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狗血灵符的事情,东宫所有的侧妃都受了惩罚,待我知道惩罚的具体内容,心里不由得暗暗后怕。东宫侧妃破了皇甫宇浩不能接近澜依的吩咐,依着他的本意,是要全部逐出东宫的。后因为李妃的身孕,那些女子被准许留在东宫。原以为这事情就那么过去了,后来才知道皇甫宇浩他,早就以大婚为由,另建了宫阙,宫名翊澜。乔迁之时,只带正妃澜依一人入住。李氏等一众侧妃,全部留守东宫。
得知了消息后,东宫里女子哭声一片,不知道是乔迁的,只怕还以为是太子薨逝呢。也不能怪那些女子如此伤怀,皇甫宇浩实在是够决绝,这般举动,根本就是要那些女子一辈子守活寡。想想李妃不过是违反了皇甫宇浩一条禁令,怀着身孕还被他这般对待,若是他知道灵惜其实是英华殿上偷龙转凤,给他下药的灵洛瑶,不知道要用什么酷刑折磨我。我吞口口水,一只手不由自主地压按上自己胸口,往后,可得好好巴结皇甫宇浩才是。
不过即使皇甫宇浩那样严厉,还是有人不怕他,整日大摇大摆地进出翊澜宫,爱吃什么吃什么,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在我们身边跟前跟后,完全不把皇甫宇浩的禁令放在眼里。这寿阳城的女子,除了慧敏郡主袁欣儿,哪还有第二个人能有这样的待遇?
我们与那小郡主也算不打不相识,先前因为灵符狗血的事情,我看她颇为不顺眼,但澜依却十分喜欢这个小娃娃,问她为什么,她说,那小郡主的言行,让她不由自主想到幼年时候的我,感觉十分亲切,让人没法对她生气。听澜依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像确实如此,只不过那小郡主自小就生活在大富大贵之家,自然是比我当年更加调皮,却也更加率真。与澜依冲突时,妖精妖精叫得顺口极了,待发现冤枉了好人,便毫不扭捏地带着礼物登门道歉。身上还象征性地背了极细的一根小柳条,一问才知,原来她是模仿古人的负荆请罪。我和澜依见了她那可爱的举动,笑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握手言和后,小郡主就隔三差五地到翊澜宫里找我和澜依。
原先在东宫时,我和澜依就不常与人走动,如今搬出了天辉城,独居翊澜宫,就更没什么与人打交道的机会。先前云皇做做表面功夫,好歹每月都遣使者些家乡特产安抚澜依,日子久了,连书信也难得一见。不过这也算是件好事,省的皇甫宇浩认为我们是人在曹营心在汉。至于云皇,想要探听军情和夏国状况时,自然会巴巴地遣人来联络我们。只是这思乡之苦,着实有些难熬。好在慧敏郡主对皇甫宇浩只有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意,很是喜欢和我们在一起,我和澜依总算是有个除了彼此以外可以多说上几句话的人。所以每次小郡主来,澜依都会亲自下厨,做云国的糕点吃食招待她。待在我们的极力要求下,澜依难得跳了一段菱纱舞后,那小郡主几乎把澜依崇拜到了天上,整日甩着长纱模仿了一个多月,实在是无所建树才作罢。而我则有说不完的新奇故事讲给她听,带着她打陀螺扎纸鸢。混得熟了,什么郡主丫鬟身份大妨就都不管了,有时候玩到兴头上,我就连命带姓地喊她袁欣儿。而她则唤澜依表嫂,喊我洛瑶姐姐。
入住翊澜宫后,便有几分山高皇帝远的感觉,比之在天辉城,约束少了很多。翊澜宫虽然是新建的宫阙,但其实也和其他皇家园林差不了多少,就如同是缩小了的天辉城,只不过翊澜宫后并不是如同一般园林一样修筑出人工的花园湖泊,而是留了好大一片空地,正好供我们玩耍。我还算是守规矩,顶多在那放放纸鸢,打打沙包。欣儿就夸张了,有一天居然牵了几匹马来,硬拉着我去练习骑射。学骑马是我多年的愿望,若是在云国,只怕一辈子也没机会学习骑射,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反正打着慧敏郡主的旗号,干什么谁也不敢说三道四。连澜依也禁不住诱惑加入了我们几次。却总是担心皇甫宇浩会心生不满。好在皇甫宇浩偶尔经过,也只是远远地看看,并没有出言阻止。
