民寻此处安居。只为了吃饱穿暖,逃离贪官胥吏的盘剥欺压。这世上倒有这么一处,远在万里之外,要跨过大洋。那里有一片新大陆,土地广袤,气候适宜。南面的大陆有几种高产的作物,其中一种亩产可达几千斤。只怕现如今我大宋的海船难以到达那么远的地方!”方徊淡淡的对他们说。
二猛即便知道他自从出事后变得让人匪夷所思,也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大哥竟晓得万里之外的事情!
三娘也惊诧起来,若非是他胡诌,便是他真能洞悉世间事。她睁大了眼睛,想看看他是人是鬼。
三娘叹息了一声道:“你说得没错,正是为了城外那群百姓。为了逃夏税,不得已流落此间,怎奈官府将我们当作流贼。”
方徊翻了个白眼,心道,骗鬼呢?你们那群人的身手岂是庄稼汉能有的?怕是裹挟着流民造反吧!
此小妞不老实!方徊在心里又给她贴了个标签。
“娘子,敢问今日营救的是谁人?”方徊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吊起,那神情颇为猥琐,再不老实说,就要往下看了啊!
三娘的脸又冷了下来:“你还是莫要知道为好!”
方徊摇了摇头道:“既已救下你,我已经脱不开干系了。作为你的恩人,自然想帮忙帮到底!你可以看到,我这边还有亲人和兄弟,一个不慎,会累得他们也有杀身之祸。”
三娘脸上现出了疲倦之色:“休要再聒噪,对你没好处!我困了,你且出去吧!”说罢转过身去,将布衾蒙在头上睡去了。
方徊无奈得隔空点了点她,摇头出了门。
这时代没有创可贴,他对嘴唇上的伤也无可奈何,只得敷上了药了事。
吩咐了暖儿将三娘的劲装黑衣收藏了起来,免得官兵来查到,那就麻烦了。
街上已经寂静了不少,跑堂伙计打开了店门,探头向外看了看,见有不少人在街上探问情况。一队队官兵不时的跑过,有相熟的便告知他们流贼逃的逃,死的死,现在正全城收捕漏网之鱼。
“直娘贼,不过是想借机敲诈罢了!区区几个流贼值得满府城扫荡?”伙计嘴里嘟哝着,朝正下楼的方徊看去,“大官人的嘴巴,这是……”
方徊走下楼才道:“被大虫咬的!”
伙计撇了下嘴:“大官人莫欺小的,府城哪来的大虫?若是被大虫咬得,那张大口岂不是将人都能吞了,怎会只有这么点伤!”
方徊哈哈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道:“没听说过女人是老虎吗!”
伙计登时会了意,两人同时一阵银荡的笑。
路过的一个兵卒被惊到,转向朝店里走来,老远便喊:“兀那汉子,笑个鸟!快滚过来让大爷瞧瞧是不是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