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启明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耷拉着眼皮坐靠在树墩旁,目光散成一片,完全没有焦点。
“走吧!”
沈崇飞抄胳膊将他架起,他觉得单启明肯定是吓坏了,所以才会这样毫无反应的。就好比一名小学生拿着过年压岁钱准备去爽一把,半道上突然来了个中学生非要他把钱拿出一半,他俩一块去爽一把。这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那个身为小学生的人也绝对爽不起来。
遗憾的是每天都有人因为这种事而不爽……天天如此!
“你最好想开点。”沈崇飞发现单启明不是简单的不配合,他根本就是在耍赖,两条腿在下边打摆子,画来画去像没骨头一样连路都不会走了。沈崇飞嘴里碎碎念着些什么,架着单启明来到梅香草身边,他一把揪住梅香草的头发,将她由地上拎了起来,凑到单启明跟前,沉声道:“你知道我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事情最好不要发展到那一步,场面太难看的话……说实话我也会很尴尬,我真的不太愿意做那种事,你千万不要逼我。”
梅香草脸上破了好几道口子,树叶、枯草混着血水粘得她灰头土脸。她撕扯着沈崇飞的手指,希望能从他手中逃出,头皮都快被他给扯下来了,剧烈的疼痛感弄得她泪流满面。
见梅香草可怜的样子,单启明心中不忍,双眼恢复了生气儿,大吼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不就是要钱吗,我有的是钱。放开她,立刻!”
“早这样多好。”
沈崇飞摇头苦笑,将梅香草放开,说:“现在开始由我保护你,放心,我一定让你平平安安的,走吧。”
“他哪也不去!!!”
突然一个冰冷到无情的声音由他身后幽幽传来。
沈崇飞感觉心跳似乎漏跳了一拍,他听到自己的太阳穴因为紧张而发出的“哏哏”声。他立刻松开单启明,猛向前扑去,单手撑地,团身卷曲,就地滚开三米远。随即脚尖轻点地面,躬身而起,像猛虎一样展开身体,寻声望去。
只见戚寒玉俏脸生寒,双眸中如同两点寒星,射出毒蛇般阴冷之意。
沈崇飞在心中暗暗庆幸:“还好我跑的快,要不然刚才肯定小命不保。”他又想:“影子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来到我身后,我甚至连半点感觉都没有,太可怕了。哼……看你一个人,肯定是把搭档扔下去了,整天板着脸像个阎王似的,还不是跟我一样?为了生存而牺牲其他人!”
“影子,你来啦,你的同伴呢?”
沈崇飞讪笑着,明知故问,方峥肯定死了,在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下面还有怪石林立,神仙也救不了他。沈崇飞如此说话,主要是想扰乱戚寒玉的心神,他们俩碰上,难免要殊死一搏,极其细小的心理变化都可能化为对方的优势。
“死了!!!”
戚寒玉盯着他,语气淡然,波澜不惊,如同在说“大米饭没有饺子好吃”一样平常。她缓缓转过头,目光如电,狠狠刮过单启明和梅香草的脸。
二人不由得低下头去,不敢与之直视,羞愧得脸皮涨红。单启明浑身燥热,不住地吞咽口水。梅香草躲在他身后,目光越过单启明的肩膀,满含歉意地看了戚寒玉一眼,但她看见戚寒玉那如毒蛇般的阴冷神色,吓得她急忙又低下头,不自然地扣着手指甲。
方峥虽然不是单启明和梅香草亲手所杀,但却跟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二人当时伸手相助,那么方峥就会活下去。
一条人命,因为他们的自私,对生活的无力反抗,猝然魂断。这条无辜的生命,从此以后,都要烙印在单启明和梅香草的心里、胸口、后背、灵魂!!!