我不算笨,跟着欣儿半是玩闹半是学习地练了几个月后,还真叫我学会了骑马,射箭虽然还不准,但也算射得有模有样。一日和欣儿又骑马玩儿了一下午,带着一身热汗回到了澜依寝室。因为是在自己地盘,我说话便少了些顾及,一边喝茶一边对澜依道:“这宫阙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留这么大片空地,不知原本是要做什么用,若是那设计者知道我们拿它当跑马场,不知道会不会气吐血了。”旁边随侍的小宫女与我们相处久了,知道澜依不是苛责之人,所以没等主子问话就自己答道:“这园林是谁设计的奴才也不知道,但这空地本来就是供人跑马用的,奴婢那日亲耳听见太子殿下跟工匠说留下这边空地,说是方便以后亲自教小世子骑射呢。”我一听这话,立时哈哈大笑不止,一口茶水喷得满地都是,连澜依身上都溅上了几滴。我连忙跟着澜依进内室更衣,留下其他侍女在外厅一头雾水。我一边替澜依更衣,还一边一阵阵笑个不停。澜依嗔怪道:“才过了几个月的消停日子,你就又故态萌发了?举止这般粗鲁,说你是云国公主的发小,你让人家怎么相信。”
见澜依不悦,我连忙硬忍住笑答道:“我也不是故意这般,只是想象皇甫宇浩那样的尊贵惯了的人物,抱着个满脸口水的胖娃娃,就忍不住想笑。”见澜依还是板着脸,我又得寸进尺地凑上去玩笑道:“人家太子殿下着急抱小世子,我们的公主是不是该好好配合下让太子早日得偿所愿啊,你可别说太子对你到现在都还是发乎情止乎礼哦,嘿嘿嘿。”虽然澜依不说,但我知道她与皇甫宇浩已经有过夫妻之实。因为我曾不止一次地撞见皇甫宇浩在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离开澜依寝宫。那个时辰通常连下人都睡的正熟,我也只是一次因为失眠偶然撞到,后来便留心去注意,皇甫宇浩总是深夜去澜依寝宫,天不亮就离开,那个时辰,总不可能是和澜依在喝茶聊天吧。而且皇后那里,每日都送来进补的汤药给澜依,显然是想早日抱上正妃嫡出的亲亲孙儿。但白日里,皇甫宇浩照旧对澜依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这夫妻同床共枕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倒好像刻意不愿意让人知道一般。因为澜依脸皮薄,她不提我也不去问,今天玩得太兴奋,没留神就讲了出来,这样的小玩笑对于已婚的妇人该不算怎么过分吧,怎么澜依的脸色说变就变。脸上虽然有笑容,但是却惨兮兮的。
澜依伸出一指覆于唇上,示意我噤声,接着用余光扫视一番,确定屋内并无旁人后才低声道:“我与太子是不可能有孩子的,往后这样的话,再不要说,以免惹祸上身。”“我们在夏国这般孤单,有个孩子热闹些不好吗?而且母凭子贵,日后即使云夏两国关系紧张,皇甫宇浩看在孩子面上,也定不会苛待于你。你这般坚持,难道说你还忘不了-----”说到这里,我连忙打住,因为澜依已经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方才想起,我身处局外,自然清楚澜依与那曾经许下海誓山盟的公子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前缘再续的一天,若想在夏国安身立命,最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获得太子的宠爱庇护,若是能幸运地生下皇甫宇浩的长子,母凭子贵不敢说,但起码能有个护身符挡箭牌。