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的心境,不似去时的凄苦,因为我起码看清了眼前该走的那条路。还未跨出马车,就看见澜依倚门远望。待到我走进元帅府,澜依更早上前挽过我的手臂,那一份关切,无须言表。而我也觉得有一丝力量,正从澜依手心传进我的身体。一同走进澜依出阁前的绣楼,小丫头杜若早摆好了我爱吃的板栗饼,端上我常饮的龙井茶。我知道澜依担心我数日不进水米,才费心思做好我往日最爱吃的茶点,盼能引起我些许胃口。心头一阵暖热,拿起一块板栗饼用力塞入口中,虽是食之无味,依然鼓着腮帮大口吞咽着。澜依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亦是浅浅一笑。用舌尖舔去唇角的残渣。澜依,你担心我,我怎会不知,自从得知公主与若枫私奔,你被逼代嫁,一边隐瞒若枫之事,一边旁敲侧击鼓励我振作。我知你素来比我刚强,但是你这样的端庄娴雅,为国为家运筹帷幄,对于一个十八岁的女子来说,该是怎生的辛苦。我们多年好友,我不曾为你分忧,反倒闹出了朝堂上一场骚乱,连累你去收拾那烂摊子。如今做出儿时贪吃的丑态,才又再看到你笑如春花。
我咽下一口糕点,对澜依道:“澜依,让我跟你一起去夏国吧。”澜依愣了愣,转眼回过神来,轻斥道:“不许胡说,那夏国距离云国三千里地,一个往返便是半年之久,我怎能让你远离故土亲人,去那荒蛮之地受思乡之苦?”“澜依,你之前对我说那夏国有无边的绿草,纯净的溪流,数不尽的牛羊马匹,更有豪放的民风可以让你在马背上一逞英豪,你是知道我的,最爱那不受拘束自由自在的生活,怎么,有这般的好日子,不愿意带我去享福,还是怕我闯祸,丢了你太子妃的脸?”说着便做出赌气状。澜依见我生气,立时放软了语气,眼帘也垂了下来。“洛瑶,你明知道我也不舍得离开你,我也不想孤身远嫁,只是这一番风雨路途三千,我没有权利牵连你,让你远离故土家园。你为了我情愿如此牺牲,我如何能自私地让你陪着我远嫁夏国,那里不是京郊的幽云别院,住腻烦了雇一架马车就可以回到京城,那里是……”澜依的话被我塞进她口中的板栗糕堵住。我敛起神色,直视着澜依的双眼,沉声道:“澜依,当初我出手伤你,就是抱定了替你远嫁的念头,你就该知道我是不怕什么远离故国的,我的亲人只剩一个爹爹,若是我们能彼此思念,我也不会弄出这一身的鞭痕经久不消,唯一牵挂的若枫,也已经不再属于我,就算你忍心留我在这王都,受父亲虐打,被萧宇恒纠缠,看若枫琵琶别抱,我也是不忍心你远嫁异国,身边连一个可以谈心的人都没有。我虽不似你沉稳老练,但比起一般的小丫头总是强些啊。”见澜依沉默不语,我便不依不饶。“澜依,让我跟你一起去夏国吧,这狂澜之中,你是家国的依靠,而我一样是云国的子民,你要效仿那昭君文成,就让我做你的左膀右臂,为这夏云两国的和平,为百姓的安逸,尽上一份绵薄之力。也让我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王都,轻松自在地畅快呼吸一回。好吗?”在我已经快词穷的时候,我终于看到澜依下了狠心似的,点了头,接着又摇头。“你呀,别人躲都躲不及的事情,你竟然争着要去,怎么会这般痴傻。”见澜依终究是不再拒绝,我也不再假装生气。笑道:“你还不是一样,说什么为国尽忠,为民谋福,其实这国与民,和你柳家大小姐有什么关系,你们柳家一门英烈,几代男儿为国捐躯,如今剩下年迈的柳元帅和你一个弱女子,却仍是将保家卫国的重任往肩上扛,感动了我这胸无大志的小女子,与你一起疯癫一场罢了。”说罢大刺刺地咀嚼那板栗糕。澜依连忙用手捂住耳朵做求饶状。我们笑着把那一盘的糕饼消灭殆尽,没有人看得出,灵洛瑶已经失去了味觉,根本尝不出一丝糕点的甜腻。只是看淡了一切的我,什么都不会在意了,心里只惦记着如何混入夏国。
那夏国太子在婚礼上虽与我见过一面,只是那时我浓妆艳抹,又刻意点了满脸黑斑打算在他酒醉毒发时给他个惊吓,如今我洗去脂粉,料想他是无法认出我便是那搅局婚礼的丑女。只要澜依去跟他的太子夫君说说,要带个儿时的玩伴去夏国,应该是不难。说到婚礼搅局,澜依不免又数落我一通。而我,却想到了那个大殿之上,不顾两袖鲜血,不惧满室刀斧,强压我拜天地的萧宇恒。数日没有他的消息,只怕是余毒未清,还深处昏迷吧。管他这么多做什么,就算他救了我性命,我亦还了他女儿家最宝贵的清白让他性命无虞,难道还真要嫁进王府做他的狗屁小王妃,颠鸾倒凤为他解毒,才算还清了人情债么?