几个小时之前,沈崇飞在三十六行街从暴徒手中将单启明和梅香草救下。几个小时之后,沈崇飞自己成了暴徒,对二人施以暴戾。
“人类啊人类,你们究竟要将多少生命投入到悲凉的消耗当中?每做一次错误的决定,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就会彻底消失,时至今日,这些活着的‘人’当中,还留下多少?”
单启明突然在脑中构思起了这个哲学上的问题,他觉得非常讽刺。曾经他生活的圈子,那些“人”的身体里,早就所剩无几,装满了肮脏的勾当。曾几何时,这是他最讨厌的事情,他发誓不要让自己丢掉身体里的“一部分”,但他今天却成为了那个他最憎恶的人!
沈崇飞深吸口气,忽而笑道:“影子,你看这样如何?5000万美金,我们三个平分。你把单启明逮回去,对你有什么好处?太得不偿失了,对不对?”
戚寒玉面无表情,缓缓摇了摇头。
沈崇飞对她的表现非常不满,哪有这样的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啊?给钱还不要,非得把事做绝?
戚寒玉对金钱的漠视,在某种程度上刺伤了沈崇飞的自尊。他从小到大所认识的每一个人,无不追求一个“利”字。但戚寒玉却颠覆了他的价值观,使得沈崇飞心中苦涩,似是如鲠在喉,有话想说又说不出,憋闷得着实难受。
“你真的相信单启明会给你钱?”戚寒玉嘴角噙着冷笑,淡淡道:“你真的相信他?”
“我有那么天真吗?我当然不会相信他!”沈崇飞耸了耸肩膀,狠声道:“但是我自有办法,你想见识见识吗?”
“也许,他扮猪吃虎,把你干掉也说不定。”戚寒玉抬眼瞧着单启明,直看得他眼珠乱转。
“你是说茶里的毒?”沈崇飞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直流,说:“他那点道行还能骗得了我?”
“什么?”
梅香草隐约间好像听懂了一些事,但又朦朦胧胧,似懂非懂。
“茶里的毒是单启明下的。”
戚寒玉声音冰冷,娓娓道来:“氯*仿这种东西,我和沈崇飞是不会用的,因为它有独特的味道,普通人或许无法分辨,但我和沈崇飞都受过专业训练,怎么瞒得过我们?如果是我们两下的毒,那除非我们之中有一个人脑子坏掉了。”
“我和方峥始终在一起,他不会有时机,也不会有动机这样做。沈崇飞一心想要钱,更不会把你们搞死。那盘茶只有两个人碰过,就是梅香草。”戚寒玉用下巴点了点单启明,沉声道:“还有你!”
没错,茶是梅香草泡的,但却是单启明端出来的,如果说有人下毒的话,那这两个人机会最大。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沈崇飞拿到茶杯后压根没有要喝的意思,因为他早早的就发现了茶里有毒。
在梅香草和单启明二人中,梅香草只知道单启明在国内犯了事,或许是经济犯罪,但具体细节她一概不知。所以她没道理要把不远千里投靠她的初恋情人毒死,这没有任何意义。更关键的是,氯*仿属于带毒化学物品,普通人是拿不到的,而单启明能从中国一路逃到越南,中间要经历的生死磨难绝不会少,他怎么可能不留一、两手来保命?
之前戚寒玉对于单启明还有所保留,直到刚才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任由她和方峥自生自灭,她才敢肯定,能下如此毒手的人,必然是单启明。单启明被抓回去,没有第二条路,只有死,他为了自己活命,不惜把所有人都干掉。
她万没想到,顶着伟人脑门的单启明,看起来好像犯了错的小会计,居然深藏祸根,心狠手辣!!!
“你……你连我都……都要杀……”
梅香草只觉得眼前发黑,突发的信息实在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她打破脑袋也不会相信单启明会对她也下手。她磕磕绊绊地向后退去,与单启明之间越来越远。
“香草,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单启明黯然,声音痛苦,两行热泪狂涌而出。他与梅香草之间只有几步远,但在他看来,这距离比国境线还要远……