这一切澜依不会不懂,但是多少时候,理智最终都屈服于感情。澜依自小就被柳帅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教育着,用各种方的圆的规矩约束着。柳帅教澜依写的第一个词语,不是澜依的名字,而是拥君王,保家国,念苍生。柳家为大云的江山牺牲了三代男儿,所以澜依已经把牺牲和隐忍当做了天职和祖训。这十多年来,她总是事事小心,处处谨慎,为君王尽忠,为祖父尽孝,为朋友筹谋,可我却从没见过她为自己争取过什么。幽云别院里琴瑟和鸣的一段插曲,对别人来说也许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澜依来说,这可能是她这一生唯一的一次离经叛道。我实在不忍心用各种大道理劝说她放弃自己的坚持。
“澜依你不要难过了,我不说了就是,皇甫宇浩虽是人中之龙,但是在你心里,他也许永远也比不上那个人。孩子的事情,我们确实不该刻意经营,不过若是送子娘娘非要送来个小娃娃给你,你也不许不要就是,好吗?”我说着,故作轻松地抓澜依的痒痒。澜依被我闹得没办法,一边让我住手,一边笑出了声。我这才罢了手,澜依喘了口气无奈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总是这般天真,许多事情都只从儿女情长的角度去考虑,罢了罢了,不与你说了,这皇室的龌龊,你不知道也好。”
澜依的本意,是不想我过多的卷入宫帷纠纷,我便不再与她争辩,反正孩子的事情,也不是澜依说不要,就一定不会有,虽说这一年多都没什么动静,但按照皇甫宇浩现在来澜依寝宫的频繁程度,有孩子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再说那日李妃说出有孕的消息,澜依分明就是羡慕的,到时候孩子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我就不信她能狠心不要。
可是这小孩子,似乎还真不是想有就能有,又几个月过去,东宫李妃的孩子都快出生了,澜依依旧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渐渐的天辉城和翊澜宫里都传出了流言,有的说澜依的身子有问题,根本没有生育的能力,有的说,太子对澜依的礼遇,不过是给云国面子而已,其实成婚至今都没有过夫妻之实。对于我们来说,之前更过分的羞辱都受了,几句流言算什么,只当是笑话来听罢了。我心中虽然也对澜依久久不孕有所怀疑,但还是安慰澜依道:“过不了几日,有了新的传闻,就没人会记得今天的八卦啦。”澜依对此依旧是一笑而过。果然才三天的功夫,传闻的主角就又换了李妃。
当整个宫廷的人都在暗地里谈论李妃时,我还以为是李妃平安地生下了皇子,母凭子贵,要咸鱼翻身了,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比这个震撼的多。李妃确实是生下了一个男婴,只不过生下来便没有呼吸,而且全身黑紫。据太医会诊检验后确定,是李妃在怀孕期间,被人在补药中长期施以微量的毒素。成人身体所受影响较小,但毒素却在胎儿体内聚积,最终胎死腹中。乍一听补药和毒药,我一下子就联想到澜依日日服用的补药会不会也有问题。慌不择路地阖宫找寻澜依,仿佛晚一刻钟,澜依就会被毒害。