午后澜依急急潜回皇宫,而我就在元帅府里暂住,次日晚间澜依就传来消息,说夏国太子准许我随行,明日就搬去夏国公馆,侍奉太子妃启程。这夏国太子国太子还算是够爽快,之前还有所担心的大事如此轻松地尘埃落定,我紧绷地神经瞬时松了不少。思及今夜是在王都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日间刻意压制的哀伤便如同开闸的洪水随着月光倾泻而出。不想再流泪,这短短的几天我似已流干了一生的泪。
踱步到后园,不是为了赏月,而是知道柳元帅在那梨树下,埋藏有陈年佳酿。没有了柳帅和澜依的元帅府,异常冷清,只留下两个老仆看守府邸,因而没人注意到我古怪的举动。凭借记忆,找到那树梨花,手把花锄,挖开那层层厚土,竟是一坛又一坛的女儿红。看那酒签,原来是澜依出生那年柳帅埋下的,比我的年纪还大两岁。粗略一算,这小小酒窖里少说也有五十坛。可想而知柳元帅有多宠爱着小孙女。不止一次地听他声如洪钟地夸口,说要在澜依的婚宴上豪饮上十八坛的女儿红,如今澜依代替公主远嫁,为防止柳帅泄露机密,云皇竟然将两鬓斑白的柳帅派去监河工修堤坝。可怜柳元帅等了十八年,还是没能喝上一口孙女出嫁敬上的女儿红。可怜柳家一门英烈,忠君护国,到头来连一个澜依都保不住,可怜这上等的女儿红,注定了永远被尘封。今日既然被我找到,我便替澜依和柳帅,将这美酒开启。
一口接一口,烈酒入喉,“醉眼对空杯,道是酒无味,入愁肠,淡如水,化作相思泪空垂。拼却欢颜一场醉,人不寐,为换一枕好睡。蒲苇韧如丝,恋君不悔,磐石转移处,泪眸回。不见良辰景美,都做寸寸芳草寸寸灰。”念着那年做的小词,好像若枫还在身边。那时候,是故意当着他的面灌下一杯又一杯的烈酒,软软倒进他的胸膛,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男子的气息,他低头擦去我腮边的清泪,满眼的心疼与怜惜,没看到转过脸去的我笑的狡黠。谁能想得到,看似扶风弱柳的灵洛瑶,其实能千杯不醉。可惜我用尽伎俩,百般试探,终究还是没抓住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在我分不清究竟是为谁悲伤时,墙外一声幽远的笛音,随风传来,我的思绪瞬间清明。“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若枫,短短几日,你的身体康复了吗,你答应过我,出征夏国归来,要学会吹奏夏国的木笛给我听,即使我们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你依旧是不曾对我食言。你来找我,想必是已经看了澜依的信。她深知我惯于逃避,不会有勇气和你解释,所以才写了所谓秘信将实情告知。只是知道了实情又能怎样,我嫁给了萧宇恒,已是难以更改的事实。”我望着笛音飘来的方向,无声地诉说着我的悲哀。