最后,我是在寝宫门前遇到了澜依。前几日欣儿在某本书上看到了一种叫做玫瑰露的东西,便嚷嚷着让澜依依法炮制,说是今日进宫觐见皇后,顺带探望完李妃,就来和澜依一起研究。方才澜依便是去花园中采玫瑰去了,所以耽搁了许久。我一见澜依,二话不说夺下她手中装着花瓣的竹筐,塞进她身后随行侍女手中,一把把她拽进屋子,也不管大白日关门有多奇怪,就把门窗关了个严实。屋子里充斥着熟悉的气味,那补药已经准时送来,此时正在桌上,袅袅地冒着热气。我把澜依拉到桌边坐定,打开药碗,用力地嗅着。我失去了味觉,没办法靠尝味道去分辨药物的组成,也无法检查药渣,只能试图从气味中寻找些蛛丝马迹。若是进补的汤药,便大体离不开人参灵芝等常用药物,先前在云国时,我没少摆弄过药物,所以但凡常用药,我都知道它们是什么气味。所以,我虽然闻不出汤药中具体有哪些药材,但却可以确定,那补药中有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药材,更坐实了我的怀疑。澜依被我反常的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从我手中接过药碗,一边出声询问。
我按住她正要往嘴边送的药碗,严肃道:“李妃怀孕时候被人在补药里下了慢性毒药,如今生下一个死胎,我怀疑,你的补药中也被人下了药,让你不能受孕,我不知道究竟用了药材,但总之这药不能再喝了。”澜依听完,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连李妃也被下药?”“什么时候了你还操心李妃,我在说你哪!”我有些着急澜依听话不听重点,声音不由自主就高了些。“现在是避孕的汤药,难保下一次不会是要命的毒药,有人这么大胆在补药里下毒,我们要赶快告诉太子,求他彻查此事。”我说着抬脚就要出门。“洛瑶不要,不能去找太子。”澜依急忙拉住我的袖管。“为什么不可以?太子是你夫君,理应替你出头,你还怕麻烦他不成?何况在这夏宫里,除了他,还有谁能庇护你?”我不解澜依为何坚决不许我去找皇甫宇浩帮忙,不依不饶地问她道。“总之你怀疑汤药有毒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太子知道。”澜依说完,端起我留作证物的药汁就欲饮下。这举动着实气到我了,一边起身抢夺,一边怒气冲冲对澜依喊:“你是怎么了,知道药有问题,还喝,你是被毒傻了吗你?”因为到了气头上,我口不择言地叫嚷起来,澜依慌忙放下药碗捂住我的嘴巴压低声音道:“我的灵大小姐,你怎么这般搞不清状况,这汤药是皇后亲自差人送来给我,如今你说怀疑药中有毒,传出去如何不让人联想到我们是在怀疑皇后?你找太子告皇后的状,和跟狐狸告狼的状有什么区别?况且,这药送进翊澜宫已经半年有余,下药下的也并不高明,以太子的谨慎严厉,怎会没有察觉,所以此事难保不是经过太子的默许。你这样大肆宣扬,是要闹到人尽皆知,对方杀人灭口你才满意么。”说完澜依似生气般转过脸去。
我一听澜依的分析,一下子蒙了,澜依的意思是,这件事根本就是皇后和皇甫宇浩合谋唱双簧。
细细一思索,澜依的怀疑不无道理,袁家是名门望族,两朝共出过三位皇后,到了皇甫宇浩这一辈,太子妃之位却被云国公主占据了去,荣宣皇后心存不满出手毒害,确实有作案动机,而皇甫宇浩担忧嫡长子血统不纯,而不给澜依生儿育女的机会,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不禁再一次佩服澜依缜密的心思。“太子和皇后都容不下我们,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不敢再乱出主意,我唯有听从澜依安排。“往后怎么办我也不知晓,但就眼前看,我需继续服药,只要嫡长子不是云国血脉,他们兴许会允许咱们平安度日,若是真有了身孕,我只怕就要成第二个钩弋夫人。”澜依有条有理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声音里隐隐透着落寂。而我在听到钩弋夫人时,双眉都几乎皱成了一条线,颤声道:“太子他不会这么狠心要取你性命吧,我不信这两载夫妻之情,他会丝毫不在意,要知道,我自司膳局回东宫的那晚,还见他在你。。。”