那笛音渺渺,虽是一直重复着同个调子,却是一段比一段哀伤。突然那笛音一声高拔,骤然停止,显然是吹奏之人气息不继所致。我再难控制,扔掉手中的酒坛,向院门奔去。黑暗中被园中的花木绊倒,受那惯性使然,我重重地跌落在青砖之上。我苦笑,灵洛瑶,你这是要干什么,明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还要厚颜去见他么?抚上双膝,发现掌上一片湿润,微微一动,便是一阵刺痛。此时那笛声重新响起,像一把利剑刺穿了我的胸口。用手肘支撑着身躯,一步一殇,向那院门挪去。在膝头的鲜血干涸成疤的时候,我终于倚靠在了元帅府的门廊。努力抬手紧握住那门闩,多想一个用力推开那门闸,可是我不能啊若枫,灵洛瑶已非清白之身,要拿什么脸面去见你,我不在乎世俗的理念,一辈子有过一个或是一百个男人,一颗心也只是为你跳动,可我在乎你的感受,若我哀求你,或许你能勉强接受已非处子的灵洛瑶,但我不要你对我的感情里存在着迁就。当我带给你的不再是幸福与快乐时,我宁可从你的生命里消失,让我们的爱在绚烂如花时死去。若是看到了你的脸,我便无法狠心离开这王都离开你,今夜,我只要离你近一些,再近一些,就知足。死命地掐住自己的伤处,却依旧是盖不过胸口的闷痛。伴着门外悲戚至极的笛音,我的泪水如泉涌般滑落,若枫,你我近在咫尺,却又是远在天涯,我不住地抚摸着亲吻着那厚重的门板,好像那是若枫瘦削的脸颊。止不住的呜咽,和着渐渐弱去的笛音,似鬼魅般低吟了彻夜。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映照在脸上,我终于从迷蒙中清醒,强行睁开肿胀不堪的双眼,草草地清洗梳妆后,澜依派来的人手已经等候在门外。跟着她们来到夏国的行馆,夏国兵士车马装饰一新,早已列队整齐,只待太子下令出发。而队伍中一辆马车,以鲜红明黄两色锦缎装饰,甚为奢华,想必是为大云公主所乘。正想着就见澜依自别院正门缓缓而出,一身厚重的夏国宫装衬的她更显端庄娴雅,我赶忙几步跨上台阶,上前搀扶,抬起头,给予对方一个坚定的微笑。一声长喝,皇甫宇浩勒马停在阶梯前,毫无一丝的高高在上,只柔柔地望着澜依向我们几个随行侍女吩咐道:“小心伺候太子妃登辇。”深邃的眼神在划过我时,显出几分若有所思,随后控制着坐骑,慢慢退入队伍,生怕激扬起些许烟尘。这样的温柔体贴,是做给云国人看的吗?我暂时打断自己的怀疑,扶着澜依登上车辇,饶是见惯了王室奢华的我们,也不禁为这车里的布置赞叹。整个车厢,竟然选了上等的雪貂皮毛包裹,踩在脚下,说不出的柔软舒适。以象牙雕刻为窗,以东海明珠装饰车厢四角,红木小几上,一只黄金香炉正袅袅地冒着轻烟,其中所燃香料,正是号称与黄金等价的沉水,燃烧不会有烟熏之感,只闻淡淡的幽香。看澜依的脸色,同样没有因为眼前的奢华而面露丝毫欣喜,因为我们无法确定,这样的荣宠,于澜依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车马首先驶向云国的皇宫,公主临行前要于太和殿,叩别云皇。车辇穿过武安门后,照规矩,众人皆需下马步行。太和殿前,九九八十一级汉白玉台阶上,铺盖着鹅绒红毯,皇族百官分立两侧,已经等候了多时。虽说皇宫中见过我的人并不多,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澜依还是吩咐我远远站在武安门前拜别,不必跟随她进入内殿。我举目向前方黑压压的人群中远眺,并未见萧宇恒的身影,想是那毒性残留,只怕还需数日才能清醒,如此倒也省了我提防他此刻来搅局。而公主与若枫,自是不会来凑这种热闹。我立身于人群中,远望的目光透着呆滞,热闹喜庆的编钟鼓乐,在我耳畔都成了嘈杂。
如木雕般站立了许久,几番跪拜,直到澜依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武安门,带我在登上华丽的车辇,车轮启动,车马的颠簸,才让我意识到,方才怕是我最后一次踏入那我生活了近六年的紫晏清宁宫。这皇宫,本来是叫做紫晏宫的,听说当今云皇登基之时,不知是何原因,又加上了清宁二字。日出东方腾紫晏,然而,天下何处得清宁?这吉祥的宫名,想来不过是云皇心中希望海清河晏的寄托罢了。若事事真能如人愿,我和澜依,又何以一定要远嫁夏国?想到即将步入一个举目无亲的陌生国度,即便是从前,我也难免心怀忐忑,何况才因鲁莽吃了大亏的我,几乎是在一夜间成熟了许多。
若是真正的公主出嫁,陪嫁随行宫女,就算没有一百,起码也有几十,而澜依,坚持只带我一人去夏国,连自小伺候她的杜若都未曾跟随。澜依显然是知道这一趟夏国之行凶险万分,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再见故土家人,所以才不愿意牵连他人,若不是我坚持,她只怕会孤身前往也不一定。而云皇自云筝公主回到皇都后,一颗心全在云筝身上,澜依怎样要求都是一个“准”字就打发了,多一分心思都不愿意花。
马车上,我与澜依除了必要的交流,连话语都很少,不是心如止水,而是顶着和亲公主的特殊身份,让我们不得不从这一刻开始,就习惯谨言慎行。
马车行驶的极为缓慢,走了近两个时辰,方才接近城郊,忍不住轻轻地掀开车内纱帘,看着窗外还还绿油油的枫树,一棵棵自眼前掠过,泪水便再也忍不住蓄满了眼眶。别了,留给我无数回忆的枫林晚,别了,让我芳心揉碎的若枫。我抬手正要揉一揉发红的眼圈,那马车却停了下来。两名侍女自车外将纱帘挑起后,毕恭毕敬地退下,为身后的皇甫宇浩让出上前的道路。这不是我与他第一次相见,但之前几次都是在窘迫狼狈的状况下,从来没细看过他得长相。如今旅途漫漫,我有的是时间好好看看这夏国太子的尊容。之前只觉得他和萧宇恒眉目神似,今日仔细一瞧,发觉若是萧宇恒少些媚气,多些英挺,再强壮些,大抵就是皇甫宇浩的样子,所以对皇甫宇浩,我总是有种熟悉之感,似曾相识。虽然他们都是我讨厌的人,但是客观说来,他二人的长相,其实都称得上是英俊。往后在夏国的日子,我和澜依都要依仗着皇甫宇浩,我对他上心是应该的,怎么乱七八糟又想到了萧宇恒?我心中暗骂自己一声。如今我要做的第一件事,除了习惯自己的新名字灵惜以外,还要习惯尊称皇甫宇浩为太子殿下。
“灵惜即将远离故土,若是想哭,不用忍着,可以移到侍女座驾内,哭个够,只别在这里影响公主心情。”皇甫宇浩一边说话,一边自身后随从手中取过两个云锦软垫放在澜依身后。眼望向澜依的眼神,堪称柔情似水,可对我说出的话,却是含了十足的火药味。澜依放下手中书卷,不卑不亢地起身行礼,道一声万福后,便一语不发,我亦静静跪坐澜依身旁,大气也不敢出。
皇甫宇浩是夏皇嫡长子,四岁上就被立为太子,身份尊贵,虽然生母庄宜皇后袁梦璃早逝,但继后荣宣皇后仍出自袁家,乃袁家幼女袁玥临,是皇甫宇浩的亲小姨。荣宣皇后膝下无子,倍加疼爱亡姐遗孤。再加上皇甫宇浩资质超群,即便夏皇身边得宠的慕容贵妃及其他侧妃均育有皇子,却没有任何一个皇子可以撼动他太子之位,他的地位待遇,堪比夏皇,远超过其他庶出皇子。