我正想宽慰澜依,门外忽然嘈杂纷纷,还不待我反应过来,寝宫的大门就被人自外面一把推开,此时本该在宫里的欣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我们道:“洛瑶姐姐,李妃姐姐被人陷害失了孩子,认定了表嫂是害她孩子的凶手,挟持了前去探视的慕容贵妃,出了东宫直奔翊澜宫寻仇,侍卫们忌惮贵妃安危,都不敢轻举妄动,你和表嫂快躲躲吧。”我和澜依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欣儿所指,一群侍卫拥着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就涌了进来。
一见之下,我与澜依几乎大惊失色,本来仪态万千的慕容贵妃,此时被她身后的女子挟持在手。衣领被那女子狠狠地擭住,呼吸不畅,一张脸憋的通红,脖颈上一支粗长的金簪已经入肉寸许,衣衫散乱,显然是被那女子拖拽了一路,但还在极力保持着贵妃威仪。再看她身后满头乱发的女子,一双大眼此时布满猩红的血丝,正面目狰狞地四下巡视,虽然之前只见过一面,可我们还是认得出,那女子就是刚失了孩子的李妃。旁边侍卫围了一圈,可是皇妃被挟持,哪个也不敢轻举妄动。“李妃,你失去孩子是上天注定你与那孩子没有母子缘分,本宫怜你才去东宫探视,想不到你心存恶念报复,此时罢手,真心悔改,还犹未为晚。”慕容贵妃到底是经过风浪的女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说的出这等循循善诱的话,只是既然能做出闯宫这等事情的李妃,又怎会被她三言两语劝住。
李妃在我们几个女子中辨认出澜依,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一把推开作为人质的慕容贵妃,手持长簪向澜依冲来。我和欣儿自是不会由她撒野,欣儿死命地把澜依往内室里推,而我则抄起桌旁沉重地梨花木凳,准备迎接李妃的金钗。我的木凳完全没派上用场,因为皇甫宇浩突然自一旁的屏风后现身,伸手向李妃一抓一送,就卸了李妃的手臂。乍见皇甫宇浩在此,李妃立刻收起了方才的泼妇态,跪倒在皇甫宇浩脚下,嘤嘤哭道:“臣妾身怀太子骨血,一心一意为皇族开枝散叶,谁料那云国公主,暗恨臣妾,在补药中对臣妾下毒,臣妾死不足惜,但皇子无辜啊,求太子为臣妾做主,处死妖妃,还臣妾公道,为皇子报仇。”
皇甫宇浩突然现身,显然是方才就已经在内室,只是我和澜依光顾着补药的事情,竟没发现内室中有人,不知道我们方才的对话被他听去了几分。想到这里,我一阵阵头皮发麻,回头去看澜依,她半眯双眼,我知道她是在示意我,稳住阵脚。“侧妃李氏,罔顾禁令,擅闯翊澜宫,出言侮辱太子妃,来人,将其拖回东宫,终生幽禁。”哼,好个皇甫宇浩,那李妃这般放肆,换了在云国,早死了一百次了,他的意思,居然还是要留其性命,这不是摆明了偏袒。不过那李妃也是可怜之人,我亦不希望将她赶尽杀绝,便忍住腹诽,不做声。哪知道那厢惊魂甫定的慕容贵妃在这时开了口:“太子殿下,这李妃冒犯皇妃,是砍头的重罪,只是终身幽禁似有不妥,而太子妃有谋害皇子的嫌疑,理当下狱大理寺天牢,等待审理。”她一席话说得全是按律法章程办事的样子,从从容容,哪还有一点方才的狼狈。
哈,好个皇贵妃,这是唱哪出,李妃冒犯了她,她存心惩治我还能理解,澜依碍着她什么事了,她这般借题发挥落井下石,若是澜依下了大狱,不明不白死在监牢里也不为奇。亏我方才还担忧她的安危。我待要为澜依辩驳,皇甫宇浩一副我说了算的样子开口道:“李妃因丧子之痛做出些过激的行为,冒犯了贵妃实属重罪,但本宫再不济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女人下手,李妃今日之失,也算是她父兄教养不严所致,所以本宫打算上奏父皇,削去李氏父兄爵位兵权,发配西梁边境充军,还请贵妃多多担待。”显然是不买贵妃的账。“至于太子妃。。。哼,”说到澜依,皇甫宇浩脸上浮现起一丝带了痛意的冷笑,“罚她禁足于翊澜宫,本宫等着她静思己过后,自己向本宫认罪,不劳贵妃操心。”慕容贵妃虽然是皇甫宇浩长辈,又是夏皇宠妃,但是皇甫宇浩身为太子,夏皇病体缠绵时,曾多次身负监国重任,军中亦颇有威信,地位与其他皇子不能同日而语,所以他非但不用向贵妃行礼,倒是贵妃需向他行觐见储君之礼。所以对他的决断,自然是只有接受的份。