所以即便澜依是云国公主,也不至于要他亲自做这侍奉的琐事,何况我们即将离开云国,他也不需要再做样子给云国人看,所以我摸不清他此举何意,此时贸然开口,只怕说的多,错的多,澜依这一招不言不语,虽算不上高明,却是个稳妥之举。皇甫宇浩对着两个闷葫芦,自是无趣,独自站了片刻,便放下车帘离去。他一走,我只觉得头上车顶都高了些,方才的压抑随之消失。灵洛瑶一贯大大咧咧,不曾真的怕过谁,可是面对皇甫宇浩,我是从内心深处有些惧意。也许是见识过他在金銮殿上的暴怒,又或者是被他从幼年时就积累起来的王者之气震慑。按说他不会认得出我是英华殿里假冒公主的人,可我分明就感觉得到他对我浓浓的敌意。习惯性地望向澜依,却在她眼中看到少有的空洞,澜依她,对未来的路,也是茫然的吧。
夏都寿阳与云国皇城相隔两千八百余里,快马加鞭连夜赶路也需二十日左右方可到达。车马女眷相随的话,则需要三月时间。而我们一行人在皇甫宇浩的吩咐下,又刻意减慢了速度,每过一个驿站,都会休整数日,也便不觉劳顿,还饱览了沿途各地风光。一路上我不断旁敲侧击,尽量自身边宫女处多打听有关皇甫宇浩的信息,虽然不能确定在夏国的生活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但澜依的身份是敌国的公主,想来我们的日子绝对好过不到哪去,少不得与那皇甫宇浩周旋,知己知彼,将来也好便于应对。随行的宫女想来是受过严格的调教与训练的,只怀着仰慕的姿态将她们的主子一通吹捧,对夏皇一顿歌功颂德,其他的便不再透漏。但那也够我对他有了基本的了解和判断。
皇甫宇浩今年已经二十有四,早过了对女子求之若渴的年纪,身边早有几位侍妾侧妃,但太子正妃之位却虚悬多年。皆因太子妃地位尊贵,乃未来的国母,必须出身高贵且资质过人。夏皇与皇后千挑万选,意将皇后侄女惠敏郡主袁欣儿指婚皇甫宇浩。袁家本就是名门望族,袁家长子袁信自姐妹得封皇后后,更兼拥立新皇有功,获封兴国侯。兴国侯与妻妾育有数个儿女,但女儿中只有慧敏郡主是正妻所出,又是老来得女,难免捧为掌上明珠,所以那郡主出身自是无可指摘。
按着姑姑庄宜皇后的美貌,郡主长相自是没话说。但有个很棘手的问题是,郡主今年虚岁才刚满十二,婚事只能一拖再拖,但皇后早把惠敏郡主迎进了内宫在身边教养待年,怎料突然出了和亲这一段纠葛,否则太子妃之位,恐怕是花落袁家郡主。所以见惯了美人的皇甫宇浩对澜依不似普通新婚夫妇一般难舍难分,我是完全可以理解,再加上并无感情基础,敏感的身份,即使他对澜依冷淡都是正常,但让人迷惑不解的是,皇甫宇浩虽然对澜依没有明显的热络之情,每日不过礼节性的互相问候一声后,便车是车,马是马,大道各走半边。但他事事都流露着对澜依的关心。比如前些日子澜依不过是让我帮忙揉揉落枕的脖颈,午后就有侍从送来了滇玉安神枕。再比如澜依随口说一句久闻漠北沙枣甜,不出片刻就见前方队伍烟尘飞扬,红的绿的沙枣送来满满两筐,教我想起来萧宇恒前年送冰糖橘子的往事。这行径,怎么也不该是堂堂夏国太子所为,我这边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叩谢太子恩典,那厢澜依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四个月后,越过最后一片无垠的孤烟大漠,我们一行终于抵达夏都寿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