哼,这个混蛋皇甫宇浩,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澜依寝宫里,不知道偷听了多少我与澜依的对话,他该清楚澜依同样是受了药物的毒害,搞不好他就是幕后黑手,可还是这样颠倒黑白地把澜依从受害人变成了嫌疑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冷哼一声,知道皇甫宇浩决定了的事情,不管是对是错,根本就不是我们几句辩驳就能改变,于是放下手中木凳,老老实实地退身于澜依身侧,与澜依同时跪倒,明明心里恨得要死,还要口称谢太子恩典。
好在只是禁足,衣食起居等供应都还与往日相同,反正平日里我们也就是这样深入简出地过日子,对我们来说,除了不能和欣儿一起骑马玩耍外,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我们也就既来之则安之地低调过日子,从头到尾我们都是砧板上的鱼肉,若说真有过错,就是不该冒云筝公主的名义嫁来夏国,要怎么个静思己过?太子,皇后,贵妃,太子侧妃,包括从未打过交道的夏国皇帝,每一个人,都不是我们轻易可以看透,每一个意外的背后,究竟是哪一只幕后的黑手在暗中操控,更不是我们可以揣测。
我与澜依在这危急暗藏的夏宫里待了快两年,别的什么本领没练出来,只是这心态倒是一日比一日好。我的心里有种很强的感觉,皇甫宇浩他,即使将我们禁足于内宫,也许并不是真的要与我们为难,相反,他似乎一直在以一种特别的方式保护着澜依,真要整治我们,对于他夏国太子来说,随随便便就能想出上百种法子让我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使这次连我都看得出,他对澜依是真的心存怨愤,他也还不忘叮咛我,尽心照顾澜依。所以,即便他真是给澜依下了避孕的药草,也很有可能是怕澜依生育嫡长子,更加遭人嫉恨,落得如李妃同样的命运。种种事件间的关联,我这种粗线条的人自然是理不清,索性把自己所想所见都说与澜依,让她慢慢分析。
当我告知澜依那个我自司膳局被释放的雪夜,曾见到皇甫宇浩在她窗前徘徊流连时,澜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绯红。我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澜依嫁来夏国快两年,虽然屡受欺压,但皇甫宇浩对她并不曾有过半分苛待,相对于其他在东宫守活寡的侧妃,澜依这个异国公主的待遇,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皇甫宇浩他,优秀出众,稳重大气,澜依她,风华无双,秀外慧中,除开二人身份的问题,他们俩怎么看都是匹配的,若是夏国能安守一方,他二人能真心相对,未尝不能谱出一段佳话,如同昭君远嫁,文成和亲。可是,这一切的美好都只是我的想象。皇甫宇浩对澜依即便是有千好万好,也抵不过夏国和云国两国间不可调和的地域争端。李妃的诬陷,澜依的禁足,并不是我们在夏宫中阴谋的终结,相反,在我以为夏国人的手段也不过如此的时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一个可怕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